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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找保姆不是选美,刻意追求这些方面意义不大。不过嘛,刚才小邢你也说了,就算丁家家财万贯,就他那颜值,你也得仔细考虑考虑才能决定是否接受。”

“呵呵,连你都这么想,何况曹立军?他当年的状况与丁健相似,有名气地位,也有些钱,就是人长得一般。如果不是看着白丽萍年轻漂亮,曹立军也不会选择与她结婚。”

“男人好色,天经地义。哪怕上了年纪,以前的习惯也很难改过来。虽说找保姆是为了照顾他日常起居,但找个年轻好看的就觉得很顺眼,何况中介那边也说了,当时的五个保姆工作技能都差不多,工资要求都一样。”

“难道曹立军喜欢肥胖丑陋的中年妇女?这种可能性不大。于是我从五个保姆的个人资料方面进行分析。”

“她们有共同点,都是本地人。”

“差异在于学历和个人经历。另外四个人都上过高中,杨芳只上过小学。”

“在“婚姻”一栏,只有杨芳是“离异”状态。”

“当时我对次感到困惑,不明白曹立军为什么要选择一个离异的女人做保姆。于是我把杨芳的学历联系起来,产生了一个模糊的,连我自己也不太确定的设想。”

王雄杰很精明,他了然地点了下头,问:“养成?”

“是的,就是养成!”虎平涛认真地说:“从杨芳的供述来看,曹立军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对她进行培养。杨芳不喜欢看书,曹立军就选择画页多的书籍推荐给她,尤其是与植物和毒药有关的类型。”

“夫妻吵架通常都会避开外人。白月萍是什么想法我们暂且不论,可是像曹立军这样,被老婆指着鼻子骂,还当着保姆的面灰溜溜钻进卫生间,当缩头乌龟……这种表现极不正常。”

“可是发过来看,曹立军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来自杨芳的同情,以及怜悯。”

“就像你在街上看到一个乞丐,总会下意识把手伸进衣服口袋,拿出点儿零钱放进他乞讨用的破碗里。”

“如果是一个没有工作和收入的男人,畏首畏尾避开强横的妻子,只会被认为是懦弱无能。”

“但曹立军不同。杨芳去过他单位很多次,与他的同事打过交道,知道曹立军是全国知名的植物学专家,甚至给袁老的团队提供过技术支持。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与“无能”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曹立军受过伤,没有生育能力。这种事情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深埋于心,成为永远的秘密。警察查案,曹立军对我们说明情况,这很正常。可杨芳区区一个保姆,他竟然连这种事情也对其坦白……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于是问题来了:曹立军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究竟想干什么?”

“对一个坦白,尤其对方还是个异性,很大程度上存在着追求的意思。可是看看曹立军的身份地位,与杨芳结合的可能性极小,而且两次接触下来,我没有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倾向。”

“在日常生活中,曹立军一直在杨芳面前扮演好男人的形象。住在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杨芳从同情到产生感情,这其中的变化很微妙。曹立军在心理学方面很有一套,他在潜移默化中让杨芳产生了“家人”的错觉,包括上卫生间故意不锁门,洗澡睡觉的时候故意暴露身体。”

“按照动物学和正常的生物观点:在异性面前,暴露皮肤面积越大,就会更多的引起对方关注,进而产生兴趣。”

邢乐疑惑地问:“可杨芳在供述中从未提到过曹立军教唆她杀人。”

“这就是曹立军的高明之处。”虎平涛继续道:“杀人这个词永远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只会破坏并颠覆他在杨芳面前刻意保持的固有形象。在家里懦弱无能,在单位上是项目带头人,尤其还是国家级专业权威。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在杨芳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家庭妇女看来,简直天差地别。”

“我国的传统,男主外,女主内。杨芳是个朴素的农村妇女,她早年的婚姻经历早已证明了这一点。她的这种思维根深蒂固,再加上曹立军内外有别的身份,于是在夫妻俩日常争吵的时候,潜意识就站在了曹立军这边。”

邢乐越发感到迷惑:“这是她的正常思维啊!怎么能说是养成呢?”

“思维误导也是养成的一部分。”虎平涛语气凝重:“植物研究所是科研单位,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曹立军是专家,他很清楚各种规章制度,却屡次让杨芳以“送饭”的名义进入他的办公室。除了刻意彰显其身份,我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邢乐辩解:“杨芳在供述的时候说了,她去植物研究所是为了盗取毒药。”

“那是后来,我说的是之前。”虎平涛抬起手,敲了敲桌子:“毒药也是曹立军对杨芳的养成内容之一。一个学者,专业权威,居然会看图片科普形式的《毒药学》和《植物学》。”

邢乐对此有不同意见:“虎哥,你这就有些武断了。《植物学》有绘本模式,我在图书馆见过。”

虎平涛摇摇头:“那不一样。思考问题的时候,你一定要抓住“杨芳只有小学程度文化”这个重点。而且她早年的经历已经证明,杨芳不是一个喜欢看书学习的人。绘本的《植物学》是专业书,内容枯燥。杨芳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那本彩绘《植物学》。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换了是你,在桌上发现一本摊开的书,随便看了几行字,觉得不对胃口,不喜欢,你会接着看下去吗?”

邢乐老老实实点了下头:“不会。”

王雄杰笑了,适时地插进话来:“这就跟你走在路上,看到有十块钱,想都不想就捡起来是一个道理。”

虎平涛继续道:“如果曹立军和白丽萍有孩子,那么家里有这种图文并茂的彩绘本,倒也说得过去。”

邢乐若有所思:“问题是他们没有。”

虎平涛赞许地笑着说:“曹立军为什么要花费时间和功夫,弄那些彩绘本回家,还要故意翻开与毒药有关的页面,摆放在显眼的地方?他虽然没有教唆杀人,可他的这些行为和用意,都表明他才是真正的预谋者。”

邢乐思考片刻,不太明白地问:“可他怎么确定杨芳对白月萍起了杀心?”

虎平涛笑道:“还记得昨天晚上在曹立军家里,他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吗?饱含感情,充满了对白丽萍的深爱与不舍。真正是大情圣啊!绝对的奥斯卡影帝级表演。连我都有些相信,何况是杨芳这种住在他家里,每天被灌输了无数毒鸡汤的保姆?”

“这是一种简单的催眠术。”

邢乐再次对虎平涛的话感到震惊:“你说什么?催眠?”

虎平涛认真地说:“催眠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特殊能力,也没有你在和影视故事里看到的那么神奇。催眠其实是一种主观意识的潜在主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每天都在重复“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否则长大以后就各种巴拉巴拉……”这就是一种催眠,让你产生“我要如何如何做”的潜意识思维。”

邢乐倒吸了一口冷气:“杨芳被曹立军催眠了?”

王雄杰道:“正确地说,应该是主观意识受到影响,也就是小虎刚才说的“养成”。这种情况在国内外很多案子都有发生,也可以归为广义逻辑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虎平涛道:“我也是听了杨芳的供述才忽然发现,曹立军这个人非常可怕。之前在审讯过程中,我故意没提氰化物,只说了马钱子和番木鳖。投毒杀人首选,当然是氰化钾。既然杨芳能进入曹立军的办公室,应该不难弄到氰化钾,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马钱子。”

邢乐满脑子都是糊涂:“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王雄杰叹了口气:“小虎,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反应过来了。曹立军的确是在暗示杀人。可他对杨芳的思维控制太深了,那个傻女人……她想干掉白丽萍取而代之,又怕被发现,七想八想,这才选择了马钱子。”

虎平涛解释:“因为马钱子对人体会造成特殊影响。就算白丽萍没有当场死亡,也会被毒素改变身体外貌,变得丑陋难看。”

王雄杰补充:“这样一来,曹立军就占据了绝对赢面。还能以这个为理由,逼迫白丽萍离婚。”

虎平涛道:“我觉得曹立军会做两手准备。段时间内估计不会离婚。以白丽萍现在的样子,她不会外出,难说也不会继续上班。杨芳被抓,家里没有外人,曹立军肯定要实施报复。”

王雄杰叹了口气:“是啊,以前他被冷嘲热讽,甚至被白丽萍指着鼻子骂,现在反过来算总账,全部都得讨要回来。”

邢乐听得不寒而栗:“王队,虎哥,你们的意思是……家暴?”

虎平涛阴测测地说:“曹立军毕竟是个男人,白丽萍的身体又受到毒素影响。关起门来虐待,谁也看不见,也根本不知道,就算白丽萍喊破喉咙都没人管。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一长,白丽萍肯定受不了,就会主动提出离婚。”

王雄杰深以为然:“到时候曹立军只有一个条件:所有财产归他,让白丽萍净身出户。”

虎平涛发出长长的叹息:“夫妻一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处心积虑,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钱。”

邢乐急了:“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制止这一切发生,马上抓捕曹立军。”

王雄杰狠狠吸了口烟:“怎么抓?他又没有犯罪。”

邢乐道:“可你们刚才不是说……”

虎平涛打断了她的话:“那是案情分析。我们没有证据,杨芳在供述中也没有提到曹立军教唆之类的话。所以我才说曹立军这个人非常可怕,他算计到了每一个环节。如果一定要追责,他顶多就是“保管不严,疏忽职守”,让杨芳有机可乘,从植物研究所盗取了马钱子碱。”

邢乐不知所措,脸上一片茫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虎平涛不再说话,双手交握着,低头沉默。

王雄杰叹道:“这就是社会。阳光下的角落里有无数阴暗面,也有好人和坏人。绝对消除犯罪是不可能的,而且有时候就算知道有人干了坏事儿,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法律讲求公平公正,一切都以证据为准。”

……

几天后,白丽萍出院了。

在外人看来,曹立军是个合格的丈夫。

他开着车,把白丽萍接回了家。

马钱子毒影响到的不止是容颜。她的右腿肌肉也出现了萎缩,走路一瘸一瘸的。按照医嘱,需要长期调养,才有可能恢复。

空旷的客厅里,夫妻俩对面而坐。

家里没有第三个人,门窗紧闭。

隔着餐桌,看着坐在对面的妻子,曹立军发出满意的笑声:“欢迎回家,我亲爱的妻子。”

白丽萍半侧着身子,黑亮的长发从额前垂落下来,遮住了变形扭曲的左脸。她的左边嘴角在毒素影响下上提,比正常角度高了一厘米。嘴唇无法合拢,露出少许粉色的牙床。

透过发丝之间的缝隙,她恨恨地看着曹立军,冷冷地说:“离婚吧!”

曹立军微笑着抬手借开胸前衣扣:“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再说。现在,你必须履行妻子的义务……来吧,我昨天刚换过床铺,很干净。”

“我没兴趣,也不准你碰我。”白丽萍直接拒绝。

曹立军冷笑道:“你没资格拒绝。就你现在这张脸,别的男人看了就想吐。要不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根本不会给你机会。”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注视着白月萍,脸上全是胜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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