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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海郡城,客栈。
房间里,白泽被扒了上身的衣服,神情忸怩。
“四师兄,六师姐,我这真没事。”白泽满脸无奈。
陈平和裴果果盯着白泽肩膀上的伤口看,殷文鼎那一剑差点卸了白泽的胳膊,可如今白泽的剑伤,的确是愈合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道狰狞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
青鳞伸着嫩白的食指,轻轻戳了戳白泽的伤口,问他:“疼不疼呀?”
小姑娘萌萌的大眼睛泛着泪光,越想越气。
“不疼。”白泽笑道,“已经快好了。”
白泽脱下上身的衣服,少年结实的形体显露出来,可他身上的伤痕,远不止肩膀那一处。
裴果果看得有些眼红。
“小师弟。”陈平脸色严肃,看着白泽身上的伤痕,说道,“你这剑伤,不过方才中的。可眼下却已经愈合了大半,你不会是用了生命本源疗伤吧?”
“什么?”白泽一愣。
陈平说道:“小师弟,道门之中,确有不少能迅速疗伤的术法,可道法自然,万物亨通。那些迅速疗伤的术法,无一不是以性命为代价。你还年轻,可不要太鲁莽了。”
白泽心里一惊。
此前他命源枯竭,一直到苦海异象真正开辟出来,混沌青莲返还他的生命本源,他才苏醒过来。
而肩膀上的剑伤,的确是那时飞速愈合的。
“嗯,我记住了,四师兄。”白泽点头说道。
“那就好。”陈平叹了口气,说道,“你和二师兄在一起的时间多,不是四师兄我在背后说道二师兄的不好,可有时候,二师兄的确是不要命。有些事情,小师弟,你可不能像二师兄一样,无论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白泽听在心里,问道:“四师兄,说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二师兄呢,他不在吗?”
“二师兄他,我也不太清楚他去了哪里。”陈平说道,“不过我和小师妹在这里,是为了守城。”
“守城?”白泽诧异道。
“别管那么多啦。”裴果果说道,“反正你没事就好啦!我可是听说了,掌门师叔的意思是,等你从昆仑秘境里出来,三年时间,就是用丹药喂你,也要把你的修为提到五境。”
白泽嘴角一抽。
“四师兄,教小师弟换身衣服。”裴果果转身就走,招呼青鳞,“小鳞儿,跟姐姐出去啦!”
“不嘛。”青鳞不乐意地噘着嘴巴,“我要和白泽在一起!”
“你在这,小师弟会不好意思换衣服的。”裴果果三下五除二,把青鳞连拖带拽,抱出白泽的房间。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白泽和陈平两人。
“四师兄,这次,魔宗那三圣七贤围杀我的事情,是真的?”白泽沉声道。
陈平看着白泽的眼睛,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动手的人,要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多。仙门为了阻拦这次围杀,山上那些许多年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都被派了出去。”
白泽沉默不语。
“我听说,执剑堂堂主薛醒师兄,因为这件事,要被关思过崖。”陈平说道,“大师兄的意思是,等他戴罪立功之后,执剑堂的事务,便由冥阳子师叔安排人暂领,他就要去思过崖思过去了。”
“这么严重?”白泽皱眉道。
护送任务是薛醒安排的,所以围杀一事必然会牵扯到他。可白泽没想到,薛醒竟然会被免职思过。
“这事你别管了。”陈平说道,“薛醒师兄到底是托大了。他以为事情都在执剑堂的掌握之中,可就在你出山不久,事情就完全不受控制了。所以薛醒被罚,也是情理之中。”
“嗯。”白泽点头道。
他跟薛醒接触不多,可两次接触下来,薛醒那阴沉的性格的确让白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可说到底,执剑堂是仙门的暴力集团,对外争杀几乎全都是执剑堂在处理。
那些阴谋诡计,门派之争,如果是一个本性纯真良善之人去镇守执剑堂,反而令人堪忧。
陆沉够阴,工于城府,可不够狠。
所以他只能领执法堂,对内不对外。
白泽想来,薛醒在思过崖思过,多半是纯阳子或者云忘归亦或是冥阳子做给他看的,等他从思过崖出来,执剑堂堂主之位,还是他的。
所以虽说这一次围杀,白泽险象环生,可到底心里没有对薛醒滋生恨意。
如果换做是他,也会像薛醒一样。
与其一直提防幕后黑手,随时有可能搞一些阴谋诡计,不如把诱饵放出去,再把暗中潜伏的黑手一锅端了。
只可惜薛醒也没有料到,魔宗的人为了杀白泽,会动用这么多人。
只是排面上能暴露的,都有三圣人,七贤者。
除此之外,还有妖族的人。
妖魔勾结,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白泽心思通透,已经料到,北境七国内战,始于郑宋,稷下学宫没能阻止这场战争。
而真正拉开序幕,还要是大周与燕国。
七国内战一旦展开,北境局势必乱。
届时,江湖之争,多半也要拉开序幕。
魔宗围杀于他,只是一个开端。
正邪之辨,绝不会因此罢休。
白泽换好衣服,佩墨玉,用真气蒸干周身水汽,对陈平说道:“四师兄,陈情师姐还有王瀚、苏问他们就在梁王府。眼下也没有其他事情,不如我们去找他们吧。”
“如此也好。”陈平背负巨剑,说道,“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妹妹了,走吧!”
一行人打定主意,出了客栈,直奔梁王府而去。
……
渡劫天雷被转嫁因果,于南城门摧枯拉朽。
陇海郡城,整个南城区域几乎都被天雷覆盖,眼下已经沦为一片焦土。
秋雨萧杀,哀鸿遍地。
死在天雷下的人不计其数,南城墙也因此毁于一旦。
庙堂之争,血流千里。
可江湖之争,亦能伏尸百万。
说到底,山上人必死于天道,山下人必死于权谋。
面汤江湖,早已不像荒古时代那般泾渭分明。
山上人独行于天道,追寻长生。
山下人权谋算计,权杀八方。
“阿弥陀佛。”有僧人从破碎的南门入城,一身白衣,端是风光昳丽,天人之姿。
“空禅师兄,这里,太惨了。”小和尚空空目睹四下焦土,秋雨沥沥,如同上苍在为这些惨死的生灵哭泣。
小和尚满心悲怆,双手合十,默念佛号,说道:“师兄,我们为这些惨死的冤魂念经超度吧。”
“两位师傅菩萨心肠,悲悯众生,令人敬佩。”有一袭黑袍从雨中来,声音温润婉转。
悬空寺的白衣僧人空禅略微抬头,见来着一袭黑袍,可即便如此,仍不能隐藏那黑袍之下的曼妙之姿。
“便是施主,与贫僧传书?”白衣僧人说道。
“看来大师已经猜到了。”余幼薇温声道。
“贫僧修佛尚浅,施主不敢以大师相称。”空禅说道,“施主身上的味道,与那封书信一般。想来便是传书之人。”
“大师谦虚了。”余幼薇笑道,“传书之人,的确是我。”
“施主说,贫僧到此,便有悬空寺血案的线索。”空禅说道,“如今贫僧已至,不知施主可否告知贫僧真相。”
“那是自然。”余幼薇说道,看着那白衣僧人,“只是我说来,不如大师亲眼所见得好。”
“施主这是何意?”空禅问道,“莫非悬空寺血案的凶手,就在这城里?”
“大师,我听说,那日悬空寺出事之后,广成山上出了变故,不知是真是假?”余幼薇轻声问道。
此话一出,空禅和空空的脸色都变得诡异起来。
余幼薇将两人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笃定。
“不知大师可否听闻,两年前,燕国南域虎牢关一战?”余幼薇说道,“七十多年前,北境国战涌现的四大战神之首的先轸,从独山走出,带着十万亡者之师,围攻渭城。渭城告破,先轸的军队人数已经到了二十万。二十万亡灵围攻虎牢关,燕国大司马王朗领六万将士死守虎牢关。”
“此战惊天动地,若非道门剑皇前辈与云海仙门通明真人助阵,恐怕虎牢关将在北境四大关中除名。”空禅说道,语气沉重,“贫僧自然知晓一二。”
“即便如此,此战之后,虎牢关的护城大阵彻底崩溃,已经名存实亡。”余幼薇说道,透过兜帽,盯着空禅的眼睛,“大师,广成山上的变故……”
“别说了!”空禅呵斥一声,闭目凝神,默念佛号。
余幼薇默然不语。
空禅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悬空寺血案之后,那些被杀死的僧人,复活了。
不是以血肉之躯复活,而是以亡者的身份。
就如同七十多年前死在独山里的先轸一样。
余幼薇深吸一口气。
虎牢关的亡者之师,广成山悬空寺被血洗后复活的僧人。
那些本该遁入黄泉的怨灵,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形式活了过来。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或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你究竟知道多少?”空禅念完佛号,看向那黑袍少女,眼神里已经染上些许杀机。
菩萨心肠,金刚手段。
余幼薇从来都很清楚,佛门这帮人,绝不是什么只知道超度众生的和尚。
他们还会亲手送人去见佛祖。
前者叫佛法超度,后者叫物理超度。
“不多。”余幼薇说道,看着空禅,“可此等手段,除了魔宗,我的确想不出还有谁能如此逆天而行,将死人从地府里唤醒。”
“所以呢?”空禅问道。
“白泽还没死。”余幼薇笑道,“这次围杀,魔宗大动干戈,杀不了白泽,他们焉能善罢甘休?”
空禅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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