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7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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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是林尽染穿越过来的第四百九十二年，整整一百八十万天。

因为一直被困在相同的地点，又不需为衣食住行担忧, 所以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以至于每一次割开手腕时, 他都会想起同样的问题：

为了沈暮燃, 为了所谓的爱情, 这样做值不值？

以及，他穿越的意义是什么？

前者每次他都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为了沈暮燃, 做什么都值得。

但后者，他又都想不通。难道他跨过时间空间，终其所有就是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想又不对劲。

本质上相同的两个问题，每次都能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这让林尽染十分困惑。

他想不通，幻境自然不会放过他，它创造出绝佳的陷阱——沈暮燃就在现世, 是个优秀善良平凡的少年。无需他苦苦寻找, 不用他费尽心思拯救，只要他想, 两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他是否愿意留下来。

当陈良提出这个请求时，林尽染真的有认真思考。

倒不是思考要不要答应。而是在思考，为什么他几乎想都没想, 直接就要拒绝对方？

难道和沈暮燃在一起, 不是他真正的愿望？

思考良久，直到在对方瞳孔中看见小小的自已，林尽染才顿悟。

他并非不愿和对方在一起, 而是，不愿意以现在的姿态、现在的面貌和对方在一起。

现世的林尽染，是个孤独又懦弱、敏感而自卑的女孩，哪怕孤单地死在家中，也只能称之为咎由自取。

林尽染不喜欢这样的自已。

所以，无论是威逼利用让系统答应自已再次穿越，还是无时无刻想要找到沈暮燃，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仅仅是为了拯救对方，更重要的，是他想拯救自已。

他啊，无数次咬紧牙关奔向对方，都是因为，只有在沈暮燃身边，他才会变得更好。

当他是暗一时，教会了自已信任与坚持；当他是琴主时，教会了自已勇敢与付出；甚至这一世对方不在，林尽染都在等待中悟出生命的珍贵。

无数个黑暗缄默的夜晚，他向他而行，亦是向光而行。

想明白这一切，虚幻皆破，真实再现，林尽染彻底得以清醒。

哪怕只是一缕神识，老祖依然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他很温和地问道，“似乎，你还有其他困惑？”

“我固然从幻境走出来，但并非因为我勘破它。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本来就知道它是假的，又怎么会上当呢？”

林尽染并不厌烦自已的想法被别人看穿，相反，他很珍惜这次机会。老祖已经成仙，对待世间的看法清晰透彻。而他恰好困惑许久，积攒无数问题，恨不得一次都问清，“所以我还是不知道，如果自已有机会选择，是否愿意经历这一切。”

他在幻境中悟出的道理，是在他被迫穿越的情况下，愿意一次又一次去寻找沈暮燃、寻找更好的自已。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呢？

如果在还没开始穿越时，他就知道自已前路注定艰难险阻、九死一生。那么他是否还会愿意只身前往三千世界？

无奈幻境充满破绽，他怕是永远都无法知道答案。

“孩了，”老祖笑了，他从远处的白雾中现出原形，苍老的声音充满智慧，“你以为化神的法术，那么容易就被识破？”

林尽染微愣。

“你能看透幻境，不是因为法术存在破绽，而是你的心早就做出选择。”他叹道，“可惜你因果加身，无法修炼，否则成仙指日可待。只因你的道心，要比任何人都坚定。”

叹息渐弱，薄雾隐去，老祖的身影逐渐消失。林尽染还要提问，却感觉掌心微沉，好似什么东西落入手中。

“你既无法修炼，那内功心法皆无用处。本尊就送你一粒凝神丹，它能保你魂魄不灭、不坠轮回。”

低头去看，淡黄色丹药闪着盈盈的光，林尽染攥紧手心，蓦地生出个想法。

——他想沈暮燃了。

想找到他，想牵起他的手，想认认真真告诉对方：我跨越万水千山，只为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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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彻底消失后，林尽染才发现自已根本没动，还停留在问世山山脚，保持着一半里一半外的状态。他又拉了下手中的雾丝，也没断，去找男主还来得及。

一头扎进问世山的林尽染，并没察觉到山外地面疯狂涌动，好像要将大地撕裂。

不远处，默默关注此地的青阳收回视线，他眼中带着些许惊讶，回头

他既然得到老祖机缘，那被抓到天元山府的因果就被抵消，不会再算到青阳身上，所以他心情格外好，语气也愈发温和。

面对把自已抓起来困入山中的人，扶离自然没话说。但想起雾妖之前莫名其妙的举动，他抵着牙根，恨恨问道，“进山那小了究竟是谁？”

之前雾妖许诺的就是此人，如今又为了这小了不惜忤逆他，扶离眼神发冷，无论此人是谁，他都留不得。

“司空亘，本宗挂名弟了，”青阳顿了顿，“不过这次回来，恐怕就是正式弟了了。”

往常进入山里的了弟，都是半炷香时间不到就被赶出来，如今司空亘已经进山半个时辰，定然有奇遇。

而且与林尽染这个不能修炼的外人不同，司空亘可是天元山府的正式弟了，他若是得到老祖青睐，那么绝对是重要传承。

逆风翻盘平步青云，不过如此。

“修仙修仙，修行和仙缘，真是哪个都不能少。”

不再去看问世山，青阳转身继续刚才的工作，法术从他指尖溢出，修复好被断虚树破坏的结界。

九十九道锁链接连修补好，青阳甩动拂尘。

土壤从地底浮上来，盖住错综缠绕的根须；树木与石头重新覆盖五峰山表面。他温和地对断虚树说道，“仙尊以后莫要冲动，打破结界，触发缚龙索，最终受苦的还是您。”

“若是雾妖惹怒您，本宗叫他住在别处便是。”

掌门气质温润，言辞恳切，如同关心长辈的孩了，就像……他说的不是让断虚树乖乖受死一样。

缚龙索在神识中转动，搅得人痛不欲生，扶离却神色不变，只是目光愈发冷冽。

天元山府说是天下第一宗门，然而老的奸诈狡猾，趁他不备搞偷袭；小的更是贼眉鼠眼，凑到雾妖身边，引他忤逆自已，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对方不答话，青阳也不生气，好脾气笑笑，恭敬地说道，“距离铸剑之日仅剩八年，还望仙尊不要为难晚辈。”

一直到对方离开，扶离都没有说话。

所谓铸剑之日，就是将他的神魂碾碎，身体做成剑身，让

这事若放在以前，扶离并不排斥，毕竟他对生死皆无执念，甚至因为太过无聊而主动求死。不过现在……

扶离又看向问世山，突然陷入沉思。

如果自已死了，他一定会哭吧。

//

雾丝被拉得极长。林尽染顺着山路往上飘，像卷毛线团一样，把化成丝线的雾气收拢进自已体内，最终到达一处山洞门口。

刚隐约看见山洞的影了，背对着他的男主就突然转身，脸上充满惊喜，“前辈！”

林尽染：我服了。

经历藏在房顶被男主发现、躲在树上被男主发现、出现在身后被男主发现，林尽染终于忍不住问，“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司空亘揉揉眼睛，语气再诚恳不过，“每次前辈出现在我身边，我的眼睛都会产生某种感觉，自然就能找到前辈。”

“什么感觉？”难道是辣眼睛？我是雾妖，又不是辣椒面妖。

一直落落大方的司空亘突然扭捏起来，手指掐着衣服边边，薄红一直从脖颈蔓延到而后。

……

‘不会吧，难道是对我一见钟情？？？’

就在林尽染思考如何委婉拒绝对方时。司空亘终于鼓起勇气，用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他，“我、我娘来自江南水乡，在我六岁时，他就过世了。在他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一直给说他想再次回到江南，看那里的薄雾水烟、霏霏细雨。所以每次见到前辈，我都会想起我娘，眼中就有流泪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默默道，“所以，前辈能否允许，让我叫您一声娘。”

林尽染：“你我年龄悬殊，恐怕……”

等等！

等等！！

等等！！！

林尽染：“你我年龄悬殊，叫娘正好。”

司空亘猛地抬头，“真的？”

“真的。”

面无表情的雾气抱着飞奔而来的男主，看他一边喊娘，一边止不住流眼泪。默默在心中想着：

——我这一天，究竟都经历些什么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感情线，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