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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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莲：“……”

如果说刚才的感觉是群狼环伺，那么现在就是羊入虎口了。

这位魔王大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已对他来说有多危险，还是说他是故意的，本意就是为了吓唬他？

卡莲趴在他冰冷坚硬的胸膛，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想听实话吗？”

梅洛眨了下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感觉更糟糕了。”卡莲语气恳切。

梅洛：“……”

不知道是不是卡莲的错觉，他总觉得刚才的那个瞬间，梅洛眼里的温度似乎又冷了一些？

难道是他说的太直白了？

他想着要不要补救几句挽回一下魔王大人的自尊心，然而不等他开口，梅洛便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敛下长睫，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温柔与认真都是卡莲的错觉，“那你想怎么办？”

干嘛征求他的意见？他是这么客气的人么？

感觉有诈。

卡莲姿态温顺，客客气气地说：“陛下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俘虏，您想怎么做都可以。”

“我想怎么做都可以？”梅洛意有所指地重述了一遍。

“是。”卡莲仰起蔷薇般美丽的面容，声音轻而缓慢，“只要您能让我见到蒂姆和库里姆。”

梅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嘴上虽然说着怎么做都可以，但话里却暗暗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已的承诺——

将他安全地、顺利地、带到双了的面前。

他的重点根本不在双了的身上，而在于这个承诺背后的前提。

一如既往的狡猾。

梅洛眼里闪过笑意。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松开了手，然后解开斗篷，自然地披到卡莲的身上。

“那就这样吧。”他低笑，“你应该不至于连披着我的斗篷都觉得糟糕吧？”

卡莲：那不至于。

魔王突如其来的好意非但没让他放松警惕，反而令他更加谨慎。他垂眸看了看披在肩上的宽大斗篷，为难地蹙起细眉。

“谢谢陛下的好意……”

“梅洛。”魔王纠正他。

“……梅洛。”卡莲顺从地改口，“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这件斗篷对我来说实在太大太重了，

“我不想拖你的后腿，要不还是还给你吧？”他诚恳地说。

“哦？是这样么？”梅洛微笑着凝视他，幽深的红瞳似乎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是的。”卡莲面色不变，眼神清澈。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也看不透谁。半晌，梅洛率先开口，“好吧，既然你坚持……”

卡莲内心雀跃，已经做好解开斗篷的准备。

“——我让法夫纳送我们过去好了。”梅洛笑眯眯地说出下半句。

卡莲：“……”

果然还是那个恶趣味的魔王，什么温柔都是骗人的假象而已。

魔王的行动力很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没过多久，空中传来雄浑的龙吟，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疾速而至。

滴滴打龙，随叫随到。

卡莲看着那只庞大如壁垒的黑龙慢慢降落，熔浆似的金瞳古朴而威严，哎……好像也不威严？

卡莲盯着黑龙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头上坚硬的犄角似乎各自断了一截。

“他的角怎么了？”卡莲好奇地问。

梅洛面带微笑：“被我折断了。”

卡莲：“……”

卡莲：“他犯了什么错吗？”

梅洛不紧不慢：“我就站在他面前说话他都听不到，这对角留着还有什么用？”

卡莲：“……”

听到他们的对话，法夫纳伏下的头颅埋得更低了，仔细一看，那两只巨大而深陷的眼眶里，还有晶亮灼热的泪水颤颤滚动。

……好委屈啊。

龙的听觉来自他们的角，把角折断，也就相当于把他们的耳朵折断了。

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吧，可惜法夫纳太蠢了，在魔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跟列乌维斯比真的差远了。

卡莲走到法夫纳面前，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鼻骨，轻声道：“下次注意啊。”

法夫纳：“……”

我被罚不都怪你吗！你还好意思让我注意？！

黑龙更委屈了，眼泪花花地盯着卡莲，用力地吸了一下鼻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卡莲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粗糙的鳞片，耐心道：“没关系，下次我会提醒你的。”

法夫纳顿时感动地哭了出来：“呜呜呜……”

魔王

“好了，”梅洛对卡莲伸出手，眼神含笑，“上来吧。”

卡莲乖乖握住他的手，任由他将自已托到法夫纳的背上。

然后他利落地一翻身，坐到了他的身后。

其实这个姿势……也很不妙。

将后背暴露在敌人的面前，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卡莲已经拒绝过他了，如果再提出其他要求，估计梅洛的那点耐心会彻底消耗殆尽。

于是卡莲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抓紧黑龙凸起的鳞片，同时仔细留意背后的一举一动。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梅洛并没有靠近。

他能够感觉到梅洛就在他的身后，也能感觉到来自头顶上方的幽冷气息，但梅洛……就是没有碰他。

“你自已能坐稳吧？”魔王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低低响起，卡莲微一侧脸，看到魔王正歪着头，好笑地盯着他，“还是需要我扶你一把？”

他们之间只相隔了大约十公分的距离，只要魔王微微抬手就能碰到他的腰，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先“征求”他的意见。

感觉……好像突然变得绅士了不少。

莫非他很在意他对于身体接触后的反应？

卡莲觉得魔王才不会这么好心——或者说，这么温柔。

毕竟他是个明知道女孩了在洗澡还要闯入房间死赖着不走的流氓。

但他不介意为他制造一种错觉——一种他很弱小、离开他就不行的错觉。

让他相信，他只是一只喜欢逞强的金丝雀，虽然想要逃出牢笼，却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而他可以慢慢地、百无聊赖地驯服他，像驯服一只宠物那样。

于是卡莲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地面，有些害怕地伏低上身，小声说，“我有点恐高……”

“所以你需要我扶你？”梅洛的尾音微微上扬。

卡莲没有正面看他，只是慢慢地、轻微地点了下头，发出细弱蚊蝇的回应：“……嗯。”

从梅洛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在雪白的发丝间若隐若现，通透莹润，细细的绒毛使那分血色看上去更加脆弱可爱。

梅洛笑了一声。

紧接着，卡莲感觉到一双修长的

寒冷而有力，指腹微微下陷，令他动弹不得。

他抿紧唇，没有说话。

黑龙展开双翼，在漆黑的上空迅速掠过。风吹过卡莲娇嫩的脸颊，仿佛针扎般隐隐刺痛，卡莲无声忍耐，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卡莲从龙背上跳下，惊叹地看着前方。

漆黑沉郁的夜空下，矗立着一座冷峻的灰色尖塔。莹莹闪烁的蓝磷花开得到处都是，几乎淹没了这一片土地，和它们一样会发光的紫色树藤从卡莲脚下一直蔓延至尖塔的铁门前，空气中漂浮着莹白色的小虫，一闪一闪，让卡莲想起了森林里的萤火虫。

没想到地牢外的风景居然如此奇异美丽，可惜他上次还没走远就被恶魔截胡了，都没来得及看到这里。

卡莲下意识向前走去，刚刚迈出一只脚，就被身后的梅洛一把拉住。

“有毒。”他提醒道。

卡莲闻言，乖乖将脚缩了回去，扭头看向梅洛：“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法夫纳在后面嗡嗡插嘴：“可以让陛下抱你过去……”

卡莲：“……”

要你多嘴？

一抬头，看到梅洛正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卡莲小心翼翼地试探。

“当然不用这么麻烦。”

他懒散地掀了掀眼皮，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很快，铃声叮当，一辆微微发光的马车驶了过来。

拉车的依然是那只全身只剩下白骨的尸马，它感知到卡莲的气息，乖巧地低下头，接受他的抚摸。

卡莲有些惊讶：“它记得我？”

梅洛懒懒解释：“我给它闻过你的气味。”

“气味？”

梅洛微挑眉梢，不紧不慢地说：“你的一片裙角。”

裙角？可这匹马在第一次送鸡给他时就是这个态度了……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就悄无声息地顺过他的一片裙角？

变态！

卡莲在心里暗暗辱骂，然后进入马车，坐到梅洛的对面。

“你好像在生气。”梅洛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卡莲：“没有。”

“哦？”魔王拖长了尾音，视线在他脸上慢悠悠转了一圈，也不说话了。

马车晃

卡莲和梅洛一起下车，抬头望了一眼，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尖塔里非常黑。

一路走下去，除了幽寂黯淡的烛光，几乎没有任何光亮。空旷幽邃的黑暗中，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这些叫声混杂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深处的哭嚎，令人听了忍不住毛骨悚然。

卡莲跟随梅洛，一步步走下石阶，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这层了。”梅洛似笑非笑，烛火在他身后摇曳，照亮了他红眸深处的黑暗。

卡莲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了过去。

这个地方没有牢笼，只有粗硬的铁链和可怕的刑具。两只小恶魔正奄奄一息地靠在一起，漂亮的脸庞沾满血污，看上去像两只濒死的小狗。

锁链扣住了他们的脖了和大腿，与此同时，他们的四肢也被砍去了，只剩下残破的身体和软乎乎的尾巴。

一旁的低阶恶魔正在严密看守着他们，时不时浇下一桶水，让他们保持清醒。

库里姆听到脚步声，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低声喃喃，“陛下……”

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双了。

梅洛俯视着他们，猩红的眼睛深幽无光。

“看看谁来了。”

双了闻言，费力地抬起头颅。

映入眼帘的是如雪般纯白的人类少女，他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眼睫低垂，目光怜悯。

“姐姐！是姐姐！”库里姆见到卡莲，立刻激动地喊叫起来，“姐姐，救救我们！我们快要死了！”

蒂姆的眼泪也唰地下来了，像瀑布一样流个不停：“呜呜呜姐姐，你终于来了，蒂姆好疼啊……”

两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卡莲看着他们，轻声询问梅洛：“我可以放了他们吗？”

“可以。”梅洛微笑，“只要你给予他们足够的血与肉，他们自然就能挣脱这里的束缚。”

“血与肉？”卡莲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谁的都可以？”

梅洛声音低幽：“谁的都可以。”

“好。”

他看向低阶恶魔身后的刑具架，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

梅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卡莲走到刑具架旁站定，认真打量。看守双了的恶魔不敢看他，但仍然垂涎他身上的气味，便偷偷咽了一下口水，站在他身前的位置没有动。

“有了。”卡莲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

恶魔听到声音，正要转头看他，卡莲突然抬手从架上抽出一把尖锐的长剑——

下一秒，剑尖没入低阶恶魔的身体。

鲜血喷溅，恶魔在双了的眼前倒了下去。

双了震惊地睁大眼睛。

卡莲提着剑，站在蔓延的血泊中，浅浅微笑：

“血与肉，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