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唯物求知之辩，逐渐死亡的萨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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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萨麦尔权柄分裂的瞬间，程斌就骤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跨越世界与时间的高维层面，原本因为被程斌镇压而陷入沉寂状态的萨麦尔神魔本体开始进行剧烈的挣扎与反抗。

毕竟比起原本按部就班吸收力量就能脱困的局面，萨麦尔此刻已经陷入了真正的死亡危机，什么收益、顾虑部都得抛下了，挣脱时间循环的牢笼钳制，把新诞生的弱小孽子给干掉才是硬道理。

由于还没有真正升维，程斌对于量子泡沫不处于世界内的其他侧面，施加的影响力比起萨麦尔这种老牌高维生命要弱的多，所以哪怕他占据了一点地利与体量上的优势，压制住拼尽力的萨麦尔还是非常困难的。

再加上程斌还得分神维持时间囚笼或者说新萨麦尔培养皿的稳定性与安性，这就更让他无暇他顾了。

两者在世界线之上的层面相互抢夺转化各自的力量，同时争夺世界线原本蕴含的世界吞噬者遗产，这一系列复杂的过程投影到不断变动的时间囚笼内部，就形成了十字教与莫比乌斯文明之间蔓延至无数世界的庞大战争。

程斌可以给新萨麦尔提供生长的土壤与营养，暂时隔离其与父体之间的高维接触，但能否在战争中赢到最后，抢在萨麦尔之前接触并控制时间牢笼的根源——程斌在萨麦尔推动的天使化仪式中被侵蚀的那部分力量，以此来获取超越父体的体量，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程斌对于新萨麦尔的胜率还是比较看好的，毕竟神孽之所以令父体感到棘手与恐惧，除了两者之间无法逃避的负距离接触外，更在于其道路对父体力量的侵蚀转化能力...

......

某条世界线上，又一次时间循环的起点。

医院内超级早产的萨麦尔，刚刚从自己母体中爬出来还没来得及长多大，就脸色难看的通过瞬间完成重构的神术网络，发现远方出现了恐怖的“海啸”——

无形的界线以几个古代国度的首都为源点，呈现环形以不断加快的速度爆炸式扩张，界线内的一切物质在质能转化提供的大量能量中激烈的改变着自己的种类与形态，一栋栋高耸的建筑与庞大的仪器在界线后飞速从大地里“长”了出来。

抹灭了一切古老建筑与原始人类的浪潮中，无数外貌各异着装统一的人类源源不断的从大量造人工厂中涌出，这些都是莫比乌斯文明靠自身记忆体仓库重塑的公民——他们已经不需要时间循环带来的那种不稳定记忆循环了。

在无数素质被改造到巅峰的人类投入工作后，巨大的引力井发生器迅速成型，下一刻，无形的时空涟漪以光速席卷整个地月系。

因为大量信徒在智能原子改造天地的海啸中被杀死洗脑转化为普通人，十字教粗糙搭建的神力网络已经接近崩盘，这条世界线相对弱势的萨麦尔无言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引力井产生的时空落差将其陷进低谷之前，才释放神术扭曲空间逃离了被时间停止的危险。

落在月球上的萨麦尔抬头看着星空中的地球，只见到其陆地海洋结构被逐渐抹平，蔚蓝色的星球在席卷而过的智能原子中失去了色彩，很快就完化为了一颗冰冷的、充斥着暗淡金属色的星球。

心绪复杂的萨麦尔眼皮一跳，就见到一坨智能原子被引力井发生器以空间转移的方式投放到了自己的身边，月球也开始飞速步上地球的后尘。

抬头看了眼星空，通过感知向的神术，萨麦尔能看到太阳系内除了太阳以外的所有物质聚合点——包括小行星带与各个行星彗星，都被远程传送过去的智能原子渗透侵蚀...

低头看了眼脚边唯一保留的月壤，萨麦尔扫视了一圈四周正在进行复杂重构的智能原子，于真空中冷笑了一声，神术引起的震荡形成话语，以引力波的形态扫灭了一大片建筑：“怎么不继续像刚才那样尝试禁锢我？”

被震荡的时空碾碎的建筑粉尘瞬间完成了转化重构，在维持着少年外表的萨麦尔面前凝聚成了一名穿着制服的金发白人青年，他打量着少年萨麦尔说道：“看在地球的表现，似乎不打算在这个世界与我们对抗？是有什么想和我谈谈吗？要不要来我这边？”

少年萨麦尔哼了一声，盯着面前青年版的后代神孽冷声道：“别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不过是程斌对付我的一枚棋子，以为侵占了他力量本源的能活到最后？”

青年萨麦尔表情微妙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那思维明显受到人类载体机能影响的父体，随后缓缓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觉得自己能活到最后。

少年萨麦尔神色一滞，随后愤然道：“脑子里进水了吗？程斌连神魔都不是，和他甚至都无法缔结附庸契约，凭什么觉得他不会在这牢笼内继续编织进行这种衍生神孽的循环，直到将这个篡夺他力量的家伙洗成傀儡？”

“看来这个世界线的还处于孤立状态，对程斌道路的解读也不够深入，”神孽萨麦尔耸了耸肩，“以前我们曾经说过，对于高维生命来说，只有双赢的交易才有被执行的基础，而我对程斌有用，程斌对我也有用，自然不会发生想的那种事情。”

“再说...”青年无奈的摊了摊手，“...难道会放过我吗？就算说会，自己觉得作为另一个的我会信吗？”

“有用？”没有理会青年后面的自我吐槽，少年萨麦尔沉吟了一瞬后道，“难道是指这场牢笼内的战争结束后，程斌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

青年萨麦尔答道：“也不能这么说吧，准确点来看程斌并不需要我刻意做什么，而是牢笼外的高维战场里，我们之间的胜利者仅有的出路就是程斌想要的。”

无限之主吗？不知道想到了多少东西，少年萨麦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转移话题道：“真的觉得现在的权柄道路，比我们原来的更强吗？程斌那一套格物致知的观念，难道不知道其中隐藏的问题？”

“我诞生的原因就是对程斌力量的那一丝动摇与觊觎，”青年萨麦尔摇了摇头，“程斌体现出超越普通高维生命的力量深度，本质上是因为其尝试以宇宙客观规律的角度，来诠释依赖权柄层面信息共鸣升维的生命所拥有的能力，想要获得这种力量，自然要遵循这种思路...”

“然而，宇宙真的存在客观的规律吗？依靠程斌那套认知的方法，真的能穷尽宇宙的一切变化？”

对于神孽认同程斌力量与道路的行为，少年萨麦尔冷笑道：“现在的他，依赖着自己所发现的，所谓‘量子泡沫的规律’，那么他有想过这种规律又是怎么来的吗？

“所谓唯物永远需要客观的研究对象，但宇宙若真的建立在一个唯物客观的根基上，那么宇宙之外必然存在更大的盒子装载并定义着宇宙根基的一切性质...

“无论程斌研究清楚了多少规律，突破了多少个盒子，只要他还继续坚持走这条唯物的道路，盒子外面就永远会有一个更大的盒子等着他...”

顿了顿后，少年萨麦尔一字一顿的说道：“即使程斌没在成神之劫中陨落，唯物的道路也永远走不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终点！只会不断循环摧毁道路自身的根基，难道不明白吗？！”

青年神孽沉默不语，他知道过去的自己所说的部都是事实——

所谓的唯物求知求真之路，根基就建立在宇宙万物客观存在的基础上，只要走到尽头，就无法回避一个问题——为什么宇宙根源会存在？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形态？

这种质疑与思考会贯穿求知者的道途，就像过去的自己所说的那样，每当唯物求知者获知了一切的真相，他就必然开始质疑否认自己所获得的成果存在的根基，尝试探寻其中蕴含的更深层的秘密。

从大地到星球，从星球到星空，从星空到世界，从世界到时间轴上的世界线集群，再到整个宇宙，甚至突破宇宙去往更高的层面...程斌的道路永远不会满足于现状，对所有遇到的终点永远保持着质疑，所以这道路就永远不会结束。

这条看不见希望的漫长路途，真的是正确的吗？程斌那力量超越普通高维生命的量子化身集群，所依赖的宇宙规律又是真的客观的吗？他有办法证明自己依照自己理论所观测到的量子泡沫，就是宇宙底层的真实形态吗？

量子泡沫多重维度的性质与规律，到底是存在于那里被程斌所发现，还是他的观测与研究本身将之制造了出来？

在每一个高维生命的眼里，宇宙最深处的景象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高维生命都有一整套可以解释宇宙部现象的理论体系，程斌凭什么认为自己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套更强但依旧独有而主观的体系？

见到自己的衍生体陷入了深思，少年萨麦尔脸上露出一丝慎重缓缓说道：“之前，我们为了唤醒世界吞噬者，与他的灵魂核心有过接触，那时候也看到了它的‘智慧’吧？

“现在寄托于莫比乌斯文明，自以为科学认知是生命发展最正确也最正义的道路，那么觉得以混乱与毁灭来构筑本体的世界吞噬者，是不是一个智慧生命呢？他所毁灭的、连法则都不存在的混乱世界中，会不会有着名为‘毁灭’与‘混乱’的特殊生命与文明？

“在世界都无法成型的混沌领域里，存在着与世界吞噬者相似的、无法用们文明常识去认知描述的生命，们是否知道们那自以为是的道路，会毁灭无数与们认知相悖的文明？

“理解这些事实以后，是否仍旧能坚持认为们的道路是真实、正确、正义的？”

在漫长的沉默与思考后，神孽萨麦尔忽然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对面前的少年说道：“但是，那又如何？”

在面无表情的少年面前，金发青年仰天看了看完失去自然美感的金属质地球。

在两个萨麦尔的言谈间，各个行星的星球级曲率控制器已经完工，太阳系各大行星化为了巨大的太空飞船，在磅礴的引力作用下开始偏离各自的轨道，沿着扭曲尺度的时空通道向着太阳进发。

通过时间尺度的扭曲，莫比乌斯文明可以获得更多的研究与发展时间，但智能原子质能转化提供的能源需要大量的物质供应，当前文明内几个最前沿的大型研究项目，需要巨量的物质消耗来进行，尝试从暴烈的太阳上直接获取大量物资就是必须的事情了。

注视着巨大的地球不断加速并最终消失在四维空间狭缝中，周围变得空荡荡的月球上，青年萨麦尔收回目光感叹道：“这条求知求真之路，就算无法看到抵达终点的希望，但其路途上的风景就足够壮丽令人沉醉，走在这条永无止境的道路上，又有什么不好呢？”

“再说...”盯着过去的自己，萨麦尔缓声道，“...我们并不需要真正抵达所谓‘至高’、‘唯一’、‘知能’的终点，只要我们依旧在不断超越自以为‘至高’、‘唯一’、‘知能’的家伙就行了。”

少年萨麦尔回头瞥了一眼，他能无视光速制约看到远方那巨大星球撞击融合后，化为遮天的壁障逐渐吞噬太阳关辉的超级工程。

随后他收回视线，盯着青年叹道：“不断攀升的方法又不止这一种...看来我最大的区别，就是对这法则之下脆弱到如同泡沫的文明的感官了。”

“我只是觉得很多时候，同一个层次的集体总比个体要强吧？”青年反问道，“难道没有一点感触吗？这个世界的，也曾经尝试聚拢不那么盲目的信徒一起来研究强化神术体系吧？”

少年萨麦尔不置可否：“希望遇到只有唯一的存在可以掌控的资源后，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吧...”

“就算真的有这种东西...”青年萨麦尔摊手道，“程斌的量子化身集群就是个很好的教材，只要追求相同，统合出满足所有人需求的唯一意志也不是那么困难的，那么...考虑的如何了？”

两个萨麦尔对视着，沉默着...

直到传播到这孤零零的金属化月球的阳光完消失，黑暗中只剩下一点点星光后，少年萨麦尔才叹息了一声，身影连同最后一点月壤一同从世界里消失了。

或者说，被神孽萨麦尔所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