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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华林放下吃食,拇指在唇边一抹,他垂眸时显得正在思忖。
“天子让他进高邮城做达鲁花赤,这你不是知道,还问?”纪逐鸢嗑了块奶豆腐,当场险些吐出来,面部扭曲地把剩下两条拨到沈书盘子里。
“高邮为周军占领,城中如今只知有诚王不知有天子,只知有天佑,不知有至正,丞相攻城未半,又被朝廷解职。”沈书顿了顿,直视穆华林,而穆华林也抬起脸来,半是赞叹地看沈书。
“丞相带兵南下后,多有战功。至正十二年,丞相下徐州,今次听闻也是陛下亲自向丞相恳请他率兵出征。出征数月,在濠州也算有功,却遭解职,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还让大军就地解散。”
“不打仗了,不解散还养着不成?”纪逐鸢插话道。
沈书没有理会,塞了个奶豆腐在嘴里,边吮边说:“即便要解除兵权,大可以派人代替,譬如说您就是很好的人选。”
穆华林笑了起来,手指摩挲,坐正了身:“那么,小兄弟以为,为何要就地解散大军?”
沈书寻思片刻,道:“听我爹说,本朝开国以来,数次政变皆由手握重兵者引起,最著名的,莫过于仁宗时候,权臣燕铁木儿。泰定帝染疾,在上都度夏,燕铁木儿在大都发动政变,正是因为手握左卫亲军和钦察侍卫亲军,身兼数职,直接掌管数个宿卫部队。这就有了与上都分庭抗礼的本钱,后来大都阵营大获全胜。”沈书意识到什么,突然坐正身,向穆华林行了个礼,“恕我冒犯。”
穆华林随意一摆手,不以为怪,反而让他继续说。
“脱脱丞相携带大量辎重金银南下,数十万精兵,这支百万雄兵,若是挥师北上,后果不堪设想。”
穆华林似乎在想什么。
沈书又道:“离奇的是,出征前陛下既给予丞相诸多特权,那必是信任丞相,将性命交托给丞相。何至于突然之间,忌惮如斯呢?”
“小先生认为是为何?”
“自丞相从甘肃回到大都,深受陛下倚重,大都贵族与权臣数十年间从未停止过纠缠争斗。趁丞相不在大都,自有平日里就与丞相结怨的
权臣亲贵,欲加之罪。然而丞相已是贵中之贵,权中之权,依附者众多。在陛下跟前所得信任能胜过丞相者,屈指可数。也只有那位深受陛下喜爱的奇氏皇后了。”沈书道,“当初丞相能回大都,也是皇后施恩,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成也萧何败萧何。”
穆华林沉默不言。
“单只第二皇后一人,恐怕还到不了今日的局面。此等事情,往往前朝后宫沆瀣一气。但若陛下对丞相全然相信,便是流言加身也动摇不了他分毫。数年之间,变钞失败,遍地烽火,狼烟四起,黄河泛滥,功过之间,恐怕陛下心中,也早有倾斜。所谓政敌也只能在君主流露出某种倾向时,推波助澜罢了。”沈书说完,想起来鱼要凉了,赶紧吃了口,随之盘腿坐在地上,便如同与穆华林闲谈。
“这都是你爹说的?”穆华林接着问,“你爹现在何处?”
“干你屁事……”纪逐鸢暴躁道。
沈书摇手示意无妨,淡道:“去年病故了。”
“他是饱学之士。”穆华林道,“他在时江南还不像如今,便有如此见地,可惜不能亲身受教。”
沈书有些意外。
穆华林能这么说,显然是蒙古贵族中亲汉的一派,他爹说话,纪逐鸢都常一知半解,而穆华林对他提到的人和事毫无疑问。应当受过儒学大师教导,颇有见地。
从起义全面爆发后,朝中汉族官员一度风声鹤唳,议事被排除再寻常不过,不少行省的蒙古人、色目人都被召回。看来穆华林虽是蒙古人,却不因此就对汉人喊打喊杀。
纪逐鸢擦去沈书嘴皮上粘的油,一脸郁闷,他半句话也插不进去,只有扒开水囊的塞子,示意沈书喝点水。
沈书还未说完,匆匆喝了一口,接着说:“你到高邮我猜不会是任达鲁花赤,毕竟高邮现在已经被诚王占领,根本不听君令,皇帝也知高邮被周军占领,自然也知道达鲁花赤无用,怎会派你来执掌地方?即便让你走马上任,总也要派个班底与你,你孤身一人,身份又尊贵,必然只会是为了不惹人注意,不是执行什么秘密的旨意,便是到高邮联络什么人。”
穆华林看沈书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沈书明白他在斟酌说还是不说。
但沈书也想到,既是密令,那就不方便说出来了。于是换了个问题:“是针对汉人、南人的吗?”
“不是。”穆华林道,“也不会有害于万民。”
沈书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华林。
穆华林将手放在胸前,沉声起了个誓,保证他身负的使命绝不会有害于江南百姓。
“我信你。”
穆华林本还有话要说,不禁意外。
沈书却道:“我哥没说错,你大可以找别人,而你回来找我们,虽然是想通过我们俩伪装成同伴结队而行,也是因为那天晚上你先救了我们一次,不放心才回来。人对自己救过的猫猫狗狗都会有点感情,很正常。”
穆华林哭笑不得,也没有解释。以免打破沈书对他的好印象。
“吃得好饱。”沈书打了个嗝。
纪逐鸢揉了一下他的肚子,说了他两句,自觉把三只银碟子拿出去洗。
穆华林收回跟着纪逐鸢的视线,张嘴刚要问。
沈书正在抓弄地面上的干草,解释道:“以你的武力,杀我们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也不必喂饱了再杀。我哥已经默认咱们仨是一伙了。”
“那便请小先生多指教。”穆华林朝沈书抱拳。
沈书忙朝他也行礼:“我不行,死读书纸上谈兵而已。”
穆华林笑声爽朗,胡子不住抖动。
沈书皱起眉头来:“你的胡子不行,太扎眼了,衣服也不行,得要盐军的号服。”
穆华林做了个眼色,竟从包袱里取出来一套又脏又旧的盐军号衣,那衣服散发出的酸味让沈书忍不住皱鼻子。
“你、那你去换吧,换了还得把你的大胡子刮掉,你应该是剃了头?”原先汉人也剃头,这些年世道乱糟糟,朝廷连吃穿都管不上,对梳头这等事体更是鞭长莫及。
当着沈书的面,穆华林宽了衣袍,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他身形高大,皮肤光滑,背部有两道明显的疤痕,似是鞭痕。正面当胸也是肌肉丰满,身材漂亮,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英武形象。
沈书
咽了咽口水,眼神不禁流露出羡慕。
号服穿在穆华林的身上有些束手束脚,他脚踝以下露出半截腿,小腿线条显得刚硬。
“靴子。”沈书提醒道。
穆华林又换上草鞋。
沈书有些担心:“盐军招收的盐丁多是常年吃不饱的人,你这……太壮了点。”
“那怎么办?”
沈书想来想去,总不能把穆华林多出来的肉给削掉吧?便道:“那你就说是做活做出来的,看行不行吧,不行再想办法。”
纪逐鸢回来时,见一衣衫褴褛的美男子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指缝中是刀,脸微微上扬,另一只手正在缓慢地抚摸下巴。
纪逐鸢眼睛都大了:“你谁?”
“……”沈书笑得打跌,扳着穆华林的脸给纪逐鸢看。
纪逐鸢闭上张开的嘴,仔仔细细端详穆华林一番,啧啧摇头:“简直是两个人,我现在相信你有一半汉人血统了。”
纪逐鸢神色犹豫地看了一眼沈书,寻了个借口把他叫到门外,一起去盛水。下坡抖斜,纪逐鸢拉着沈书的手,一手抓着他腰上的布带,把人抱下来,让他站好。
到了河边,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河中比人还高的芦苇随风摆荡,宛如仙女裙裳。久雨不晴,日光在河面蒸腾起朦胧的白雾。
隐隐能望见河对岸有几个人,那几个人正向这边看。
纪逐鸢低着头,握了一下沈书的手,说:“别看。”
沈书这才反应过来,把头低下,以免让对岸的人产生误会,引来不可测的危险。
随纪逐鸢蹲身下去,沈书也跟着蹲在他旁边,在纪逐鸢装水时,沈书把手伸进水里,水很凉,才没玩一下,纪逐鸢已经装好水囊,硬把沈书的手从水里拿出来,在自己衣袍上擦干。
“想死了,这么冷。”纪逐鸢皱着眉头摸沈书的头,“还在发烧。”他叹了口气,眼神呆滞地望向河中,但只有短短一瞬,就又看回沈书,蹲在河边问他,“一定要跟那个蒙古人一起行动?”
“也许他真的身负密旨,既然无害于万民,就算报答他两次救我们。”
纪逐鸢道:“李伯固然是要杀你
,那黄三呢?”
“啊?”这沈书倒没有想过。
“黄三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半块饼,如果他跟李伯是一样的人,无论他们回家乡还是改投其他部队,都要长途跋涉。这一口粮食就是他的命,他给你了。”纪逐鸢道,“就算这世道乱,也不会所有人都禽兽不如。”
要是黄三不打算杀他们,以穆华林的身份,为什么杀一个无冤无仇的小人物,当时黄三还穿着盐军的号衣,穆华林一定能认得出来。
“但他不会害我们。”好一会,沈书也没想明白,只能肯定一点,“他可以保护我们。”
纪逐鸢有话想说的样子,又没说出口。
沈书最烦他这样,连声催促他快点说,出来太久会让穆华林起疑。
“我就不能保护好你吗?”
沈书一愣,笑了起来。
纪逐鸢明显地一晃神,低下头,一只耳朵通红。
“哥。”沈书叫他也不应。
于是沈书扑到纪逐鸢背上,玩他的耳朵和鼻子,水里倒映出两人的影子,纪逐鸢不断把沈书推开,沈书又黏上去。
一不留神纪逐鸢动作大了,险些把沈书推到河里去,只得又抓着沈书的腰带把人提起来,两个人一起摔到岸边草丛里去了。
沈书呵呵地笑,揉纪逐鸢的耳朵。
“别闹。”纪逐鸢侧过头去听声音,继而低头,恰好看见沈书气喘吁吁得通红的脸。
天上的流云倒映在沈书干净黑亮的眼珠里,他鼻翼不断翕张,纪逐鸢连忙起来,把沈书拉起来,让他喘匀气儿。
沈书正色起来,说正事:“他想用我们,我们就也用他。世道这么乱,没有人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
纪逐鸢目不转睛把沈书看着,眼神显得烦躁又难受。
沈书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把搓乱他的头发,抱着纪逐鸢的头,以滚烫的前额抵在纪逐鸢的前额,注视他的双眼:“我们要活下去。”
纪逐鸢一只手放在沈书的后背,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温顺下来。
“哥。”
“嗯。”
纪逐鸢从坡上伸手,把沈书拽上来。听清沈书的话以后,他又想把他推下
去。
沈书说:“你拜那个大胡子做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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