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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时分,天上飘起小雨,行得数十米后,雨势渐大。
士兵们从行囊中取出蓑衣,将扣在背上的竹笠拉起来避雨,驴车前进的速度不得不放慢,否则行车的逆风会从宽大帽檐下将竹笠吹起,便是有系带,也会形成不小的阻力。
迫于雨势,领头人派出一人搜寻附近是否有地方能够躲避,幸而所经过的地段遍是矮坡,探哨找到一处背风的石洞。在雨停之前,车队偏离道路,人员躲进石洞里休息,空气与地面十分潮湿,好在洞内空间不小,离洞口越远,空气越是寒冷,但再往里走,却又积了一片方圆数米的水洼。于是众人在地面遍寻干燥之处,有人点燃火折往地面一照,发现散落着不少干草,还有冷灰的痕迹。
“看来有人在这里躲避过。”沈书对着冰冷的手呵出一口气,招呼温歆同他一起,将干草归拢,生起一堆火来。
纪逐鸢怕沈书冷,从包袱里翻找出老姜,抛在温歆的小锅里,煮好以后,围坐在一起的诸人分着喝了,骤雨初歇,众人又各自上路。
“你哥为人真周到啊。”这次温歆是彻底羡慕了。别说他哥已经死了,就是在的时候也是一门缺心眼。温歆问过沈书他哥叫什么名字。
沈书一手在面前摇,眉毛纠结地皱起:“别了,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总不成挖一箩筐老姜来还他。也不是你问他要的,不必报答了。”
“不是。”温歆局促地说,抿了抿嘴,朝纪逐鸢的背影看了一眼,不跟沈书多说,回去自己车上了。
装盐的麻袋是特制的,内层乃是一层厚厚的油纸,遇水不破,长途运输难免可能受潮,准备的功夫在装车之前就已都做足。就如管押运的士兵大部分如张世,只负责押运,只在兵力不足时,才编入野战军。而在无仗可打时,便拆派出一部分士兵支援运输。总体而言,朱文正手下的部队还是很灵活。
人手不足以分工细化时,就需要灵活机动。
天快亮时,车队被下令停在官道旁的一片泥泞的稻田里,秋季丰收过的田地部分残留着积雪的痕迹。
沈书看见十数人集合起来,其中包括纪逐
鸢,众人纷纷从包袱中取出兵器,各自把包袱交给同伴保管。
沈书莫名其妙地接过纪逐鸢的行囊,没让纪逐鸢走脱,沈书一骨碌从地上翻身起来,抓住纪逐鸢的武袍窄袖,硬是把他拉到一旁树下去说话。
有人在叫纪逐鸢的名字。
纪逐鸢正要说话,冷不防沈书拿手肘捅了他一下,纪逐鸢只得挤出一句:“等会我!”
“你们要去偷袭?”
“你不是看出来了?”纪逐鸢一早就没打算给沈书说,以免他这也要跟着去。
果不其然,沈书下一句便是:“我要去。”
“你去什么?”纪逐鸢把眼睛一瞪。
“别瞪了,再瞪也就那么小。”沈书向自己腰间摸到单刀,他怀里还揣着那把短刀,掖在掌中朝纪逐鸢露了一下刀柄,“你带我去。”
“不行,人都定好了,就是我们十二个,我们一早就商量过如何攻防,你现在要加入也来不及了。”纪逐鸢摸了摸沈书的脸,哄道,“下次,下次带你一起。”
沈书还要说什么,纪逐鸢又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沈书不高兴地推开纪逐鸢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不是。”纪逐鸢抬头看了一眼,领头的一直在往这边看,神色不悦。纪逐鸢双手按着沈书的肩膀,紧紧看着他的眼睛:“你们等在这里,也很重要,他们会派出一部分人运粮过来,要拖住这几十个人别让他们那么快回去。”
“你们要抢对方的粮吗?”
“能者得之。”纪逐鸢道,“他们的粮食也是从别人手里抢的,最终都是从普通农户手里抢来的,我们要把这些粮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你去吧。”
纪逐鸢有些意外沈书没有再多说,拇指在沈书耳廓上轻轻刮了一下,道:“我们很快就回来,保护好你的小兄弟。”
沈书垂着头,没有答话,纪逐鸢不能再呆,转身去与那十一个人会合。
距离稻田不远处有水流声,沈书在营地坐得片刻,知道纪逐鸢这才离开没多一会,在敢死队时,每次元军攻城,沈书也坐立难安。但与这次不同,元军都是大军压境,敢死队只要在攻
城的时候短线冲击,哪怕沈书是躺在伤兵营里,他也知道纪逐鸢就在不远处,跟大队人马在一起袭击城池。
而这一次,沈书几乎坐也坐不住,这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不知道纪逐鸢跟什么人一起去偷袭,也不像在高邮城那次大家都在一起。沈书跟领头的说了一声,去溪边洗脸。
朝阳升起,万鸟出林,金光铺开在粼粼的水面上,清风徐来,山林中只余下松柏和苔藓植物仍保留着绿意。
沈书深深吸了一口气,沁凉的空气穿入肺中,彻夜未睡,骨头仿佛被胶粘住了。沈书伸了个懒腰,正要对着青山绿水放声长啸。
“沈书!”
沈书脚下一滑,双臂在半空急速划动,幸而身后伸来一只手抓住他一条胳膊。
“谢谢啊。”沈书没好气地说,来人是温歆,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
“吓着你了,对、对不住。”
温歆道了歉,沈书反而不好说什么,温歆也来洗脸,把水捧到脸上,冻得浑身一凛,接连打了三个喷嚏,鼻涕水流到下巴去,只得又洗了一把脸。
“嗷呜——!”温歆伸长短短的脖子,对着长空呼啸,转而笑看沈书,“像不像狼?”
沈书嘴角抽搐:“不太……”
“哈哈哈,我就知道不像。”温歆说,“我哥教我的,他经常骗人。”说到他哥,温歆语气激动起来,“你哥好厉害,竟然是先锋。”
“你们管这个叫先锋么?”沈书哭笑不得。
“跑在前面的就叫先锋啊。”温歆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看来我们要满载而归了。”
溪水里映照出沈书的影子,他一只手触到水面的手,影子碎了。
“你不高兴啊?”温歆道,“只要有本事,你哥会很快升官,到时候你就不用跟着我们出这种苦差事了。”
跟着元军急行军都是常事,而且盐军在整个朝廷军队里是最受歧视的一支,沈书并不觉得现在押运的活是苦差。
趁车队停在稻田里等十里镇的粮队,这会什么也没法做,只有等,沈书一时半会也不太想回去,溪边风景秀丽,山水交映,正是神清气爽的清晨。沈书一直
蹲在水边,眉头微微蹙着,倒不全是担心纪逐鸢,他也在想自己。
他不能一直这样,在纪逐鸢的庇佑下,吃纪逐鸢的功劳。要不是自己闹着一定要跟来,也许能在朱文忠处谋点别的事情,不必问沈书也能想到,朱文忠恐怕会迫不及待招他做个伴读。
那跟纪逐鸢分开的时间就更多了,但朱元璋要叫朱文忠念书,自然不会让他光念不用,假以时日,朱文忠会像朱文正一样被委以重任。到那时,就可以不让纪逐鸢像如今这样,一刀一枪杀一身功名。
沈书一时觉得跟在纪逐鸢的身边,永远给他当小弟没什么不好,他近日已跟着高荣珪和穆华林学了些招式,只是欠缺磨练的机会,机会随时都会有,尤其是过完春节以后,大军南下,不愁没有练手的时机。就是现在,沈书也觉得比起那些临时被征集起来,刀枪剑戟都还不大能拿稳的门外汉,自己还是可以随随便便撂倒几个人的。
一时沈书又觉得,不该是这样。
父亲临终的遗言,许达爹曾说过的话,重又浮上心头。读书人,一定要为这世道做些什么。
可是父亲,礼崩乐坏之下,科举无门,便是考取了进士的您,不也被排挤出来,做了一名乡野的教书先生吗?
像是被两股力量激烈拉扯着,沈书只觉得头疼,眼前的美景也都索然无味起来。
“这儿还有两个!”突然一声大叫。
从车队停驻的方向冲出来两个头扎黑布、身穿粗布袍的男人,各自手中挥舞着大刀朝沈书和温歆冲来。
“怎么、怎么办啊!”温歆大声发问,着急地半天拔不出刀来。
沈书连忙抓住他的手向内一按,将刀鞘翻了个方向,把着温歆的手,拔出他的刀来。
“毛贼,上来啊!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听得沈书一声怒吼,温歆胸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双手握住刀柄乱砍一气。
“把眼睛睁开啊!”沈书一声大吼,提刀冲上前去,一个滑步绕到胖子身后,胖子气喘吁吁地转身,双手握刀,高高举起,目眦欲裂地大吼道:“回家吃奶去吧小兔崽子!”
沈书一刀直
砍向胖子右臂,只听一声惨叫,胖子单手拿不住刀,当啷一声兵器掉落在地。
沈书纵身跃起一脚,足尖在胖子胸口一旋,胖子向后倒去,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这么容易……”来不及多看那胖子,沈书连忙提刀上去帮温歆,温歆脸上已有一道血口,瘦子比胖子难对付,力气也大,两刀互砍,干净利落地挑飞了温歆手中的刀。温歆不断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得两手在地上乱抓,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中泥土对准瘦子的双眼,嗓子眼里冒火地大吼道:“沈书!刺他!”
沈书左手格,右手刀挥向瘦子腰侧,锋利的刀刃没入软肉的感觉让沈书呼吸发烫,眼睛发红。
温歆的声音传来——
“杀了他!”
沈书抽出刀,瘦子扑倒在地,一手捂住腰侧的伤口,屈起身子,痛得满嘴乱叫。温歆双眼通红地踉跄着朝前冲出,捡起地上的刀,双手紧握着快速砍向瘦子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瘦子连声大叫,片刻之间,浑身上下已叫温歆刺出十数个血洞来。
“别刺了,他死了。”沈书喘息不止,耳朵里嗡嗡地响。
温歆抬起鲜红的眼睛,眉头难受地皱了一下,血液从刀锋滴入泥地,转瞬间便浸入泥里消失无踪。
“死、死了?”温歆长长吁出一口气,眼角有光闪动。他牙齿打战地看着沈书身后还在动的胖子,那胖子的手指仍在努力朝不远处掉落的兵器伸,每一根肉鼓鼓的指头都绷得很直。
“还有一个。”温歆拖着滴血的刀,迎面朝那胖子走去。
“绑了吧。”沈书疲惫地说。他没听见应答,只听见“噗”的一声,是刀砍在肉里的声音,那胖子体虚,嗓子里没能再次发出惨烈的叫声,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兔子,没发出半点声音,睁着血红的眼睛,幕天席地,死在清晨最美的一缕朝晖之中。
温歆过来拉住沈书的手,两人脚步都无比沉重,沈书感觉到温歆的手在颤抖,却把他抓得死死的。
“你得杀死他们。你这样是不行的。”温歆沙哑的声音说,他没有回头,明明是嗓子眼里拼命挤出来的惨烈
,却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的话吹散去。
“我哥就是这么死的,你要是不敢杀人,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完这句话,温歆松开了手,大步朝前走去。
沈书回头看了一眼,尸体不远处有饿极了的几只大狗正在虎视眈眈,它们警惕地望向沈书的方向,缓慢地缩小包围圈。
天空蓝得不掺杂一丝云翳,沈书一步一步朝来处走,握紧了手里的刀,从怀中取出李恕赠他的短刀,剑柄上有洗不掉的血迹,已经晦暗。
沈书一手短刀,一手长刀,步履渐渐加快,跑向车队,旋风一般突入近百人的混战圈内。
狂风从山林里呼啸而出,鸟群密密麻麻掠过天际,影子穿过地上或作弓步、或执兵器、或口中狂喷鲜血的人。
·
飞钩攀越上泥墙,纪逐鸢在下面用手拉拽,确认已经固定之后,率先攀上城楼。
两名士兵正在放哨,其中一人昏昏欲睡,打完一个哈欠,发现对面楼上的人不知去了何处。紧接着他脖子一紧,双目突出,抬起手摸到一片温热的湿意,没能发出半声惨叫,猝然扑倒在地,脖颈与头部不住抽动。
纪逐鸢见同伴得手,将飞钩再次固定在楼上,把绳索从腰上解下来,挽在手上,双足屈起,每从城墙飘下一米,便将臂上缠着的绳索放出一米略有余,双脚数次重复蹬踏的动作,总算踩到了地上。
纪逐鸢猫着腰,借草垛作躲避,与另外一人互相配合,掩向早已让探哨探明的大屋。
不到半个时辰,墙内腾起一阵青烟,铁索转轴发出巨大的金属绞动声,木门轰然放下。
那门外窄窄不足半米宽的壕沟,没能对敌人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挡。领头人用力拍了拍纪逐鸢的肩,把缰绳递到纪逐鸢的手中,鼓励地握起拳头,于纪逐鸢左胸处轻轻撞了一下,目光示意:“去吧,把跟在我们后面那支车队带过来,顺便给张头他们报个信,让他们把去换粮的贼人原地格杀。”
纪逐鸢领命而去,他骑马的架势尚不怎么熟练,却是少年英姿。
领头人在原地注目良久,爽快赞道:“小子大有可为!”挥手招
呼众手下入内清点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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