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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学堂吗?”陈风问了一句,见秦淑芬满头大汗,明显陷入六神无主的慌乱,安慰道:“秦婶儿,你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燕文姬刚放下木剑,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她抱着秦淑芬大腿,眼泪无声流落,眼泪汪汪地仰望着秦淑芬,带着焦急的哭泣音说道:“娘,哥哥怎么会不见了?这么大个小男子汉,怎么可能不见了。”

秦淑芬一拍退,被燕文姬的眼泪也勾得伤心抹泪,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原来。

晌午的时候,秦淑芬去给燕慕白送饭。

学堂燕慕白的同窗说他老早就兴高采烈地请了假,还说老爹跑马帮回来一趟不容易,要多抽点时间陪陪爹。

秦淑芬刚开始还当了真,以为儿子比自己先得到消息。

她还兴冲冲买了半个猪头,一斤酱牛肉,二两肥肠,一瓶包谷烧,准备回家邀请陈风一家一起大肆庆祝一番。

这水都烧好了,猪头都烧毛下了锅,肉都快炖烂了,左等右等别说当家的没见人,就连燕慕白也没影。

秦淑芬还自我安慰呢,没事没事,估计爷们两许久未见,半道上给耽搁了,是了是了,老东西好不容易回趟家,四周的街坊,你一句他一句,还不耽误时间?

秦淑芬站在大槐树下望眼欲穿,又循着雨前巷,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自家男人和儿子。

得到的答复都是没见着。

秦淑芬一路走一路问,问着问着就又问到了学堂先生那。

那先生,五六十岁了,满头白发,之乎者也扯了一顿,还夸燕文姬聪明好学,过目不忘,是个读书的好种子,可惜是个女子云云。

秦淑芬都快急眼了,先生才抚着胡须道,燕慕白啊,被他爹的同僚带走了,说是去见他爹。

秦淑芬就问那人长什么样。

先生摇头晃脑,把那人的相貌仔细描述了一通。

秦淑芬一听,坏了,这人没见过,燕慕白莫不是被人以这种名义给骗了吧?

秦淑芬这时开始慌了,想到陈风还是老燕的上司,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来把带走燕慕白那人的长相一描述。

陈风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姑且不说马帮的事本来就是编的,单单是被陌生人以“我带你找你爹”这出,陈风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也难怪他多想。

刚阴阳册上刚嫖过一家人牙子的生平。

这好巧不巧,燕慕白就中了“我带你去找你爹”的套路。

“这可如何是好,燕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向他爹交代啊,燕儿要是真有事,我……我也不活了。”

秦淑芬哎哟连天,通红的眼睛,哗啦啦往下落泪。

她脚下一软,直接就瘫软跪坐在了地上。

“哥哥没事的,哥哥不会有事的。”燕文姬抱着秦淑芬的头,自己一脸的眼泪鼻涕,还要强阳欢笑去安慰慌了神的娘。

琉璃见状,也是一脸凄迷,却也是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拿了长凳,扶起秦淑芬坐下,细声安慰道:“事情或许没那么坏,你也别火急火燎的,到时候燕慕白没事,你别把身子骨给弄坏了,可就真让孩子伤心了。”

陈风在想。

就算以前世天眼遍布的监控网络,丢个人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更别说还是在封建社会。

这人若是真丢了,茫茫人海中不啻于大海捞针。

不过也不是毫无头绪。

人牙子侯新一家都是桑树村人士。

天玑十五也曾经自述过自己是被卖进桑树村的。

再加上,自己昨晚去桑树村,村里人那种防贼的戒备心,现在回想起来,很像前世那种买了儿童妇女,生怕打拐的人来救人的行为。

综上所述,陈风有理由怀疑,桑树村就是赌坊老板权三爷手里的人牙子窝点。

不过,无凭无据,就这样闯将过去,打草惊蛇不说,还有可能被人反咬一口。

但是,不做试错性尝试,燕慕白可就真的被人牙子卖了。

“秦婶儿,你先喝口水歇息下,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

陈风心底也没底,但总不能说丧气话。

他让琉璃安慰这一大一小,抹鼻子的母女。

自己转身先进了屋。

陈风想起自己还有一赌神附体的神技。

看那说明,配合六眼鬼骰一起用,有奇效。

陈风从虚空梭里摸出六眼鬼骰放在桌上。

那三颗六眼鬼骰当初在赌坊,被荷庄用来骗人,这会到了陈风手里,老实多了。

每一面的六只眼睛,都谨慎又带着敬畏的眼神,盯着陈风。

陈风接着掏,赌神附体二话没说,直接学了。

他请神一般,神神叨叨,不消片刻,就浑身一震。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是那种自信满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桀骜不驯。

是那种只要竖个大背头,掉根牙签,披着披风,就能战无不胜的气质。

陈风变了。

变得嘴角挂起了邪魅的笑意。

变得只要给配个赌神的音,就能风云天下唯我独尊。

他拿起六眼鬼骰,握在手中,轻轻往桌上一推,问道:“燕慕白在哪里?”

三颗六眼鬼骰的鬼眼,艰难眨眼,陷入一阵毫无章法的乱变数字。

陈风暗付,这问得过于直白,如果这都能成,自己岂不是能堪破天机。

他试着换了一种趋于模糊、范围更广的问法,“燕慕白可在大顺?”

想了想,这个范围又太广了,大顺叫燕慕白的肯定不止一个,况且这短短半天,燕慕白也不可能离开大顺,除非是飞。

果然。

这试错的问法,起了作用。

六眼鬼骰给了准确的666豹子数。

陈风接着试错,“雨前巷的燕慕白可在大顺?”

范围大幅度缩小,区域范围还是那么大,陈风就是怕问题过于精细化,得不到准确答案。

而且是头一次用,还没有完全摸清,赌神附体加六眼鬼骰到底能精确到什么程度。

六眼鬼骰继续666。

“雨前巷的燕慕白可在京都?”

“666。”

“雨前巷的燕慕白可在京都东方?”

“000”六眼鬼骰全数闭眼,表示不在。

接下来陈风又问了其他三个方位。

问到南方、西方的时候,六眼鬼骰都显示了000。

唯独在问北方的时候,六眼鬼骰先显示了666,接着又显示了000。

在又不在?

是何意?

陈风稍加思索,恍然,自己问的是北方,但真正的方位也有可能是西北或者东北。

这两个方位,都不是早先猜测的桑树村的方向。

按照陈风的站位,桑树村在正东,也就是京都的东郊。

陈风暗自点了点头。

用绳索穿过其中一颗六眼鬼骰。

这一次他吊着六眼鬼骰,边问模糊的方位,边试着加入了肯定语气的指向性词语。

比如“可在”改成了“是”。

六眼鬼骰的眼睛开始渗出淡淡的血水,尽数闭眼,但是绳索沿着中心线有了渐渐偏移的角度。

偏着偏着,就出现了来回摆动的弧度。

这预示着燕慕白是在移动中,并非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有了具体的方位和大致的方向,陈风脑海中浮现出京都的平面图,慢慢有了更加准确的找寻点。

他推门而出,叫一声“找到了”,就夺门而出。

不消片刻。

琉璃带着大毛、二毛紧随而来。

“你们都走了,秦婶儿两母女谁照看?”

陈风说完话,琉璃就哎呀一声跺脚,回身指着二毛说道:“你回去守家,顺带保护那两母女的安全。”

二毛奔跑的速度徒然刹脚,下半身还在往前滑,上半身已经开始往后倾,整个一绷得笔直双腿僵着斜斜踩刹车的模样。

也不见她脸上有何表情,收了命令,转身就回了小院。

小院中两母女在互相抱着安慰。

鱼池旁,两条一红一绿的鲤鱼,护着那念珠金液,咕咕咕咕吐泡泡。

“人都走了,溜不?”

“溜啊。”

“溜啊,谁不溜谁是孙子。”

“溜啊,来啊,动起来啊。”

“那你倒是溜啊,往后退什么。”

“谁退了,谁退了?”

“谁退谁是王八。”

“咕咕咕……”

二毛顿在鱼池旁,浑身炸毛,肚子里的肉囊翻江倒海,恶心得一匹。

但她还是紧凑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鱼池里的两条鱼。

“你盯个基鳖。”

“是啊,盯的就是你个基鳖。”

二毛还没动静呢。

阴烛和阳暝又开始吵了起来。

不过二人的吵吵,在二毛的眼中,就是两条不断在水里吐泡泡的鲤鱼。

她也搞不懂,这一红一绿的,在那里咕咕咕个什么劲。

这边陈风带着琉璃、大毛追人。

那边燕慕白正在一驾马车内,昏迷不醒。

驾马车的是个看上去老实巴交,巴掌上带着厚厚茧子,给人一种常年握锄头的庄稼人形象。

马车内还有一男一女,装作两口子的假夫妻。

男的正直壮年,长相也是那种丢人堆里,没人会注意到的大众脸。

女的看上去倒是很精明,稍微打扮一下,看得出来,尚有几分姿色,谈不上美,但搁村里,应该是村花级别的存在。

这三人。

假夫妻、假马夫。

真正的身份。

陈风没猜错,还真是人牙子。

话说人牙子组织的首领权三爷,嗝屁着凉。

他手底下一直有组织贩卖人口的人牙子,起初可就乐开了花。

不用上供了,赚来的钱,尽数都是自己的。

随后却是犯了愁。

以前市场有保障啊,要么送妖市,要么送赌坊,要么送剑炉。

如今,这三个地方,莫名其妙就这么没了。

人牙子们可就犯了愁。

自己出来单干的确赚得多。

但是不赶趟啊,还没有保护伞,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不说,还找不到接手的下家。

这三人就是临时凑对,好不容易才接了一单。

不过这单子接得有些蹊跷。

买家说了,只要童子身的少男,会点墨水,能读书识字,还得不能小于十岁,不超过十五,身家清白,模样俊俏,家中不得是独子,最好还有一个妹妹。

这要求,要是燕慕白知道了,直接说一句“你直接报我名字好了”。

人牙子什么样的主顾没见过。

这就要求?

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能读书识字,那好办,直接学堂蹲点。

看来看去,就联袂上学堂的燕慕白和燕文姬落入了三人眼中。

三人各行其是,有意无意一打听。

嚯,好家伙。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家里还没个当家的男人。

什么?

在外跑马帮?

跑马帮好啊。

那车夫伙同二人,往落单的燕慕白必经之路上,开始套路。

三人故意大声聊天。

车夫说,看见没,我这双手,我这手上的老茧,全是跑马帮的时候,拉马儿缰绳落下的。

就这一句,燕慕白的脚步就停了下来,耳朵竖了起来,暗暗注意三人的动静。

三人见燕慕白中计,反而不说了。

这是在吊人胃口呢,人牙子拿捏人的心理,那是没话说,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上当。

燕慕白心系老爹,心里猫爪一样,但他那不求人傲气得很的性子,还别说,头一次还救了他。

燕慕白心里虽痒痒的想知道,但他不求人啊,心想有什么稀奇的,陈叔叔就是我爹的头儿,我回去问陈叔叔不行吗?

三人见燕慕白一步三回头走远。

暗自点头,有戏,这孩子八成跑不了。

第二次,又换了套路。

女的装身负重伤,车夫和男的抬着担架从独行的燕慕白身旁经过。

再次故意大声说话,哎呀,这次麻烦了,马帮糟了马匪,可死了不少人,我这刚从那边抬人下来,可是听说了,有个姓什么阎还是燕的,被马匪拉了一刀,快不行啊。

燕慕白早就支棱起耳朵,装作漫不经心侧耳。

一听这话,就火急火燎,搭了一句,“是叫燕子旺不?”

燕子旺就是五号大叔的本名。

这一搭话,可不就上了人牙子的当。

车夫把脚一跺,眼泪鼻涕不要钱的往下落,数落道,可不就是燕大哥,人都奄奄一息了,还惦记着雨前巷大槐树下的家呢,欸,小兄弟,问个路,你知道雨前巷大槐树那家怎么走不?我得去带话,赶紧去看看,或许还能见燕大哥最后一面。

一时之间,燕慕白,脑子里嗡地一声,空白一片,全是爹要死了,这……这,我得去见他。

他二话不说,还帮人抬人呢,哭嚷道,各位叔叔伯伯,我就是他的儿子,快带我去,兴许还有救。

抬人的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钱印子在转悠。

燕慕白糟了人牙子套路,刚心急如焚跟着跑进一巷子,就被担架上装死的女牙子一麻袋套了,麻袋里有迷药,燕慕白当即就滚进了担架。

女牙子翻个身,把燕慕白往担架里一裹,外面看去,就像个怀了孕的女妇,正被家中爷们抬着去找大夫。

三人雇了俩马车。

先是没有往买家赶。

而是在京都转悠,之后再去另一个窝点静一夜。

这在人牙子行当里是有说头的。

前者,叫洗地。

后者,叫静尘。

反正,就是那么个仪式。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冒烟的人牙子先人给想的。

三人赶着马车,进了一卖相不错的宅子。

这刚一进门。

就传来一阵血腥味。

惊得驾着马车套的马儿都大小便失禁了。

“嘿,你们回来了?”

马车顶上,掉下一桑木疙瘩的脑袋。

咕噜咕噜地上转着陀螺,两颗大眼珠子绿油油的,吓死人。

足足有拳头那么大。

这三人却是一点也不惊。

反而还欣喜道:“葛大胖,你这是要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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