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冰冷的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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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大下了，几乎已经停了，半空中时不时地飘着几片小小的雪花，一落下就悄无声息地湿润融化进了土壤里。

远处有山峰隐隐约约地笼罩在雨雾里

天色始终阴沉沉的，不见一点阳光的照射，有风，是冷的刺骨的风，有雨，是冰的瘆人的雨。

人几乎都躲在各家的宫苑里，热烘烘地烤着火，凄冷的宫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

春日里的宝祈殿，总是香火旺盛的，太后与各宫妃嫔都尝尝来焚香祭拜，有专人看理着，香火几乎就没断过。

但冬日里就忽然变得冷清，平日张口闭口佛祖在上，佛祖保佑的人们，都缩在暖暖的屋子里，谁还会出来吹风呢？

偶尔有几个打扫的宫女太监路过此地，也只是不多停留，哈着冷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今日倒是留住了一些人的脚步，他们好奇地在不远处张望着，只见一个黑衣女子直挺挺地跪在宝祈殿门口，背影纤瘦。

“这么冷的天，那是谁啊？穿的不像是下人啊”

“那是国师大人”其中一个太监挡着嘴巴小声道：“贵妃娘娘的龙胎没了，跟国师有关呢”

“天，这可是国师大人”

“天王老子又怎样，得罪了贵妃，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了别说了，叫国师听见咱们议论，就完了”

宫中最忌讳是非议论，因此小声议论了几句，几个人便撑着伞快步离开了。

曲妖妖跪在冰冷坚硬的雪地，眉眼沉沉地垂着，雨滴不住地从发丝上，脸上滑落，一身衣裙早已湿透。

南方的雨细密连绵，看着小小的无所大碍，但冷气却会从皮肤渗进去，一圈圈环绕着骨头，夹杂着刺骨的风，从里冻到外。

以前在民间的时候，经常如此，只是她从来没有跪过这么久。

她咬着牙承受着难以忍受的寒冷风雨。

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连着下了几天的雪，这地上的雪已经半化作了厚实的冰块，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新雪，寒冷似乎已经渗进了骨头里。

跪了三四个时辰，身体被冻的发紫，除了心是热的，其余的部位察觉不到一点温度。

老天就仿佛在故意捉弄她似的，又是雪，又是雨，又是风。

原以为做了国师，有了权势，就可以不用再受人侮辱践踏，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做想做的事。

可是…

原来不是的。

曲妖妖的心里觉得有些可笑，这几年太过逍遥自在，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几斤几两，其实这个国师，只是面上尊贵而已。

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明瑶说什么，她就必须照着做，不然，就连最后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沙沙…”

有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渐渐的，曲妖妖就似乎感受不到绵绵的雨丝了，抬起头，却发现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暗白色的油纸伞。

伞不大不小，刚好将她整个人遮挡在下面。

她垂下眼睛，余光里是白色的裙角，浅浅地没在地上。

“曲妖妖，你疯了”阳瑄的声音冷沉急促，夹杂着无尽的担心。

他才是疯了吧…

明明身份危险，还要站在风雨里跟她一块，若是被人怀疑知道了真实身份，必死无疑。

“你…你回去吧，不安全”曲妖妖的声音嘶哑着，张了两次口才把话给完整地说出来。

阳瑄没有再回答她，步子定定地站着，高高地往前举着伞，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

他静静地望着她坚定的背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含满了心疼与怜惜。

她的一袭长发已经被丝丝断断的雨淋地湿漉漉的，身上也湿哒哒地往下淋着水，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一个长公主，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去光明正大的祭拜，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有隐藏，深怕一个锋芒毕露就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卑微的身份，怎么能够…保护她呢？

曲妖妖，等我…

阳瑄在心中暗暗道，眼眸微微闪烁着光彩，额间的雨滴滑落下来，滴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泛着冷气。

风雨又如何，生死又何畏，你愿或不愿，我就在你身后，陪你天荒地老。

这个冬天最寒冷的天里，宝祈殿前，冰天雪地，漫天风雨，他一袭白衣肃然而立于她的身后，伸手将伞举在前面，自己却毫无察觉地淋湿在了风雨中，她跪在前面，后背坚挺决然，头上是被遮挡而过的雨点。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伞面上，顺着伞端滴滴答答砸到雪地上，为大地又增添了一丝冰冷。

仿若一副美不胜收的冬日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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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门口，阳霖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落雨。

身后站着年迈的许公公，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前面一身明黄的君王。

在他印象里，这个皇上是个淡雅肃正的人，一向不怎么会将情绪显露出来，跟先皇倒是极为相似的真父子。

他从前侍奉先皇，也曾见过这样相仿的神情。眉眼淡淡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忧伤，就一个人站在那儿。

看着现在的皇上，他恍惚间就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先皇，那个总是运筹帷幄，收服征讨周边动乱小国为属国的男子。

“你说，下这么大的雨，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许公公当然知道，他说的“她”是指先皇后娘娘，只是没有在问旁人，而像是在问他自己。

如今的这位皇上，此时此刻心里又在想着谁呢？

许公公不敢猜测，只是默默站在后头一声不吭，免得打扰到皇上。

这时，迟子禹穿着油布披风从门外面快步进来，走到阳霖面前行了个礼。

“她…还跪着吗？”阳霖顿了顿，出声问道。

“是…”迟子禹蹙眉犹豫了一下道，并没有将长公主一起作陪的事情说出来。

阳霖并没有发现迟子禹的犹豫，表情沉沉的，轻轻叹了口气。

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的面容沉稳，头发由金冠整整齐齐地束着，一丝不苟，毫无瑕疵。

迟子禹看着这样的皇上，不禁出声。

他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皇上派他去花山之前的一幕。

“你去跟着国师，朕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另外，一件重要的事”皇上突然转身叫住他：“小禹，她不会什么功夫，千万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