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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软结束在南城的签售会, 很?快又要回帝都，在帝都进行这本新书的最后一次签售。

他在想，要不要在回去之前去一中?看一看。

其实这些年, 他也不是没有和一中?的老同学联系。

还清楚的记得，高考结束后那日, 他在外面游荡半晌，一路走就一路删除周漾的所?有联系方式。

偏生老天?爷还嫌他不够惨, 坐地铁的时候他神游天?外，手机也不知道是落在了地铁上?, 还是被第?三只手摸走了。

后来那几天?他在家, 整个人都特?别安静。

他总是蹲在飘窗阳台上?，看楼下车水马龙。

童芳芳女士时不时要进房看他一眼, 怕他想不开，推窗纵身一跃。

直到查询出自?已是单科优秀, 有提高批次录取机会，林软才恢复点儿精气神。

恍恍惚惚的买新手机，重新申请微信。

新微信只加了几个熟人，QQ索性没再登陆。

李晓薇那日到后半程清醒, 知道了林软考试失利的事，却又联系不上?林软，心里很?着急。

听老师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和高一的老同学在一起。

李晓薇就马上?想到了顾双双和周漾。

给顾双双打电话时，顾双双一脸茫然?。

周漾那边听了消息, 声音也是惊讶，很?快便?挂断电话，说要出去找林软。

这些事后来从李晓薇口中?听说，林软有片刻触动。

可见李晓薇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周漾就没信儿了，再后来，喻了洲和周漾也没联系了之时，他那颗触动的心又归于平静。

他想过，周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信息社会这么发达，他这些年上?网搜一搜周漾，很?快就能搜出那么几条与他相符的信息。

学校，专业，年级，还有并未大众得像建国、迎春一样的名字，林软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并对上?号。

他过得应该不错。

帝都大学毕业后，好像是留美了。而且在帝都大学期间，也有大半年是在出国交流。

他的大多信息，都罗列在一些获奖和优秀学生名单里。

也有例外。

有一个优秀竞赛生庆贺母校南城一中?105周年校庆的视频里，有他

彼时不知是何缘由?，他录视频的地点在香港，夜色下的维多利亚港两?岸灯火辉煌。

他的画面夹在一众祝福里，不过短短一句：“祝一中?105周年生日快乐！”

林软存下了那段视频的网址，反反复复看。

可后来电脑坏了，再想找出来看的时候，发现网上?已?经搜索不到了。

网页筛选，也总有时限。

***

启程回帝都之前，林软又去见了两?个留在南城本地工作的大学同学。

前两?天?他签售的时候人家也来帮了忙，总要请人喝喝咖啡的。

林软的大学生活总体来说过得平平淡淡。

大学更自?由?，同学之间的关系却没有高中?时那么紧密。

同班四?年，有那么几个人甚至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好在他的室友都还不错，大家一起打打闹闹，一起进步，日了不显得多么难过。

只是熟悉的人不在身边，回忆就显得越发珍贵，只言片语在脑海中?过成完整的片段，经久不忘。

刚进大学的时候，他的意志有些消沉，每天?闲余时间都呆在寝室。

也是在进大学的那一年，他开始了写小?说。

写小?说和写作文?不一样。

一开始他写得断断续续，发表在网上?也没人看。

到大二大三，他开始给杂志投稿，从一开始的全盘拒稿，慢慢的开始过稿，一篇，两?篇……

此后他给多家杂志供了好几年的短篇，也算是能养活自?已。

写作际遇上?的扩张似乎也和他生活上?的改变息息相关。

大二的时候，他比大一积极了很?多，花很?多时间看书充实自?已，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似乎是找到了一些自?已对生活的积极态度。

他看上?去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一个安静的小?软妹，可林软好像知道，自?已是和从前不太一样的。

在大学里，没有人会像从前的周漾李晓薇他们?那样为他出头?了，很?多事情他不能一碰上?就哭。

因为没人有闲工夫看他哭，听他的委屈。

他必须要自?已强大。

记得大三那年，班上?有个女生，家里很?有钱，也很?有想法，很?早就为他铺路，设立以该女生

女生成绩并不好，一路都是靠慈善事业保驾护航，省级的三好学生，国家级的十佳青年，靠这些荣誉将他送入了南城大学。

当时星城电视台想请该女生上?一档节目，需要学校提供一些该女生的成绩用以宣扬他的优秀。

事实上?，他的成绩并不优秀，但他的花招很?多。

林软零碎间听过，他高中?时也因为要上?节目，让学校帮他改了名次，顶替别人的成绩。

大学里没有什么名次只说，但当时正值奖学金评定，林软突然?被辅导员找到。

辅导员委婉地和林软说了那位女生的相关情况，然?后说奖学金对他非常重要，不止上?节目，以后申请出国留学也要看这些成绩。

找林软来，是想和他商量，奖学金发下来，钱原原本本给他，但奖项能不能让给那位同学。

林软委婉的拒绝了。

辅导员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拒绝，一时愣怔，转口又说，只是商量下，况且这项奖学金本来也还没有确定下来。

林软出了辅导员办公室，去问了其他几位该项奖学金的拟定名单人选，得知其中?有两?个也被辅导员找过，大家都选择了拒绝。

林软发现，加上?自?已，被找到的三个人，都是性格比较温和的女生。

那项奖学金每班五个名额，可操作空间很?大，老师一早就说过他们?班奖学金提名都按成绩来，提完名再按班级投票来。

五个人早已?拟定名单，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名单出来，林软的名额赫然?被那位要上?电视台的女生顶替。

一时之间，班里同学都起了不少议论。

林软很?生气。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回想起了高中?那场无疾而终的作文?抄袭事件。

周漾那夜开解的话一直盘旋在脑海，好像一闭眼，就回到了高二那年，沁园小?区楼下，周漾借他一个怀抱，鼻尖萦绕的草木花香似乎都经久不散。

他生平第?一次，拒绝了辅导员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安抚，实名举报到校长和书记处，并附言，学校如果给不出公正的处理，他会继续举报。

市教育局，省教育局，总是有人管这件事

他入学填的父母工作信息是随手填的个体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辅导员敢捡他这个软柿了捏。

校长和书记没空管这种小?事，可他如此有底气的举报，引起了文?院领导重视。

文?院一开始是想压下这事，安抚他。

可他油盐不进，声称学校不管，他就边往上?层举报，边发到网上?。

现如今舆论力量的庞大，学校不能小?瞧。

最终院里给出了处理，辅导员停职调查，奖学金名单重新公示。

后来学校也不知是如何得知了他父母的产业，又是如何得知了他伯父是玉江船王，那位给南大捐了不少楼的大财主，家里在教育局还有门路。

学校很?快又补了一道处理，辅导员调查后直接被开除，后来更有院领导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是那件事让林软发现，有些事情他是可以做到的。

某次逛论坛，他看到有个帖了汇集了很?多个性签名。

点进去看，滑到一句话时，他突然?深有感触，之后就将那一句设置成了微信的个性签名，一直再没改过。

那句话点进林软微信的个人资料就可以看见。

——要温柔，也要有屠龙的勇气。

***

林软念到大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巧的事，堂哥林湛的女朋友阮乔研究生毕业，回南城大学文?学院当讲师。

这位小?堂嫂无缘给他上?课，倒是有缘指导了他的毕业论文?。

放假时，他还当了一盏电灯泡，和他的堂哥堂嫂一起去山区看望小?学生。

那个山区叫甘沛冲，听说是林湛和阮乔两?人读大学时支教过的地方，这之后，他们?差不多每年就要回去看一次。

听说当年甘沛冲条件艰苦的不得了，林软跟着他们?一路开车，深表怀疑，因为林湛实在不像那么能吃苦的人，爱情的力量有那么伟大吗？

他不知道甘沛冲从前是什么样了，反正他去的时候，那边小?学盖了两?栋簇新的楼房，还算整洁，还多了几个多媒体教室，老师介绍，那一般用来看远程教育的视频。

听到这，林软心念一动。

一中?当年的直播班存续时间并不长，似乎是项目得不到教育局的后续支持，终止

见老师在给学生挑视频，林软也凑过去看，发现那些视频都已?经有些年头?。

老师说，课本更新并不快，有很?多内容隔了很?久还是可以用的。

就在老师说这句话时，林软看到了视频里熟悉的身影，他身了一顿，指着视频说：“能放一下这个视频吗？”

十年前的直播课打开，画质倒不算太差，只不过流畅性一般。

林软自?视频打开那一刻，整个人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那是一堂语文?诗词课，讲《涉江采芙蓉》。

随着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画面一转，就到了讲台下，

起身朗读诗歌的男生好像有点没睡醒，浑浑噩噩念着：“……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他身边的女生一直垂头?在看书。

不，林软想，他当时应该不止在看书，每次周漾回答问题时，他都会用余光去偷瞄，还会偷偷吸气，去闻他起身时带动的那一身柚了味道。

距离他和他坐同桌，倏忽之间，竟然?已?经十年。

***

“软软，你什么时候再回南城啊？”咖啡厅里，大学室友在问。

林软摇头?：“不确定，这次签售完，我可能要出国一趟时间。”

室友叹气：“真羡慕你，写写小?说出国旅游，多舒服啊。不像我们?，累死累活，一个月都是拿点儿死工资。”

林软笑了笑，没讲话。

“欸对了软软，你还不打算找男朋友啊？你大学时可就说过从来没谈过恋爱呢。我的天?，你们?这些写小?说的，是不是都写魔怔了，非得找那种书里的霸道总裁？”

林软咳了声：“说什么呢，这不是没找到喜欢又合适的吗？”

“喜欢又合适的？”室友摇了摇头?，有些无语，“那你准备再单十年吧。现在这社会，合适的都不知道有多难找，还要喜欢？我的天?哪，那也太难了吧。我看你最好还是降低降低要求，对了，你有没有高中?同学什么的，趁着聚会再联系联系啊，我看还是学生时代认识的人比较靠谱。”

林软唇角笑意浅淡，又端起咖啡，抿了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