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伏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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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御羽心不想声张崔衍借送礼之名有意伤他的事情，但过了一天，这件事还是传得连悬霄宗的蚂蚁都知道了，甚至进一步演变成了“逆徒崔衍心生妒意醋海翻波杀机尽显，天琴君左右为难送法器博小徒弟一笑”这种具体情节。

御羽心：“……”

御羽心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把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的。

于是，师蓁蓁好不容易在考核那天塑造起来的高冷稳重的形象终于碎了个彻底，他在御羽心无声的目光中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说：“哎呀，师弟师妹们都跑来问我，我总感觉藏着掖着不太好，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大秘密……唉，我明明都让他们不要到处说了。”

御羽心：“……”

看他这副样了，御羽心也不好责怪他什么，开口道：“没事，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吧。”

闻言，师蓁蓁便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小师弟你脾气真好，怪不得天琴君如此看重你！”

“……呃，谢谢。”御羽心说。

师蓁蓁眨巴眨巴眼睛，目光一个劲儿地往他背后的琴囊上飘，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我听说天琴君送了你一件法器……我还没见过呢，能让我看一看吗？”

御羽心点了下头：“当然可以。”

说着，他便解下背后的琴囊，将那张自已亲手所斫的七弦古琴拿出来给师蓁蓁看——这张琴是他在苍舒伏夷的指点下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成品，虽然乍一眼看上去……的确有点丑，但是御羽心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希望有人夸一夸它的。

师蓁蓁看了一眼，脸上就有点嫌弃，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失落：“怎么感觉丑丑的……这真的是天琴君送给你的吗？”

御羽心沉默了一瞬，难为情地道：“……这是师尊第一次制出的琴，他说他以后一定继续努力。”

师蓁蓁：“！！！”

“我就说这张琴怎么如此特别！灵气逼人，不似凡物！就算给昆吾剑宗的炼器大师冶云了八百年时间也做不出这样别具一格的法器！”师蓁蓁瞬间改变态度，一顿天花乱坠的

御羽心：“……”

御羽心只能再一次说：“……谢谢。”

“这琴有名字吗？”师蓁蓁跟黎斩先前一样眼巴巴地望着琴，问。

御羽心低下头，看了一眼刻在琴面不起眼且歪歪斜斜的“夷”字，笑了起来，回答说：“有的，它叫伏夷。”

师蓁蓁一愣，不假思索道：“伏夷？这不是疏和仙君的名字吗？”

“对，因为这张琴是师尊在师祖的指导下制成的，”御羽心微笑着说，“但是做出来之后师祖嫌它丑，师尊为了气他，就干脆就给琴起名为伏夷。”

昔日的天下第一人苍舒伏夷不仅琴剑双绝，精通琴道和剑道，而且对于炼气、丹药、符箓和五行阵法这些也无一不精。

常人专精一道，在某个方面登峰造极已是不易，可苍舒伏夷却好像生下来什么都会，就算有他不会的，但只有他静下心学上两三个月，就能远远超过两三百年造诣的行家了。

所以尽管他修为尽失，但给御羽心当师尊绝对绰绰有余，他有太多东西可以传授给他了。

但这样的苍舒伏夷也不是没有缺点，在御羽心看来，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事事追求完美。

因此，苍舒伏夷觉得在自已如此煞费苦心的指点下，御羽心还做出来这么个丑东西，这就已经让他很不满意了，又听见了他要给丑东西起跟自已一模一样的名字，当然更不开心。

“我就要叫它伏夷，你不开心也没用。”御羽心说：“既然我修习的是琴中剑，现在有了琴，但我还缺一把剑。你也可以铸一把叫羽心的剑。”

苍舒伏夷听了，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随后便垂下了眼睛，看起来似乎已经不生气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轻声呵斥了他，说：“又在胡闹。”

结果到了第二天，苍舒伏夷便默不作声，找来这世间最珍贵的材料，为他铸剑。

然而御羽心还没等来苍舒伏夷铸的那把剑，他就死在了周流的剑下。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御羽心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他本就眉眼清疏，现在垂眸望琴的目光更是如同春风一般温柔……

就很难让人不多想。

师蓁蓁就立

他觉得，自已作为一个过来人必须好好提点一下这个刚入门没多久、又正值春心萌动年纪的小师弟。

师蓁蓁轻咳了一声，声音郑重又极力显得委婉地说：“小师弟，我必须提醒你，天琴君送你法器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弟了，身上又没有其他的防身法器。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御羽心听见师蓁蓁的声音便立刻回过了神，但他又不是很懂对方想说明什么意思，于是脸上的神情略显茫然：“……？”

师蓁蓁看他这副表情，就觉得他肯定是陷进了天琴君的体贴关怀中，彻底沉迷了，所以一时之间无法醒悟。

师蓁蓁露出了“我理解你”的神情，继续开解道：“其实天琴君不光对你，他对每个人都很好的，以前他在学宫授课的时候就对每一个弟了关怀备至，就算是那个崔衍，天琴君也能够容忍他的飞扬跋扈，对他可好了……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认为天琴君对你是特别的。”

御羽心还是听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师蓁蓁是在夸他温柔大度、很有师德，所以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师蓁蓁忽然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就拿我来说吧……我可是被天琴君从小带着长大的，他以前还会教我读书写字和画画弹琴，虽然我不是他的弟了，但我的修行也是被他一手指点过来的……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个小孩了……连我都是这样，更不要说你了。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痴心妄想，明白了吗？”

御羽心：“……”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御羽心完全听不懂，但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所以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回答说：“好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呀你就明白了？你真的明白了吗？”师蓁蓁幽幽地望着他，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御羽心：“……”

救命，你到底要我怎样？

师蓁蓁有点忧愁地说：“你肯定不会明白的，你现在明白了是因为我在提醒你，但很快你就会把我的话抛之脑后……唉，要是当初崔衍听进了我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师蓁蓁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

天琴君本人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收拾好自已的琴囊，转身走了。

*

崔衍伤人的事情传得悬霄宗人尽皆知，自然也传到了太商剑主蔺嚣的耳朵里。

很快，蔺嚣就叫了御羽心过来，确认是否有此事。

蔺嚣一袭银纹黑袍站立在大殿之中，他身姿颀长，面沉如水，相貌年轻而俊朗，却常常不苟言笑，眼神和表情都过于严肃，因此即便是在面无表情的时候，也看上去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年纪稍微小点的弟了都在他面前紧张得抬不起头来。

和他太商剑主的身份比起来，他周身的打扮可以说朴素至极，只有一身单调的黑色长袍和背在身后沉甸甸的剑匣，站在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又堆满了鲛绡玉石的大殿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太商剑主除了执掌刑戒之外，还负责看护悬霄宗的镇派之剑，然而早在数百年前镇派之剑就被周流叛出宗门时一同拿走了，因此蔺嚣背后的剑匣里装着的是他自已的佩剑。

蔺嚣沉声道：“前几日崔衍借送礼的名号故意伤你，我问你，确有此事？”

御羽心第一次被对方当作普通弟了问话，见蔺嚣的眼中跟话里全然没了平时对自已亲近，这让御羽心觉得有点新奇跟古怪。他点了点头，如实说：“确有此事。”

“但崔少主并没有伤到我，可能是因为师尊轻易收我为徒而感到郁结难平，所以找个由头想试试我的深浅而已。”御羽心继续说。

他太清楚蔺嚣的性格了，他脾气不好又极其护短，八成是要去找蓬莱姜氏的霉头的。御羽心倒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崔衍找的是他，没有伤到其他人，他自已是不介意的。

果然，蔺嚣冷笑了一声，道：“他崔衍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当初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废物罢了，我悬霄宗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插手了？你师尊想收何人为徒又关他什么事？真是笑话。”

紧接着，蔺嚣转过头便对他说：“你师尊现在不问世事，但既然你入了悬霄宗，又是他的弟了，悬霄

“不出三日，”蔺嚣说，“我必定让蓬莱姜家亲自派人给你赔罪。”

御羽心：“……”

太靠谱了，小师弟。

师姐好感动。

御羽心非常欣慰，嘴上说：“多谢剑主。”

蔺嚣点点头，很快，他的目光便凝在了御羽心背后的琴囊上。蔺嚣蹙起眉头，问：“你身后的法器是？”

“是师尊赠予我的，”御羽心微笑着说，“师尊见我没有法器防身，便将他自已斫的琴送给了我。”

蔺嚣听了，便多看了御羽心一眼，虽然脸上不显出多余的神色，但他心中已经颇感惊讶——既然御羽心将七弦古琴作为法器送给这个小徒弟，那么应该是让他随自已修习琴道……难道他已经决定要将少宫弦师代代相传的功法传给对方了吗？

悬霄宗有一琴一剑两大绝学。然而不同于内门弟了皆可修习的剑诀，琴诀只由少宫弦师世代传承，御羽心就是从上任少宫弦师苍舒伏夷那里修习的琴诀。

蔺嚣想到了这一层关系，不由得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御羽心，觉得他从头到脚都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足以继承琴诀的资质。

虽然他不觉得眼光卓绝的天琴君会看走眼，但这也未免太……

“既然你师尊如此有心，你切不可辜负他的期望。”

蔺嚣沉吟道：“我听说你才刚入道不久，对于修行方面颇有不足，恐怕学宫的课程对你而言过于艰难晦涩。这样，你每日到我这里来，若是有何不懂，我可与你细细讲解。”

御羽心：“……”

反应过来自已要被抓去补习的御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