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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海防寨”原来是明朝时驻军的地方,跟烟墩山上的烽火台是同时期的产物。后来逐渐发展成为这个城市最黄金的商业地段。本地最著名的商业品牌“兴华商厦”就起步于此,时至今日“兴华商厦”已经发展成为我国北方著名的商业连锁巨头,在很多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地段都开有连锁店。
现在,大多数国际一线奢侈品牌在本地的旗舰店都设在“兴华商厦”的底层,装修得自然是高贵华丽。
海防寨市场是个马路市场,二十年前,在上个世纪末就已经被撤除了。
海防寨自1936年由军事设施改为公共商场,逐渐发展成为本地的商贸中心。
在上世纪八零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催生并伴随着本地第一批个体经济,诞生了市场经济后第一批“老板”,也创造了海防寨的辉煌。
当年的海防寨市场红火爆棚,所谓市场其实就在西马路上罩了个拱形大棚,可以遮风挡雨,棚里边顺着马路,在路两边沏了两溜水泥台子。在拱形大棚的两头的棚顶竖着几个大字:海防寨市场。
每隔一两米左右长的台子,就是一个摊位,摊位后边的围栏各自罩上铁丝网,每个网口就可以挂衣服挂,展示各自摊位由南方进的服装。那时,货一般都是从广州进的,也有温州。
海防寨市场是全市人民追求时尚的圣地,每个礼拜天,都是人满为患,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
当然也有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怀着刚刚萌发的春心,这里看美女,这里集中了全市最漂亮的女孩。
老四那一套白,就是在海防寨买的。我的第一条喇叭裤,第一条牛仔裤也是在海防寨买的。记得牛仔裤是两个后屁股兜各刺绣了一匹粗制滥造的橙黄色奔马。
到现在回想起来,眼前还能出现海防寨市场红火时人头攒动的情景。
唐晓红的妈妈不是第一批在市场摆摊经营的,只是在市场外边路边自己摆个小摊卖自织的毛衣。那年流行马海毛杉,据说是美国最流行的。
唐晓红从小没有父亲,是妈妈一个人辛苦把她养大。所以唐晓红特别孝顺,
也练就了她从小就跟男小子一样的性格,胆子大,好打架,不服输。但十分讲义气,在女孩里边真的属于个另类。
唐晓红因为经常替身边小伙伴出头,所以也是学校的民间小领袖,身边好多女孩。
但我知道唐晓红虽然一身男孩子习气,但骨子里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因为,她每次面对刘超时,都会有不为人察觉的脸红。尽管一闪而过。
老四办事还真挺靠谱,真的找了一辆130,星期天一大早就停在我楼下,不停地摁喇叭。惹得楼下不知谁家的大叔在大声埋怨“找谁的?大早上摁喇叭!让不让人睡觉了?好容易休个礼拜天!”
我其实早就穿好衣服等着了,前一天晚上就跟我妈请好假了,我爸又有保卫任务,好几天没在家了。
听见喇叭声,我下意识地看了下挂在墙上的“北极星”石英钟,还不到六点二十。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但也赶紧蹑手蹑脚打开门,轻轻带上。然后一步三个台阶地跑下楼去。
出了楼道,就看见一辆蓝色平头130货车大摇大摆得停在巷子中间,司机不认识,我转过车头就看到老四叼着烟,脚踩在副驾驶前边的台子上,还是戴着那顶尖尖的铁路大檐帽。
“老四!别让他摁了!全楼都让你吵起来了!”我赶紧喝止他。喇叭声停了。
“海超,下来了。不是怕你起不来吗?”老四吐了口烟圈笑着说。
“上来吧!”老四把摇头丢了说。我赶紧打开门,老四又往里挪了挪,我上了车坐好。
“段哥,往前走,左拐去美东家,就上次你送过我一次的那个楼。”老四跟司机安排着。
“约好的六点半,天凉了,我还想着差五分钟再下楼,正好等你。”我还气呼呼地接着说老四:“我们这个楼都是我爸的同事,公安家属楼,谁看见都会跟我爸说,你能不能消停点?别给我惹事?”
“好嘞,三哥,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温柔点行吧?”老四还是一如既往的那种吊儿郎当地笑着说。
美东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老四说:“我下去,上后边斗子上坐,让老大上来坐吧。”
“我在外边,我上车斗吧。”
“别啊,你也是三哥,我最小,我去后边。”说着,老四让我先下车,他接着跳下车。
“老大早啊,我上后边斗子上。你认识唐姐家,你指挥司机吧,这是段哥。”老四指着司机介绍着,然后很麻利地爬上了后车厢。
“好了,天冷了,开起车兜风,更冷。卫凯,你再穿上我这件夹克吧。”美东说着,把外套脱下来,向车厢里的老四丢过去。
“谢谢老大,哎呀,这下暖和了。”
美东上了车,先从口袋掏出一盒烟,我一看是“万宝路”,美东熟练地打开包装,一支手指摁住没拆封的一边,超另一只食指上颠了颠烟盒,就出来两根香烟。
美东抽出一根递给司机:“段哥,先抽根烟,今天麻烦你了。”然后从裤子口袋掏出火柴,划着,给司机点上。
“哎,好,谢谢兄弟。”司机抽着吐出口烟,很客气地说:“都是卫凯的兄弟,好说话,别客气。咱们往哪走?”
“往灵芝岛走吧,我有个姊妹住在那边。”美东说。
“好嘞,走了。”司机回到。
美东这才转过头跟我说:“咱们先去接着唐晓红,她说是去赶籁山集,在籁山镇。所以咱们约的早些,去晚了,没地方停车。”
嗯,那刘超怎么办?”我问到。接着唐晓红,咱走东郊,正好接着刘超。”
那行,一会让唐晓红和你坐驾驶室,我上后边跟老四一起。”我说。
“你穿的多不多?别冻着,不行我们一起挤挤。”
“不用,等接着刘超,让刘超跟她挤挤吧。”我笑着说。
怎么?你看出什么事了吗?”美东诧异地问:“刘超和她有事?”
“我也不确定,但我看他俩好像都有意思,尤其唐晓红看刘超的眼神都不一样。”我边分析边说。
“这样啊,你观察是比我细,大叔不愧是当警察的,有遗传啊。”美东恍然大悟地说。
“她那个男人婆样,还真有男孩喜欢啊。”美东自言自语道。
二十六
接到唐晓红已经快七点半了,波岛又称“灵芝岛”,是一个陆连岛
,像一个巨大的灵芝突出外这个城市的城区外,岛的两端像是母亲伸出的两只温暖的臂膀,为这个城市遮风挡浪,让岛与大陆之间的海湾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良港。
我和美东去过灵芝岛,唐晓红带我们还去海边玩过,夏秋季节,岛的阳面,苍松翠柏,野花朵朵,坡势平缓。
但岛的北面就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地势险峻。爬到山顶,极目远眺,天海一色,云雾缭绕,真有仙境之观感。
传说秦始皇当年也曾来此登高望远,并派人率几千童男童女,东渡扶桑,继续寻找长生不老仙药。
灵芝岛有一条不宽的马路跟城区相连。那个年代,路上汽车还不多。所以交通还跟通畅,我们顺利地接上了唐晓红。
唐晓红身边放了一个很大的编织袋,用麻绳系的口。
“带了三十件毛衣,我妈用自行车帮我推过来的,我们今天把它们都卖出去。”唐晓红指着大袋子咬牙切齿地说。
我跳下车,先帮唐晓红把编织袋抬到车厢挡板,老四在车上接过去。随后也爬上后车斗,跟老四一起。
“上车吧,晓红,美东在里面,”我跟唐晓红打招呼。
“谢谢啦,大帅哥。”唐晓红跟港台片上学的朝我一个飞吻,然后轻快地跳上车。
“你坐下吧,三哥,开起来挺冷的。”老四往旁边让了让,露出屁股底下的一截麻袋。
“好嘞,”车子一发动,晃了我一头,我赶紧抓住车厢前栏杆,顺势坐了下去。
“三哥,我看你跟唐姐也搞得挺熟的,别忘了也帮我说说话,让她介绍几个姊妹。”
“我也是跟美东认识,一起玩过几次。唐晓红人不错,很仗义,噶活好了,挺好说话的。”我回老四。
“这就好,我也是个仗义人,不是三哥?”老四吐了口烟圈笑着对我说。
“嗯嗯,你也是仗义村的仗义人。”我肯定到。
“老爹身体怎么样?”我问老四,前段时间听说杨卫凯父亲身体不太好,我关心地问。
“老爹就是喝酒喝的,肝不好,他也不在意,在酒厂干了一辈子,没事就在家摆上了,没人陪,就拖着
俺二哥,俺大哥不伺候他,忙着贩海鲜。”杨卫凯轻描淡写地说。
“我现在在家也少,俺爹没事就拖着老妈陪他喝。没办法,谁也说不听他。”杨卫凯又接着说。
“我现在也不读书了,也想跟俺大哥学着倒弄点海鲜,现在有钱人多了,去市场买海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看不出老四你其实还挺有打算。”我笑着说。
“唉,家庭条件不一样啊,海超。我弟兄三个,老爹老妈都是工人,就得自己想办法。”老四叹了口气,把烟头在麻袋外面的车厢钢板上狠狠地摁灭。
我从来没看到老四这么认真的样子,跟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条条大路通罗马,卫凯。”我搂着老四的肩膀,往里紧了紧说,“你下社会早,可能以后比我们混得都好也不一定。”
“唉,尽自己能力吧,社会哪有那么好混?你们都不懂。”老四转过脸很严肃地看着我,但眼神相当坚毅。
正说着,车慢下来,一个刹车停下了。
我和老四把着车厢栏杆站了起来,看见刘超穿了一套黄军装在车下向我们招手。
“上来吧,超!我们一起挤挤。”听见唐晓红在驾驶室里尖尖的声音。
“别啦,我上车斗跟海超他们一起吧。”刘超说。
“上来吧,我正好还有事问你。”唐晓红又说。
“那,好吧。”刘超跟我俩打了招呼,然后进了驾驶室。
刘超家住在东郊,也是新楼房,他父亲去年刚转业回地方,他母亲原来在部队幼儿园当园长,现在也跟他父亲一起回地方了,现在在市直机关幼儿园。
我们原来坐在车厢,倚着车厢前挡,正好挡着驾驶室后窗。刘超上车后,老四转过身。蹲着往驾驶室看。
本来,除了司机座,另外的座只能坐两个人,现在三个人就挺挤的了,尤其刘超长得高高壮壮的,唐晓红在中间显得很娇小。
老四敲了敲驾驶室后窗,大声叫道:“别挤着我唐姐,你俩往边上点,尤其超!”
130车声音很大,开起来,风又呼呼的,驾驶室里听不到老四说什么,他
们几个回过头问着,我们也是光看见口型,听不到说什么。
路上车也不多,司机把车慢下来,靠路边停下了。
司机跳下来问:“卫凯,有事?”
老四不好意思了:“没什么事,开吧开吧。”
然后又趁着车还没发动,扯着嗓子喊箱:“你们都往边上点,别挤着我唐姐,尤其刘超,别靠我唐姐那么紧!”
这回,都听明白了,看见美东在里边笑,唐晓红转过头故作生气状,瞪圆了丹凤眼,用纤细的手指指着老四,嘴里还说些什么。
老四哈哈地笑了起来,又回过头跟我一起坐下。
“哎,海超,你说唐姐是不是挺意磨人的?别看她成天装的跟男的似的,但挺女人的。”杨卫凯边分析着边跟我说。
“嗯,卫凯,你观察还挺仔细的,对,唐晓红其实挺女孩的,故意装的那个样。”
“是吧?长得也挺漂亮的。唉,我看她好像对刘超挺有意思的。”
我转过头超杨卫凯笑了笑:“发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我看人还是挺准的,要不在社会上怎么混?”老四两眼看着不断向后退去的路面喃喃地说。
“对,卫凯,我知道你原来学习也挺好的。上了社会,一定多长个心眼。别呼隆地太厉害了。”我劝到。
“头几年严打那会,咱们还小。你看那会进去多少?我家那会儿还住老院。门口不远就是公安局,对面就是法院,”我接着说,“每天上学放学路过法院,门口都贴着一堆大字报。”
“其实是宣判书,不少都打的红叉。”我补充着。
“嗯,打红叉的就是死刑,我知道,海超,我有数,谢谢你。”杨卫凯朝我露出真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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