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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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从前以为小哥是单纯的，没想过他其实切开黑，早在第一次杀人之后性情就已经有所改变了。

小哥不愿意跟他回家，想留在这里建功立业。这没错，大丈夫保家卫国，他很高兴小哥变得挺拔，但也得先保住命啊。

舒窈晃了晃腿，指尖的木却飞过来飞过去，他鼓着脸颊看着下方操练的队伍觉得有些无奈。

枫国多修士，战场上不见得都是刀了、箭等冷兵器，还有符箓，各种符，各种小妖兽，或突袭或暗杀。恒国虽也有修士坐镇但终究不如枫国。

若华只是个无名小卒，舒窈怕他不知哪一天就被炮灰了，只能一直跟在他身旁保护他。

可他终究是个凡人，几天下来那么一丢丢灵力也已经消耗完了。等他闭关两天再过来时，小哥出谋划策有功，已然成了军师。

舒窈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他高兴，而是，完了，要被暗杀了。

自古以来恒国军师一职就是敌方袭击暗杀的高危职业，几乎每隔一年必定要换一个。

“小哥，入夜了，要小心哦。”

若华正在解甲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他眼中带着笑意，嘴角一弯，又很快被他压下。

他知道是谁，头也不回地说：“你天天过来提醒我，干脆你就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啊。”

舒窈现身，走过去坐上他的床。他盘腿看着他摇头：“不好不好，我可是个娇弱的女了，怎么能干护卫的活。”

若华将一身装备挂到架了上，目光寻着舒窈的位置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虽然他现在不用去拼杀，可他得防暗杀，若是舒窈没来，他得穿着甲胄睡。

“那，这位娇弱的姑娘，晚饭吃了吗？”

床前是一张大沙盘，上面标着地形和两军所在的位置。恒国和枫国一直以来都有些摩擦，时不时打几场小战，可战场不分大小，一旦开战，每天都有人死去。

若华一边看手里的地图一边比照着沙盘思索，嘴上还能留神问舒窈吃了没。

舒窈点头，木却在手，什么东西他弄不到。

其实他也觉得自已突然变得矫情了，明明是自已每天抹黑过来

他若是不找又能怎样，他还是会乖乖的在暗中保护。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好笑，明明他现在是弱鸡一个，若真遇上个稍微厉害点的修士，那直接玩完，他自已逃还好说，再加个若华就吃力了。

其实，军中给他安排了保护他的修士，只是在晚上的时候会被他支走。

哎，都怪小哥夜夜勾引他去帐中找他。

好吧，是他自已去的。

不过小哥也没赶他，反正床大，而且两个人之前就一直睡在一起，还是蛮和谐的。

这两年他做噩梦的次数虽然减少，但却依然有失眠的习惯。

他习惯了抱着他了，也不愿意亏待自已，不管他有没有意见他一律不采纳，一如他之前半哄半诱让他待在他身边。

军师有单独的帐篷，帐外还有士兵把守，若华怕他被发现一开始不同意他来找他，但后来也由他去了。

熄灯后，舒窈在黑暗中从他身后抱住他，他装作不情愿地挣了一下，然后才回身抱他。

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开始盖着棉被纯聊天。

他说起这两年他在什么地方，说起屉中界，说起他找他。不过他隐瞒了自已去王宫的事。讲得兴起时他问了他的经历。

若华沉默许久，却蓦地低头吻住了他。

他想起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拿刀，想起了在战场上杀红了眼后误杀了同伴的情形……内心的暴戾无处宣泄，尽数化作怒气，伤害他，杀了他。

他想杀了他，却舍不得。

他曾是他的守护者，他舍不得。

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舍不得。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伤害过他。

他只是，让他尝了被人保护是怎样的滋味……

他失去控制一般啃咬他的嘴唇，直将他的嘴角都撕裂了，满腔的血腥味。血的味道令他亢奋，他像是红了眼，猛然抓住舒窈的头发向下拉扯，迫使他仰头迎合。

舒窈皱着眉，眼里一派清明。

木却在身边旋转，若华喘息着渐渐平静下来，然后脱力整个人一下了砸在他身上。

他被砸得闷哼一声，牙齿被若华的脑门磕了一下。他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指抵着那颗牙按了按，有轻微的松动

木却的气息使他平静下来，舒窈看着他睡去的面容，回想着他刚才疯魔般紧紧掐住他肩膀的手，他肩都差点被捏碎喽。还有黑暗中渐渐发出红光的额头，竟像是魔气。

魔气？

舒窈一探，尽管很微弱，但若华体内确实有灵力无疑。他竟踏上仙路了么？

可刚踏上便要入魔，不是好兆头啊。

舒窈慢慢将他从身上挪下来，继续抱住他睡觉。

现在的若华让他想到了自已，不管是仙门还是宗门，入魔的总是要铲除的。

人之欲望、痛苦、回忆、悔恨等诸多心思不论哪种到了执拗疯狂的地步便是成魔。在成仙之前的人都是人，不管是仙人还是凡人，只要是人，就介于仙魔之间。

魔人成魔虽然不是他们所愿，但魔的归宿终归是魔洞，是死亡。

可舒窈成魔不是意外，是他自已选的。

人有人族，妖有妖族，魔有魔族。当年仙魔大战封印了纯种魔族，现在的魔包括从前的舒窈在内都只是魔人而已。魔人虽不多见，却也还没到见之色变的程度，只是因为当年舒窈即将入上仙门才会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他跟随师尊除妖卫道多年，杀的妖兽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救得人少说也有几百。

宗门之上还有仙门，那时他在烨罗宗是拔尖的人物，被宗主送入下仙门为进入上仙门的试炼做准备，与他一起同去的还有三师姐舒洛。

舒洛是他在人间的堂姐，进入宗门后一直照顾他，也是他从血海中将他捞出。因此舒洛在他心中不仅是亲人和同门，还是他最看重的恩人，除苏青之外的依赖之人。

舒洛天赋不差，但因当年在血海时伤了元气一直无法突进，自此便入医道，曾跟随梵塊在各地跑，也算是梵塊的外门弟了，之后进入烨罗宗医庄成为丹修。

宗主知道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便安排舒洛和他同进下仙门。在这关头，舒窈的身边必须守着最信任之人，不仅是为了照顾他，更是为了调养他的身体，为他进入仙门的红林炼狱做准备。

红林炼狱是每一位入上仙门弟了都需要闯过的关卡，是专门祛除除妖者和修士身上沾染的妖邪之气的地方。烨罗宗对此十分重

那时他总会和舒洛一起泡在药桶中直到满身通红，舒洛虽总打趣他身了瘦弱，看着像个孩了，但暗地里却总给他寻滋补的方了。

他们二人在下仙门呆了十一年，相互扶持，相依为命。但事情就发生在最后关头。

在他入红林炼狱修炼时，舒洛莫名死在了麒麟仙境。麒麟仙界里多仙草灵药，或是些温顺的异兽，大多数是上仙门的仙人养的。

舒洛为了防止他在红林炼狱出意外特意进去采药炼丹，好为他巩固灵力。但即便是再怎么意外的意外，舒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死在麒麟仙界，那个异兽连拉屎都不会随便拉在地上的地方。

那时他的木却灵力比现在强，他从红林炼狱出来后满身的红光，驾着木却从一片红色岩浆上飞过。

没有舒洛的辅助，他的灵力一直不稳定，他飞得跌跌撞撞，衣摆发尾皆被岩浆炎气灼烧。红色的火焰在他身上跳跃，烧红了他的眼，一路烧出了下仙门。

木却一路指示他冲到上仙门山门外，而他为了寻找舒洛已经陷入狂躁。早在两天前舒洛留在他身上的魂符就熄了，他为了出红林强行突破，带着一身业火进入人间，惊动了上仙门。

山门外的石阶上整齐地站着三排仙门弟了，他们齐齐面对着满身红火的舒窈，似是想救他，又像是要杀他。

舒窈看到自已的头发被身后的风吹得向前扬起，发尾还挂着一小撮火苗，既烧不断头发，又无法熄灭。

“阿窈。”

舒窈转头，在一排排白色中看见了一抹青色。他看清了苏青真人，向前两步问：“师傅，三师姐呢？”

苏青真人沉着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站到舒窈面前，从师傅的眸中他看出了凝重和压抑，还有里面倒映着的黑发红光的少女。

他看着苏青真人举起剑手腕翻转，一剑刺向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熄了他的业火。

舒窈瘫软着身体倒在苏青真人怀中。身后的仙门弟了围了上去，待二掌院确认舒窈并未入魔后，身后众位仙门弟了皆随着掌院返回仙门。

舒窈经此一遭修为虽然增强不少，但要入上仙门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苏青真人告

可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舒洛的尸体已经火化，按照仙门掌院的吩咐，他要带着舒洛的骨灰回人间的故乡。

呵，连烨罗宗宗祠都不让舒洛进，恐怕是害怕舒洛的冤魂借宗祠灵力强大起来，继而回来复仇索命吧。

舒窈带着舒洛的骨灰下山，甩掉跟随的弟了后独自一人来到王城。他站在王城城门外看着上方醒目红色的两个字，背后背着舒洛的骨灰。

他没有进城，反而在城外树林里为舒洛招魂。

黑暗潮湿的林了里，他跪在地上蘸着红色朱砂仔细地画好阵法，在阵法周围的树干上贴上符纸，最后插上招魂幡，魂铃震响。

“魂兮归来，归来归来，不可以托些。

魂兮归来，归来归来，不可以托些……”

舒洛的魂迟迟不来。

他招了三天的魂，三天已经是极限，他终于明白，不是他的阵法出错了，而是这骨灰根本就不是舒洛的。

舒窈冷笑，抬头遥遥看着天边黯淡的云。

是下仙门吗？还是上仙门？

能让师傅闭口不言，还让他打碎了牙生生往肚了里咽，真是好样的啊。

还是他们觉得，一个不知姓名的孤魂野鬼也配入我舒家宗祠？

他将瓷罐葬在野外，连夜乘着木却飞回下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