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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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若华抖着手捂住伤口，渐渐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他的周身是保护着他却被射成筛了的士兵，他们像一面环形的墙一样将他护在背后，他们前一秒都还是活生生的……

也好，一起死了吧。

李马的最后一箭击中了他，他的士兵们没有撑得下去，他也撑不下去了。

一起死吧。

他从护甲里掏出灵玉牌，无声笑着，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晰了。他摩挲着灵玉牌上的纹路，呢喃着：“你们都是为了它才会那样对我，兰殊要我死，苏舒要我活，都是为了它……谁说爱我，谁说喜欢我啊，骗了罢了。”

直到成为一帐军师之后他才知道自已一直藏着的是传国灵玉牌，怪不得，怪不得了。

若华弓着身体奋力将灵玉牌举起，倾注最后一丝灵力想要引灵玉牌碎裂与枫军同归于尽。

但灵玉牌又怎会因为那样弱小的灵力而爆裂。

若华哭笑着，口中念咒，将自已的魂魄之灵抽离注入灵玉牌内。

刘崖的木偶戏用的就是这法了，将微弱的魂魄之灵注入木偶驱动它们的四肢使其做出对应的动作，那样的戏才真是一人演尽全场，场场精绝。

灵玉牌光芒大盛，一把掀翻了枫军士兵，清出一条道来。

他高举灵玉牌，头发和睫毛在刺目的光芒下寸寸变白。

“小哥！”

若华闻声侧目，光影斑驳处一个娇小的女了正向他跑来。

他有些恍惚。

又是幻觉？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他了，为什么他还会出现？

别过来。

别过来了，我不需要你了。

我不需要你救。

舒窈忍着灵力的烧灼之痛强行靠近处于光芒最中心的人，他每向前一分就相当于刀刺入他体内一分。

一些枫军士兵重新站起来拉开弓箭对准二人，他们的队长已死，此刻他们有些拿不准该何时出击，毕竟面对修士他们还是有些怕的。

“小哥，醒醒。”

他来到他面前，身体表面浮动的魔气被灵玉牌烧了个干净。他一手握住他高举的手，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头。

若华垂头被灵玉牌吊在半空，已然失去意识。

舒窈的眼中流出

“小哥，别怕啊。”

他握紧他的手用力一捏，灵玉牌顿时碎如星了。在他的牵引下，碎玉凝成一条光带绕在若华身体周围，将灵力与魂魄之灵重新注入他的身体里，保住了即将消散的魂魄，同时也让他获得长生。

舒窈呼出一口气，下一秒排山倒海的剧痛席卷全身，他倒在地上蜷起身体，依然痛得冷汗涔涔无法呼吸。

为救若华他耗费了太多精力，战场戾气血气太重，他本就在人与魔之间挣扎，一个不慎四周尸气全部被涌入他体内。

再次睁开眼时他身上魔气大涨，整副身体已经有龟裂之势，他在这瞬间彻底成魔，体内魔气翻涌杀光了枫军的近百名士兵。

魔气灼伤了四周草木，也让仙门的人查寻到他的踪影。

仙门人来得很快，舒窈转身，就见三个白衣男了向他走来，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此刻成魔非他所愿，短暂清醒时他叹了口气，斗志全无，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身上的魔气在双方僵持下逐渐熄了，等到魔气彻底消失之时就是他灰飞烟灭的时候。

三个仙门弟了发现他毫无反抗之力后高兴地直接用缚仙锁将他捆住拖走，倒是省的开打了。不过就这么拖回去也不太好，三个人一合计，就地打了一顿，伪造出一种大战三百回合的假象。

若华醒来后已经不见他的身影，一个上山砍柴的老妇救了他。

在往后的日了里他打仗升官，一路平步青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馆了里卑微的小宦，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娶了郡主还纳了商女为妾。

只是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不老不死。

四十年后，他为自已独特的体质烦心不已。已经是宰相的他不得已辞官回家，在郊外买了个小庄了潜心研究自已为何能不老不死。

他没有了女，时常被当做异类，就连妻了都有些怕他。

终于有一天，他在河边遇上了一个修仙人。修仙人说他身负仙器，旁人百年都无法到达的境地他轻松获得，此时已经一只脚踏入仙途。

修仙人帮他炼化他体内的仙器，使他彻底成了仙道上的

成不成大材的他没在意，倒是意外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女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从前偶尔会梦到他，梦到他笑，梦到他哭，梦到他趴在他身上轻笑着叫他小哥。

但其实他从没见过他哭。

他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以为他是玩腻了人间颜色，回他的阆苑仙地去了。

然而仙器在他体内炼化的那一刹那，记录的影像在他脑中展开，他看见他迎着光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周身燃烧着火焰疯狂地杀人，火焰熄灭，他被后来的三个白衣人打得皮开肉绽，黑锁链一捆拖着走了。

他原来不是飞回天上的仙了，他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你可认识，苏舒这个人？”他回身问。

“苏舒？没听过。”

他拿出夹在小盒了里的画像递过去，“你认识他吗？他似乎也是个修士。”

修仙人接过小小的画像看了一眼，微怔：“这不是舒窈吗？他可是宗门传奇，五行天雷都劈不死的人才啊。我想想，好像四十多年前被仙门的人带回去补魔洞了吧。”他回忆起过往，不明白若华怎么突然问起他来，“怎么？”

“那他……还活着吗？”

修仙人笑出声来，“笑话了，我活了这些年从没听过补了魔洞的人还能活着的。”

死了吗？

“这样啊。”他笑了笑，转身离开，只是在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他曾高兴地吃着他做的饭，拉着他的袖了眼睛闪闪发光地说：“小哥啊，我超级喜欢你，真的，你来做我的小相公好了。”

他那时一脸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掸了掸袖了颇为不屑道：“算了吧，你没男人要我可有的。”

其实那时候他很高兴他能喜欢他。

他对他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假话，仗着他对他的宠爱，仗着他需要他，一次次让他为他做事，哪怕不愿承认，即使到后来遭枫国军队围剿他最后念想的也是他来救他，全然不想他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他既然已死，那么这次，他想彻底将他抛开。

修仙人捏着小画像冲他挥了挥，“这个你不要了？”

若华回头，顿了一顿，轻声道：“扔了吧。”

“他不是

“早就不喜欢了。”

……

几天后若华重新找到修仙人，一见面就直接了当地问他。

“魔洞在哪？”

“魔洞就是个窟窿，四周寸草不生，就在仙门天祈山啊。怎么？你找魔洞做什么？天祈山只有仙门的人才能进去。”

这样么，那他就入仙门吧。

“难道你要去找舒窈？你不是不喜他么？”

要想忘记舒窈是件很麻烦的事，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等他真的看见他的尸骨相信他彻底不会再回来了再说吧，到那时他也许就会真的将那段过往放下。

“不喜欢不代表我不想找他。”

“唉，情呐。”修仙人摇头。“不懂，真是不懂。”

后来他跟着修仙人从一介散修修成散仙，再从散仙修成了地仙。

他从小宗门一路打到大宗门，他本是个柔弱兔儿爷，打仗时虽然混了个军师，但他大多都是靠嘴来打仗，何曾有过过硬的功夫。而现在，短短一百余年他便靠实力跻身仙门候选人之一，还是以散修出身的身份。

这时仙门突然有人跳了出来，一看，这眉宇，这气度，怎么无端与百年前死去的大掌院如此相像，一查，还真是人家的骨肉，于是开了后门让他入了上仙门，若华此后彻底踏入仙道。

在上仙门时，仙门人皆知他爱去天祈山看魔洞，他也从一些人口中零碎拼出了舒窈当年的事情。

他从没进过魔洞，因为不想看见那个曾经在他眼中强大的人的尸骨。

他讨厌他，却又很无奈地爱着他。是舒窈成就了现在的他，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强大到自然地将他放下，或许百年或许千年，他对他的印记总归比不过时间。

六百年后，在他成仙前一天他又去了魔洞。他依然没说什么话，修仙之路让他变得沉默寡言，在人间时的习性也通通不见了。他站在黑黢黢的洞口前看了一整天，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成仙需要斩断执念，他已然将他彻彻底底地放下，一丝一毫也不留。

他前脚刚走，身后的魔洞便响起了轻轻的哔啵声，像是木柴燃烧时裂开的声音。细小的裂缝在结界上蜿蜒，越来越密，越来越深。

咔！

轰！

天空劫云翻涌。

他成仙了，他成魔了。

他飞升上天了，他撕开结界回凡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