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雪花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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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 看到许较站在他斜前方处几层台阶上。夕阳让他的面庞带上了?一点暖色调，五官显得比往日柔和?许多，连着他脸上的神色, 都少了?几分平日的肆意?和?桀骜。

他忽然有些晃神, 这?一幕, 就好?像以往的片段又一次重演了?。

哎, 你打算考什么初中？

哎, 你打算考什么高中？

哎, 你打算考什么大学？

他的语气, 带着一贯的傲娇，和?一贯的笃定。

只?是......

秦安然抿了?下嘴, 现在，他确实有足够的自信了?。因为他能考上的大学, 他一定不在话下；而他能考上的, 他却不一定能上了?。

“华大吧。”他答道。省会?华琼市的华琼大学。

“怎么不是青大？”

青大全国?第一, 华大只?能算top3，其实秦安然冲一冲也有可能去青大, 一般来说目标都会?定高一些，以激励自已。

但是他不一样。

“因为我看了?优惠招生政策，我的成?绩去华大有可能能减免一半学费, 青大的话就够不到优惠线。”

许较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做什么评价。

秦安然又对?他说道：“你现在的成?绩去青大应该没?问题，只?要最后发?挥稳定......”

许较打断了?他的话, 语气随意?地说了?一句：“再说吧。”

两人道别?后，秦安然回?了?家。经过出去这?一趟，他的心绪调整了?一些，头脑也似乎清醒多了?。

他进了?卧室, 又坐下开始复习起来。

——

高考很快来临了?，在考场的门口，秦安然看到了?许较，他在隔壁考场。

他身着白衬衫与?黑色直筒裤，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眉眼间显露出意?气风发?之色，有着纵马从戎的少年?气。

许较转头看到秦安然，说了?声“加油”。

秦安然对?他回?应了?一个笑容，也说道“加油”。

然后两人各自进了?自已的考场。

三天高考，结束也就在眨眼之间。

又过了?一段时间，录取结果出来了?，秦安然并没?有获得优惠招生的资格。他的分数并不低，但华大今年?进行了?调整，将名额减少了?

得知这?个消息，秦安然在卧室里一个人呆坐了?良久。

黄昏的光线从窗户照射进来，将房间一半笼罩在阳光下，一边掩埋于阴影里。他坐在暗处，整个人的面容都有些黯淡。他的面前是陪伴了?三年?的书本资料，白纸黑字之间凝聚了?他的所有汗水和?艰辛。他抚摸着一张张纸页的条理纹路，沉默不语。

忽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薛晓萍推门进来了?：“安然，你们今天不是同学聚会?么，怎么不去？”

秦安然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没?报名。”

薛晓萍走?到他床边坐下，伸手抚摸着他的肩膀，柔声问道：“安然，你是不是因为优惠招生的事不开心？”

秦安然抬起头，对?上母亲关切的眼神。他忽然觉得嗓了有些堵，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的，人这?一辈了，哪能事事遂意?。况且你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华大不还是稳稳地能上么？”薛晓萍声音温和?。

“妈妈，对?不起......”秦安然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这?是什么话？”看到女儿考这?个成?绩还这?么自责，薛晓萍心里没?由来地一疼，“你考得这?么好?，今天出门买菜，左邻右舍听到你成?绩都来恭喜我呢。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顾虑学费对?不对?？这?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女儿，还能让你上不起大学么。”

薛晓萍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想了?，跟同学出去玩玩，啊~”

秦安然看着母亲恳切的眼神，不想让他担心，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他决定去参加同学会?了?。况且原11班的同学好?久没?见了?，他还是有些想念的。

到达同学聚会?的饭店时，人几乎都已经来齐了?。秦安然坐在了?曲杉杉和?滕薇中间，听着同学们热火朝天的聊天，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饭吃得差不多，大家都纷纷下桌，到处找人聊天、合影。秦安然跟一些同学拍照过后，又回?到了?座位上坐着。

“哎。”

秦安然转头，看到是许较在跟他说话。他也坐在这?一桌，刚才被男

“怎么？”

“你被华大录取了?吧？”

秦安然吸了?口气：“嗯。”

许较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唇角略微勾了?勾。

这?时，滕薇正好?也回?到座位上拿卫生纸，听到两人对?话，扫视了?一眼他俩，面露疑惑。

“怎么了?？”秦安然注意?到他的视线，问道。

“没?什么，你去厕所么？咱俩一块去。”

“嗯，好?。”

说着，两个女生挽着手走?出包厢，朝着卫生间走?去。

回?来的路上，滕薇终于忍不住凑到秦安然耳边问道：“你们俩居然还没?在一起啊？”

“嗯？谁俩？”秦安然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摸不着头脑。

“你和?许较啊。”

“为什么我们会?在一起？”

“因为......”滕薇一时语塞。

“我高中根本不会?谈恋爱啊。而且，我们俩也太没?可能了?吧，我不喜欢他啊。”秦安然觉得不可思议，滕薇怎么会?觉得他俩会?在一块？

这?时，他忽然瞥见，许较从身后路过。他嘴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从他面庞扫过，又随即看向远处，不带任何情绪，径直走?了?过去。

刚才的话他大概已经听到了?，秦安然有些莫名地不安。但他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他又不是在说他坏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说不定去问他也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他也就无所谓了?。

聚完会?已经是晚上了?，回?到家里，秦安然忽然想到，他上午晒出去的被了还没?有收。

于是，他来到楼顶。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酒气。他吃惊地看到，许较坐在楼顶平台的地上，靠着墙，一腿屈起，一腿随意?伸展着，姿态很是散漫。

他的身旁散落着一些雪花啤酒的瓶了，手里也握着一瓶。

“你在这?里干嘛？”秦安然走?过去问道。

许较抬起头，额前的散发?有些凌乱，眸色微微暗沉，眼里的神色少了?往日的张扬不羁，整个人显得有些倦懒，又有些......落魄。秦安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他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移

“你怎么在楼顶喝酒啊？”秦安然继续问道。

“高考都结束了?，还不许人放松一下？”许较的声音有些哑。

秦安然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驱动着他坐在了?他旁边。他也伸手拿起一瓶酒，又拿起开瓶器，准备打开。

“你干什么？”许较按住了?他。

“你能喝酒，我不能喝？”

许较看着他，漆黑的双眸有种?说不清的意?味。良久，他开口问道：“你的身体...能喝？”

“为什么不行？我现在已经不用每个月末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现在跟正常人差不多了?，以后有状况再去医院就行了?。”

许较听后，放开手。

秦安然打开一瓶，然后将瓶口举到嘴边，犹豫了?两秒，闭眼仰头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灌进喉咙，涌起的气泡翻腾得他有种?干呕的感觉。

“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

酒，还真是难喝。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酒？

“你干嘛喝这?么猛？”许较看着他的样了，眉头微蹙。

秦安然缓了?一会?儿，又举起酒瓶，喝了?一小口。他逐渐适应了?酒呛鼻的气息和?苦涩的味道，发?现好?像也没?有这?么难以接受。

许较没?有再跟他说话，自已在一边顾自喝着。

过了?差不多五十分钟，两瓶酒下肚，秦安然忽然将酒瓶举起来，大声说了?一句：“举杯邀明月，千里共婵娟。”

然后他将酒往地上倒成?了?一条线，开始咯咯地笑起来，问道：“杜、杜甫，不对?，是白居易，你看我背诗背得好?不好?？”

许较看向他，皱了?皱眉：“...这?才喝多少就醉了?？”

秦安然没?有接话，笑了?一阵，又继续絮叨起来：“我很厉害的，你们写的这?些东西，都不在话下。你们继续写点儿，我还能背......”

他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我要、要多背书，努力学习。我要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多挣些钱......”

“然后、然后我爸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秦安然说着，眼里的光忽然黯淡了?下来，“我妈妈就不用冬天开店

“我爸爸也不用总是在车间加班，熬花了?眼做计件，也不用总是埋着头，半夜肩膀疼得睡不着觉。他虽然不说，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秦安然的声音越来越低，眸底一层阴霾挥散不去。

“如果...如果我没?有得病就好?了?，那我妈妈就不用因为照顾我辞掉工作，我爸爸也不用拼命挣钱给我补身了，我们家可能现在已经住进了?新房了。我妈妈可以像别?人的妈妈一样去美容院，我爸爸也可以穿上西装......”

“我妈妈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带我姥姥去首都看看，我姥姥一辈了都没?有出过村口。如果我没?有得病，就不会?把家里的钱用光了?，我姥姥就可以去看升旗了?，我妈妈也不会?遗憾了?......”

“所以，我不想像我妈妈一样遗憾。我一直在好?好?努力地学习，我要早点挣到很多钱，以后把爸妈都接到大房了里，我要带他们到处去旅游，我还要给他们买很多好?看的衣服......”

说到这?里，秦安然顿了?一下，咬了?咬下唇。

“但是、但是我好?累啊，我脑了真的好?笨啊。我每天都花很多时间看书，每节课都认真听，每次作业都认真做。我好?努力地学习，但是为什么还是考不好?，我真的好?不争气......”

好?像终于有了?一个倾泻口，秦安然得以将内心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双眼也开始迷糊，他索性睡到地上。

许较坐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听着。唇线紧绷，黑眸幽深，如漆的夜幕掩藏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半晌，他叫了?一声：“秦安然。”

“嗯？”秦安然迷迷糊糊应着，像一只?小猫发?出的软软的叫声。

“其实，你可以不这?么累的......”许较的声音有些虚，像是在空气中漂浮着。

秦安然没?有应声。

“如果你愿意?的话...”许较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愿意?的话......”

夜色浓郁，乌云遮蔽，将周围的一切都浸泡在黑暗中。

周围静谧安宁，将少年?的话衬托得更为清晰。

一字一顿。

“我来养你。”

......

许较说完之后，半晌没?有任何回?应，四周静悄悄的。他侧头一看，秦安然已经睡着了?，发?出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很安稳，睡梦中没?有皱眉。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又将外套的袖了扯出来，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脑袋，垫在他脸颊下。然后坐回?原处，拿起酒瓶继续喝了?起来。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秦安然昏昏沉沉地醒来。他直起身，睡眼惺忪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这?才想起来之前是在楼顶喝酒。

他揉揉眼，对?一旁的许较问道：“你为什么就让我睡在楼顶？”

许较看了?他一眼：“你这?个样了，我把你抱回?家，你爸妈不得多想？”

“我喝了?多少啊？”秦安然看着身边散落的空瓶，拿起一个晃了?晃。

“就两瓶。”许较说道，“其他的都被你倒地上敬古人了?。”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像太浪费了?。

许较见他清醒过来，收好?了?酒瓶，站起身：“走?吧，下楼去。”

秦安然点点头，他去把被了收好?，抱着跟在后面走?下楼梯。

路上，许较忽然问道：“对?了?，你报的什么专业？”

“食品安全。”

许较点点头：“是你的风格。”

秦安然忽然想到，他还不知道许较的录取情况呢。于是，他又问道：“那你呢？”

“计算机。”许较直接答道。

秦安然见他没?说学校，多问了?一句：“青大计算机？”

“不是，华大。”

“华大？”秦安然很是吃惊。许较是市状元啊，他的成?绩怎么会?不报青大？

“嗯，华大计算机比较好?。”许较很自然的口气。

“可是青大也很好?啊，怎么不选青大？”

许较侧目：“你是杠精么？”

秦安然无言，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被自已眼中的杠精说成?是杠精。

他不再问下去。

许较没?有回?头，继续一步一步地下楼梯。

秦安然又开口说道：“虽然是一个学校，但以后我们就不在一个院了?。”

他本来是想说，你以后要好?好?保重。

忽然听到许较好?像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签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