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室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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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瞥右侧床上,眼见刘白螭一人躺着,却不见了裘千尺,心中疑惑。此时屋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咚咚两声,一个女子音色说道:“二位,距吉时还有半个时辰,可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杨过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里屋瞅了一眼,果见裘千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这才急匆匆走去开了门。
来人乃是四名年轻女弟子,见得杨过出来,均是作了一揖,道:“公子,可要与尊夫人用些点心?”
杨过道:“那便多谢几位了。”让开身位,引导几人将吃食放在桌上。他合了门,转身之时,看到两条藕臂从被窝里露出,愈伸愈长,终于嘤嘤一声长哼,伸了个懒腰。刘白螭一起床就见到桌上琳琅满目摆满食物,马上兴奋大叫起来,赤着两只小脚跳下床,凑近一看,却只是些寻常糕饼,顿时失望透顶,万般嫌弃,但腹中饥饿难耐,仍是拿来吃了。
闹出如此动静,杨过知道裘千尺已然醒转,便拿了桌上两碟烧饼,倒了杯清水,送到里屋。
杨过把她靠墙扶好,拈起一个烧饼送到她嘴边,只见她有如饕餮一般猛嚼猛咽,饼屑撒了满床都是,杨过拿饼之速却还不及她吃的速度,像极了八百年没吃饱饭的模样,顷刻间,八个饼就都被扫了精光,又拿水给她,仰头咕噜一口用嗓子眼儿接完,仍是一脸意犹未尽,凶神恶煞地盯着杨过,像是威逼他再拿些来。杨过道:“先别急着再吃,跟你说些正事。”
裘千尺虽然暴戾刚烈,但却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听杨过这么一说,也正色看着他。
“我不能瞒你,今日未时,公孙止要新再娶妻。你要复仇的心情我可理解,但我却不能帮你,因为我不偏袒任何一方,则也干不了毁婚的事。一码归一码,你现今逃出生天,复仇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该阻止,可我希望绿萼不要因为你而受到伤害,这是我的私心,所以,我可以保你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日子,这是对你的补偿。”
裘千尺虽听他说得谦敬随和,可话中却是绵里藏针。其实,杨过已算得上客气至极,她徒然废人耳,杨过想如何便如何,她哪里有的选择?只是,凭得裘千
尺的心气,她怎么会服输?怎么肯服输?便如太行的弃旗,巨鹿的破船,她在谋划,在忖度,准备发出愤然一击,而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演一场好戏骗过杨过。
只听她勃然大怒道:“萼儿是我的女儿,我要她如何便如何,她是我生的,我让她死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小白脸!快把姑奶奶抬去,不然非但连你皮炎挨x,你媳妇儿也被轮,臭骚货,要在十几年前我一定把你卖到山沟里给十几个x上长疮的老男人排队x你……”
杨过受不了如此恶毒的骂法,不等她唾沫横飞喷够,动手点了哑穴,提起目如铜铃一副吃人像的裘千尺塞进床底。一站起身,就见到刘白螭飞速转回头,嘴中还刁个烧饼。他回到桌前坐下,刘白螭把一碟糯糕与两个薄饼推到他面前。杨过把糕点倒在饼上,卷起来边吃边道:“装的像点,不要暴露,等会儿听我号令见机行事,那谷主不是容易糊弄的脚色。”
刘白螭点点头,又缩回被窝,盘起腿用两只糯糕般柔软的纤手整理起睡乱的头发,就这么看着杨过吃相如狼,沉溺在他的美色中。
“喂,还疼吗?”杨过见她痴痴呆呆傻笑着,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如是说道。
刘白螭即刻被拉回现实,慌慌张张停下了梳头的手,随意扎了一个发髻,羞道:“屁股不疼了,脸还有点肿痛。”
只见杨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瓷瓶,抓出她的右手,将掌心朝上,缓缓倾倒瓶子直到流出些许深黄色液体,道:“这是玉峰浆,不但可以疗你的伤,还是美肤驻颜的良品。喏,自己涂均匀在脸上。还有,撑不住就别逞强,屁股到底疼不疼,我再给你匀些。”
刘白螭的臀上还有一道道伤痕,可比起先前的凸出,已淡下去了许多,但确实还疼着,只是她难以启齿。不知怎么回事,先前的她能浑不要命豁出去用骚□□妇样子猛攻杨过,可当杨过真的对她动起手来,她却一点儿也嚣张不起来了,没有人注意到,她被打屁股而娇喘的时候,竟是害怕而羞涩的。
杨过身上淡淡的幽香令她迷醉,他字里行间所提到的“屁股”好像是她的软肋,一经
说到,她的脸就多泛一层红晕,仿佛这两个字就说不得一样,一说,便似屁股又被重重拍上一下,那痛与乐交织的奇妙感觉就在脑中回旋萦绕,久久不停,令她羞耻不已。
刘白螭极力回避杨过的目光,以几乎看不见的程度点了点头。杨过便把瓷瓶径直放在她另一只手上,意思让她自己涂抹,同时转过了身子。
将又甜又香的蜜浆涂满半肿的脸上之后,刘白螭默然盯着杨过伟岸厚实的背影,迟迟不肯褪下裙子,这种羞涩在她没穿亵裤的时候更是加倍放大开来。她好像真的看到杨过背后长了一双眼睛,就在等着看自己的好戏,但自己不应该正希望是这样的吗?为何又不敢了?她实在琢磨不透自己何以羞赧至此,只得说道:“师父,你能不能出去一会儿,我,我害羞……”说完咬紧嘴唇,等待他回复。
杨过一脸黑线,还当自己听岔了,一时间难以置信,但听她说话声中微带颤抖,便还是推门出去了。站在门口,为烈日所灼,心想:“她平时说说大话,其实就是个雏儿。此事怪我,她是女子,姑姑可以打我屁股,我怎么可以依样画葫芦来打她的屁股呢。”想到自己这事做的实在荒唐,没头没脑,动手打了自己两巴掌,又自言自语说道:“姑姑,是过儿太笨,一时想不到别的好法子教训她,过儿当真不是占她便宜,此话如若有假,就罚我生生世世都不能和姑姑在一起。”
“杨公子,杨公子?”
杨过环顾身旁,却见公孙绿萼浓妆艳抹,曼然而立,止不住的娇翠欲滴,她朝杨过微笑,露出两排洁莹的牙齿。杨过从未见过绿萼这般打扮,便随口道:“绿萼姑娘,今日怎么穿得这么漂亮。”
公孙绿萼竟也不羞,仍是一般笑道:“不敢当,还是尊夫人漂亮,我哪里及得上她。杨公子,离吉时还有一炷香时分,不如早些入座。”
杨过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们也差不多准备出发了。”公孙绿萼道:“我和娘亲说了两位,她就笑得合不拢嘴,说极是希望你们能来,可以从你们一对儿夫妻这儿得到祝福。”杨过笑道:“能蒙谷主夫人看得起,也甚是荣幸
。”公孙绿萼道:“不过公子,你待会儿可得留意,今日清晨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个个都凶神恶煞的,说是来抓什么老顽童周伯通,但所幸没闹出什么事,爹爹知道了也不以为意,让仍是好好招待。”
杨过心想:“历史果然还是照着原本的轨迹推演,这几个人终归还是到了谷中。我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当下应承了绿萼。
屋内忽传来刘白螭的声音:“相公,你进来帮我一下。”绿萼先前无意瞧见杨过独自抽自己两个巴掌,道他定是被妻子罚了,怕媳妇怕得要命,一想到昨夜三人围坐一起吃肉还装出大丈夫的样子凶人,死要面子,心中便好笑得很。她闻言善解人意对杨过道:“那公子,我先去了,你早些来。”说罢,腰肢不由自主水蛇般扭动,消失在转角。
杨过推门而入,刘白螭已身着齐整站在床前,两人又准备一会儿,遂朝院内走去。
未时三刻,再过一刻,就是一天里最为闷热的时段。烈日好像一口吸收了全部热量的锅盖,无情笼罩下来,两人并肩走着,脚踩在地上,就有如踩在蒸笼里一样。进了庄内,终于找到一丝凉快,两侧的红灯笼兀自一串连着一串慵懒地挂在一棵棵树上,与一字排开的刀斧手有些相似。气氛恍惚有些不对。
两人手牵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步入厅内,霎时间吸引无数尖锐目光,像是要把他们活剐了一般。厅堂甚大,满眼都是红色点缀,不但帷帘换成红色,就连头顶“宁静致远”的牌匾也用红缎绣了边框。后厅有一长桌,烧香供着几个牌位,中设一大坐台,上头暂时没人,左右侧分别摆了七八张矮桌,桌前十来双眼睛一齐看来。
杨过丝毫不惧,瞪起凌厉的眼神冷冷扫了左右一眼,发现不但老朋友全部到齐,还赫然多出一个新人物,羽扇纶巾,书生打扮,模样颇俊。他昂然迈步找了一个位置让刘白螭坐下,稍等了一会儿,马上就有弟子上来又加了一个坐垫。
金轮法王笑道:“原来是杨兄弟,别来无恙啊,许久不见,身边的女人倒是换得挺勤,还个个都那么漂亮。”
座中潇湘子、尹克西、尼摩星
、马光佐皆是未曾见过杨过,本来见来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俊美少年,均各不以为意,但听了法王与他兄弟相称,便皆不敢小觑于他。
杨过目的只在公孙止,不愿树敌,听他这话说得不温不火,也佩服其老到,朝法王拱了一手,默默不语。
马光佐提了一壶酒出座,大大咧咧跨步走到杨过面前道:“若是好汉子,就干了这杯酒!”一言未毕,提起酒壶对着壶嘴嘟嘟喝了精光。杨过见他豪爽热情,不好推脱,便也把起酒壶一口灌完,竟是面不改色。马光佐当他白皮白面,料想只是个成天腻在女人肚皮上的窝囊废,现在见他如此豪迈,也是愣了一愣,随即朗声说道:“是个好汉子!你比那个小白脸儿痛快多了。”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朝那书生脸上看去,但见他仍是静静把玩手中两颗乾坤宝珠,珠子相撞,叮当作响,甚是清脆好听。尹克西道:“傻大个,陆先生是王爷请来的贵客,你好好说话!”马光佐“哼”了一声,向杨过咧嘴傻傻一笑,就转身回座。
公孙止虽不能喝酒,但想到大婚之日,须得有酒助兴,自己不喝,旁人也少不了要喝的,便早早备下了数十坛美酒。这里座中人物,不是来自西域外邦,便是自身狂放不羁,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也不讲什么规矩,都是自顾自喝酒吃菜。杨过留意潇湘子并非老顽童假扮,心中奇怪,不知周伯通会去了何处。
少顷,缦帘后缓缓转出两人,一人身着吉服,腰间挎一红绣球,清瘦的脸上略带倦意,正是那公孙止。他右手挽着盖着红布头的新娘子,背后陆陆续续跟着几名弟子,公孙绿萼也在其中,每个人手中均是整盘整盘端着摘下的红色花瓣,一看一下,真可谓十分喜庆。
众人见得此地主人到来,都是止了手上吃喝,端坐着听他说话。
只见他牵着新娘,另一只手推扶她的细腰,小心走上台阶,引着坐下,就这么轻飘飘地说道:“列位请便,吉时马上便到,今日多谢各位到来捧场。”
马光佐口中嚼着饼,含糊不清说道:“谷主,你恁地小气,酒就给两壶,能不能再多拿些酒来。”
公孙止对台边樊一翁使了个眼色,让他差人再去提酒,转而歉道:“贵客说的极是,款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尹克西见他雍容华贵,举止大方,有意结交,便攀附道:“此地清新怡人,谷主又得了美妻相伴,当真是快活似神仙,恭喜恭喜。”公孙止闻言朝他笑笑,微微颔首,抿了一口清茶,不再说话。
天井中忽然响起一阵鞭炮声,众人向外看去,一队人手中拿着锣鼓,铿铿锵锵敲打起来,一刹那热闹非凡,又听得一声高昂厚重的响声——唢呐后来居上,直吹得人人心头一震。
司仪朗声说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成亲!”言罢,立时便有弟子拿出准备好的红枕用作垫子,摆在后厅地上。公孙止就携了新娘的手缓步下台,座中众人均各站起身来,跟着他一同向后堂走去。
两人跪在软软的蒲团之上,公孙止低声道:“曼儿,你开心么?”那美妇听他叫唤自己小名,心中甜蜜,忍不住左手掀起盖头,露出一双尤为清澈的眼睛脉脉看他,应道:“止哥,今日不会有人比我更开心啦。”
见到两人你侬我侬的缠绵,端的是如胶似漆,你怜我爱,杨过心想:“公孙止就算骗她,两人的感情也是真的,如此的男欢女爱,我真没理由多管闲事。”
公孙止心意激荡,除却一个地方坚硬如铁,周身都是软绵绵的,在他的眼中,那美妇的眉眼、红唇、纤手,每一处都令他如癫似狂,都构成肉眼可见的欲望,几乎就要将她推倒在这礼堂之中。
“大礼开始!一拜天地!”
围着的一干人主动让出两个位置,美妇拉着痴痴的公孙止转过身位,俯身朝太阳方向跪拜。公孙止作势随意一拜,起身之时,见她仍是高高翘着臀部向下磕头,实在忍耐不住,上手捏了一把。众人本以为他是个古板守礼的道学先生,现在见他原来蔫坏,大都起哄喝彩,马光佐更是嘿嘿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呦!等待会儿入了洞房,还不是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美妇轻轻锤了公孙止胸口一下,她满脸通红,幸好戴着布头,使旁人瞧不见她的娇羞模样。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两人互望着,仿佛这道红屏障就不存在一般,深情凝视对方。公孙止微微颤抖,兴奋到不知所以,缓缓说道:“曼儿,我会永生永世保护着你,一直待你好,绝不让你被人欺侮。”那美妇只比他更加的激动,幸福无比,盼得立马拥进他的怀里,细声道:“咱们拜吧。”
正当礼成之际,突然之间,外面哐哐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杨过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竖耳一听,便已知道这得是由三个人发出来的,只是这一声声高低参差的踢踏声中,似乎隐有着他十分熟悉的节奏,他瞿然一惊,却道自己是看着别人成婚,心中多想。人人都是转身看向门口,公孙止也停了跪拜,拉紧那美妇的手,准备看看来者究竟何人。
马光佐本正和杨过哥俩好,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他虽说得粗鲁,杨过却也能接得上话,此时杨过忽地就没了动静,他心中诧异,再见时,杨过已然死死盯着门口不放。马光佐顺着他的眼神随意望去,本道杨过大惊小怪,一见之下,竟舍不得再将目光离开,死死定在原地。
只见来人秀发飘飘,行走若风,自带一股冷艳气质,只有一件从胸前到臀底的乳白连衣短裙包住私密部位,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皆是片衫不挂,就连鞋子也未穿上,光着两只嫩嫩白白的脚丫,踝上戴一银质环带,绑着小小的铃铛,每走一步,叮叮当当的响声就绕梁不绝,极为好听。
这人正是小龙女!
此间的人物,多有几位异域高手,不是熙攘为名,便是权欲甚重,还有一心只想着练武的,可就是不怎么亲近女色,对□□没有多大兴趣。但见潇湘子、尼摩星等人均是脸上变色,几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竟当众作出忸怩神情,都是存着一颗爱恋之心。说也奇怪,他们心中并无任何龌龊想法,见她穿得暴露,却想脱了身上衣服给她披上,好好保护眼前这个绝美少女,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竟将身旁的男子全都当作了敌人,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杨过晕乎乎的脑袋被当作了阴天的旷野,风来,雨来,片刻间湿湿辘
辘。骤然一声惊雷,炸得他嗡嗡乱乱,如一条弹簧被压得振动,待到复了形,则也回过神来,见得真是小龙女无疑,又看她正朝自己奔来,陡然间大喜不能自已,满口大叫:“姑姑,姑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小龙女好像嫦娥奔月,往他身上轻盈一跳,双臂灵巧勾住杨过脖颈,白皙而修长的小腿刚想盘住杨过,却发觉身子腾空,被杨过带着旋转起来,转了几个圈圈之后方才停下,但仍是被抱得紧紧的。小龙女心中思了无数次他来亲自己,哪知他只管熊抱,手臂愈箍愈紧,像是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不见一般,肩头暗暗生疼,忙娇嗔道:“过儿,你弄疼我啦!”
杨过猛然一惊,急忙松开。这一微松,小龙女得以挣脱,右手仍是揽住他的脖子,左手却伸去摸他的脸颊,道:“过儿,你怎么不亲我?我要你亲我!”杨过看着小龙女嘟起嘴的嗔相,当真是为她死了也愿意,暗骂自己笨蛋,旋即向她唇上深深一吻。这一吻之下,芳香四溢,仿若置身万花丛中,险些灵魂出窍。
两人旁若无人地唧唧我我,行到乐处,半点没有想到此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小龙女欲拒还迎,杨过顺水推舟,伸手去宽解她的衣带。杨过突觉小龙女肩上冷冰冰的,再一摸,却是光溜溜的肌肤,他大吃一惊,把她放开,定睛一看,只见眼前大片大片的肌肤显现,与那日所见春宫图上的装束何异?当下也不多问,立马脱了身上长袍,帮她披上,站直身子替她遮挡。
小龙女不解其意,道:“过儿你干嘛?我可不穿你这衣服,丑死了。对了,你快瞧瞧,我这身打扮可好看么?”说着香肩一溜,脱下长袍,原地转了一圈,对他盈盈一笑。
杨过见她真心欢喜,眼底清澈如水,天真无邪得像个讨父母欢心的小女孩儿,又怎么会把她与那等龌龊之事联系在一块儿?心中五味杂陈,正要回答,突然想到自己竟忘记询问小龙女是否受伤、为何人所掳,因之忙问道:“姑姑,你受伤没有?中什么毒了吗?”小龙女道:“我没受伤,也没中毒,有一位陆先生,他待我极好,这身衣服,便是他送与我的,说
是最合适我穿了。”
小龙女这身暴露装束,的确是那位单手玩珠的陆先生送的。
且说那日英雄大会上,小龙女正端坐着看杨过打擂,为之担忧,为之心急,突然间一股尿意袭上心头,问了身边人茅厕何在,便匆匆跑去了。
哪知这茅厕条件实在太差,不但臭气熏天,屁股也需蹲在一个葫芦孔状的地方,免不了与之亲密接触,小龙女生性好洁,如何肯在这里解决?久而久之,小龙女双腿夹拢,涨了一张脸通红,眼见快要憋不住了,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此时众人俱在看那擂台比赛,后山树林定是空无一人,我何不去那儿?
终于双足飞动,奔到后山。此地流水潺潺,柳岸花堤,只有一声幽甚一声的莺啼。她探明了四下确是无人,终于褪下裙子。
解决完毕,压抑许久终于水泄而出,心中说不出的畅美,拿出手帕擦了,就要把裙子提上。
便在此时,小龙女只觉喉咙有异,不由自主大声咳嗽,随之双眼一酸,泪水不绝涌出,整个人软绵绵的,晃了几晃,好像喝醉的人一样向前倾倒,登时不省人事。
翌日醒转,恍恍惚惚,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辰了,却发现屁股底下软绵绵的,身在一张大床之上,床帘样式精美,以淡紫色的绸缎编造。左侧乃一小几,右侧有一烛台,天花板、地板皆用木质,乃是客栈的布局。小龙女刚想起身,却发觉全身发麻,使不上劲,撑起九十度的手肘又摔成平角,脑袋轻轻落在枕上。她又运功发力,但小腹中一点内力也无,好像全被抽干了一般。
嘎吱一声,房门忽然打开了,霎时间好像有微风吹了进来。缓缓一人走进,但见他文秀典雅,俨然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公子,他见小龙女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刻不放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有疑惑,有怒气,便道:“醒啦?”说着,将手中饭菜提到桌上,一盘盘依次摆开。
小龙女见到来人是个年轻男子,她被先后被霍都求亲、甄赵下计,心想只要是个男子大致都惦记自己的美貌,这一晕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莫非自己早已被他玷污了么?急忙往摸被中去,待到
查明无误,才知道他没有碰过自己。
那公子整理杯盘,道:“你起不来身,我喂给你吃吧。”
小龙女冷冷地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见他走来,下意识抬手想要防御,但手刚一抬到胸的位置,便无力地坠下。
“张嘴。”
那公子端了个大板,上面盛了两三个菜,还有一碗白米饭。
小龙女心道:“他多半不怀好意,饭里不知道加了什么药,我可不能上当。”轻轻摇了摇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她注意到板上菜式,仍是和自己昨日在客栈吃的相似,不是鱼就是虾,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更是说明,此地至少未出江南,她还没被拐出多远。
那公子见她不吃,便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又挑了一口鱼肉送到嘴里,边嚼边道:“这下该放心了吧。”旋转筷子,把筷尾作筷头使,又夹了一口鱼肉,放在碗边的勺子上,再浸入碗里勺了一口鲜汤,送到小龙女嘴边。
但小龙女仍是摇头,缩头缩脑,把眉头皱成一团,好像小狮子毛的模样,摆起脸色,极其嫌弃地撇开。
其实这道理也简单,若要杀了自己,随时都可以,何必下毒呢?只怕是一些媚药之类的邪物,他自己吃了,欲上加欲,又无妨,我要是吃了,那可是对不起过儿了。
那公子问了两次,见她就是不吃,恼道:“都两天没吃饭了,饿死算了,爱吃不吃。”一语说毕,独个儿回座闷了一大口鱼汤。
小龙女心想:“我被你莫名其妙的抓来,都尚未生气,你又发什么脾气?”心中忿忿的一口气出不去,朝他骂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把我饿死也好,总之,我只会和我的过儿相爱,不会和你做那种事的。”她生气起来,脸上红扑扑的,倒像不会喝酒,却强灌了几杯烈酒下肚,不会骂人,却要硬骂,她自己觉得是发怒,旁人看来,却是可爱极了。
那公子不做理会,淡淡坐下,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小龙女见他竟不理睬,也不自讨没趣,心中委屈,想起杨过与她相濡以沫的腻歪,此时真想依偎在他怀里吐尽苦水
,又想他猴儿脾气,这时候一定满世界找我,急得快要发疯了吧?
小龙女有些倦了,昏过去这么久,醒来头却还是蒙蒙的,双眼辣辣的难受,仍想再休息休息。但她不敢睡觉,怕一睡下,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的公子,立马就变成吃人的禽兽,把自己撕碎。
房中愈来愈暗淡,光明流逝而去了,原来是黑夜到了。小龙女越发难以支撑,眼睛越来越酸疼,仿佛有根细针在里面戳来戳去。她闭上眼睛,心想自己就休息一会儿,但随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片刻就沉沉睡去。
梦中,她迷糊间看见那公子朝自己邪笑走来,想逃,却动弹不得,衣服竟被扒了精光,嘴唇又遭粗暴地吻上。她郁闷欲绝,连集出一口痰吐他脸上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被由着摆布。
当到感受亵裤前端被摸了一把,她忽地惊醒,往周围看去,发现床上只躺着自己一人,不由心下稍安,终于意识到这只是个梦,但气喘吁吁,还甚是心有余悸。转而却看到一旁烛光闪闪,那公子穿着极其奇怪的服饰独自幽幽站着。
说奇怪,是因为这套衣服居然是女子样式,还尤为的暴露,裙角低到大半个臀部都要包不住,全然泄露出来。
那公子不但甘愿穿着,而且一边做着扭捏的动作,只见他时而撅屁股,时而撩头发,时而扭动上肢,似在撒娇,简直就与女子一般无异。
小龙女从未见过眼前的怪异情形,心中狐疑不绝:为何一个男子,要扮作女子,还大半夜不睡觉,做这些女子在情人面前才会做的动作?并且,他全身雪白,竟不亚于自己,身段娇媚,性感无比,若不细看,当真瞧不出这会是个男子。
那公子继续摆了个造型,转过头来,眼睛却和小龙女的惊异目光撞个正着。他也不吃惊,到桌前喝了一大杯水,然后若无其事说道:“怎么,这套衣服好看么?”
小龙女被他问的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很好看。可是这是女子穿的,你为何要穿?”她再次仔细端详眼前之人,但见他高鼻宽目,身长八尺有余,绝不可能是一个女子。
那公子道:“谁说男子就不
能穿女子的衣服了,许多女子不是女扮男装么?怎么反过来就不行了呢。”
此话说得理直气壮,明明白白,小龙女也觉得甚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十分奇怪,可哪儿不对,终却说不出来,兀自陷入沉思。
那公子见她迷糊,道:“你不是怕我给你下药吗?其实你不必担心,我虽然身为男子,却偏不爱女人,只喜欢男人。”
小龙女与杨过在古墓中快活,两人亲亲爱爱,唧唧我我,只道这世上男子爱女子,女子爱男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却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竟会不爱女人,而去喜欢男人,心中自是老大的犯疑,可是亲眼见到此人男扮女装,尽做些发骚弄情的动作,又不由不信。
她正被这个信息惊到无以复加之际,那公子忽问道:“你喜欢这衣服么?”
小龙女眼见这身连衣裙穿他身上美妙绝伦,不说可将丰满身材显露无遗,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就是这做工也是精致细腻,便即点了点头。
那人笑道:“我可以送你一套,你要不要?”小龙女心想:“他要是想对我动手,早就做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女人爱美乃是天性,上到五六十岁的妇人,下到十三四岁的少女,谁不想使自己更加漂亮呢?只是十三四岁要的是瞧起来成熟,六七十岁的,那却是想让自己变年轻了。
“好啊,那你送我一套,但你穿过的我却不要。”小龙女耿直说道。
那人立刻拿来一个黑色包裹,从中翻翻找找,取出一套与先前一般精美华丽的裙子,说道:“看你似乎喜欢白色,这套我也没穿过,便给你吧。”言罢,将其递了过去,往外走去,将门轻轻带上。
少顷,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你进来罢。”他闻言进屋时,小龙女已经千娇百媚地站在地上,清纯和艳绝并存,美得不可方物,从来都是衣裳给人添了色,但放她身上,却好像是衣服借了人的光。
那人呆了一呆,不禁由衷赞美道:“你真美,我要有你一半儿美,那便好极了。”小龙女小巧玲珑的耳朵听惯了杨过的情话,这时陡然受人赞美,倒也不会觉得,只是奇道:“
你为何想当女子?”那人叹道:“我并不想当女子,可是我爱的人喜欢女子,我只好扮作女人模样,他天天在女人堆里往来,我没有办法。”
小龙女逐渐接受了男子之间也可拥有爱情的观念,可于这三妻四妾,却实在不能理解,在她的心中,两人若是相爱,就该全心全意,又怎可以再对他人存了爱意?因是问道:“他既已有伴侣,你为何又要喜欢他,这般三心二意之人,值得你去爱吗?”
那人摇了摇头,道:“他不爱我,可我却像发了疯一样爱他,他的女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成山成堆,但我就是爱他,那却也没有法子。”
小龙女突地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若是过儿爱上别人,我该当如何?”
一想到这里,背上就冷汗直冒,她只道杨过与她长相厮守,再无什么能将他俩分开,可若是杨过不再爱自己了,那又怎么办?
她的脑中又浮起杨过的脸庞,那么俊美,那么潇洒,好像真人就在眼前,就又复安定下来:不会的,过儿待我很好,他绝不会去喜欢别的女子。
小龙女回过神来,接着说道:“你说的他,是叫甚么宗主吧?”
那人迟疑片刻,说道:“没错,这要怪你的师姐李莫愁,吐出了你的消息,让他知道了,叫我来抓你。”
“我师姐她现在怎么样,已被你们抓去了?”
“你所料不错,但她未被玷污,只因宗主不喜欢年纪大的。”
“怎么我问你就答,就如此坦诚,什么都肯和我说?”
“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况且,跟你说了也无妨,他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逃掉,就连自尽的机会也没有。”
小龙女虽然一副静若处子的绝俗样态,但实则内柔外刚,性情刚烈,若真要将其送与宗主恣意玩弄,她立时便会拔剑自刎。可是,现在自己非但武功全失,累得连动也动不了,身旁还有个高手看着,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形势不利至极。
那人见她没了反应,只道她暗恨自己,叹道:“随便你恨我罢,我本来就是个罪该万死的恶人。”
小龙女道:“我为何要恨你,你
是奉命行事,你不来,还会有别人来的。你不趁人之危,虽然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总归也算是好人了。”
“龙姑娘,像你这般善良之人,世上也再找不出几个了。”
“我不姓龙。”
“这就奇了,那敢问姑娘芳名?”
“我是师父养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没有名字。江湖上的人因为师姐,以讹传讹,管我叫小龙女,但其实是叫错了。”
“那我单叫你一声姑娘好了。”
“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喜欢便好,我不在意的。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人笑吟吟地走到桌前,拿起一个茶杯,道:“我的名字,和茶有关。”
“哦?我不喝茶,这可猜不着。”
“前朝有位专研茶道的先人,姓陆名羽,我与他同名。”
“那我称你作陆先生便是。”
“好哇,你叫我陆先生,我叫你龙姑娘,正好。我给你讲,这陆羽可是喝茶的祖师爷,自撰茶经三卷,从而闻名天下,流传千古……”
说了一段,却发现小龙女没有回话,正诧异,忽听得一声鼾声响起,轻柔而清脆,好像在不断地嘤嘤,原来是已然睡去。
次晨醒来,小龙女精力回转了一大半,已经可以独自慢慢行走,但武功却依旧没有恢复。陆羽又提了饭回来,她腹内空空,早已饿极,不再防备,大口大口就着鱼汤和虾仁扒完了整斤米饭。
陆羽托腮瞧她吃饭,道:“龙姑娘,我要去办些事,先带你去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晚点再把你送去宗主那里。”小龙女沉默不语,吃饭的速度也似乎渐渐慢了下来。幸而陆羽不吃她这一套,否则任谁碰到委屈巴巴的小龙女,把心肝挖出来给她也并无不可。
“你不必担心,有我叮嘱,那人万不会碰你一下。”
“可多谢了,我一路上受你照顾,真是感激不尽。”
陆羽愧疚得搔搔头发,不敢看她的神情。
两人饭饱后随即出发,陆羽怕她身子骨尚未恢复,让她与自己同坐一骑。行了半程,官道走尽,眼看就要到了山岭之中,陆羽包了四个年轻力壮的脚夫,大轿抬着小龙女
,纷纷行至绝情谷中。
公孙止见了陆羽,便如老鼠见了猫,满口的答应不提,可说自己已准备娶妻,不能让未来夫人见到,只能委屈小龙女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小龙女见他雍容稳重,俨然一个正人君子模样,并不害怕他会做什么出格之事,便点头道:“多谢你了,我不在意的。”
望着陆羽渐行渐远,小龙女也被公孙止悄无声息地带到丹房,随着暗格旋转,密室的门轰然而开。
“龙姑娘,你在这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去便来。”
小龙女“嗯”了一声,开始打量周身环境。只觉房内诸多摆设,皆是与五行八卦相合,不但如此,各类字帖、书画也放满了白墙,主人显然是个知书达礼的饱学之士,不由对公孙止的印象又加了几分。她偶然瞟到一副字帖,只见熟稔非常,走进一看,正是东晋大书法家王珣的伯远帖。
“过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临帖?”
“啊?临帖?我才不呢,好美的龙儿,有你在,我还临什么帖,读什么书,只要天天能瞧你,亲你,抱你,便是最快活的事啦。”
“你这小色鬼,净不正经,每天没个正形,别以为娶了我就可以不用打屁股了。你别乱动,听我和你说,这书法讲究意境,书上教人去学甚么魏晋笔法,那其实是死板的东西,你瞧这幅伯远帖,潇洒恣肆,不循章法,怎么方便怎么写,怎么舒服怎么来,那才是第一等的境界呢。”
“乖乖,我的好龙儿,你可真聪明,如你所言,那武学中的诸多招式其实也不需一板一眼地生搬硬套,如何使得舒服、用得恰当,那便是最好的。”
往事猛地纷至沓来,就好像在她的头上撕开一个口子,强行涌入小龙女的脑中,只让她愈加伤心难过。她不禁踮脚去够那幅嶙峋险峻,刚劲挺拔的字帖,仿佛一摸到它,就如同摸到杨过棱角分明的脸。
小龙女摸到心满意足的时候,一转过头,却见得公孙止正一声不吭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吓了一跳,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动你的东西。”
公孙止忙道:“不要紧的,此乃真迹,姑娘若是
喜欢就拿去。”小龙女道:“我不能无故要你的东西。”公孙止笑道:“日后姑娘只需在陆先生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在下便感激不尽了。”顿了一顿,又道:“一翁,把字帖取给姑娘。”说罢,只见身旁一个长须矮子飞身上墙,勾了字帖下来,恭恭敬敬送到小龙女手边。
小龙女从未受过如此大礼,一时竟呆了,问道:“真的可以吗?”
公孙止道:“我乃藏书书家,所有的名贵字画数以千计,姑娘只管拿去便是,不必客气。”
小龙女听他说得真切,也不好推脱,便朝他盈盈一笑,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的替你美言,那却是什么意思?”
公孙止道:“姑娘只要说我对你照顾得当,不亏待,再说几句好听的话,那便行了。”
小龙女道:“就如此简单?嗯,你本来就待我很好,我和他说便是了。”她的玉手不断抚摸字帖,手指轻轻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公孙止道:“那真麻烦姑娘了,此人是我的家臣,你有事即可和他相说,尽可满足与你。一翁,这段时间你便伺候姑娘,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可明白了?”
樊一翁忙接话道:“弟子遵命。”
三人一起进了密室,但见一室之中,包含了多处囚笼,分别相隔一丈之距,离顶两尺的地方开两个小窗,光线熏得整间屋子昏昏暗暗,落在蜡黄的墙壁上,就更显得黄了。小龙女迎面闻到一股浊气,心想此地许久无人来了,不知这谷主建了这个地方却是用来干嘛的。
樊一翁走在前头,将烛台上的蜡烛挨个点上。
公孙止道:“这地方如此破烂,真委屈你了,一翁,你去把该有的生活用具拿来,每晚找两个老仆过来伺候姑娘洗漱,记住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绝不能让人知道。”
小龙女就默然看着樊一翁进进出出,提、拉、搬、抬了一堆东西回来。待到整理完毕,已是深夜,一人靠在墙上,只是盯着伯远帖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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