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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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有你这么和你爹说话的吗！？你爹是这么不堪的无耻之徒吗？！”

林麟气的一巴掌扇在林云羁脸上，他清秀的脸庞立刻浮现五指印来。

少年抿唇，扯出一个嘲讽冰冷的笑来：“你确实不堪无耻，从未给过大姐一丝关切和温柔，甚至怨恨于她，让大姐从小到大生活在我母亲的蹉跎下，你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将我丢在书院后便不闻不问，只知晓一遍又一遍的告诫我，以后我会继承爵位，我林云羁绝对要做到最好。”

他的话还没完，每句话都化作无形的刀子，快准狠的往林麟心脏上扎。

“你爱着已逝去的夫人，却因此将我娘亲当作她的延续替身，使得娘亲妒忌成恶鬼，将自小病弱的小妹教导成那副毒蝎心肠，让我从小到大只晓得看书看书看书！而大姐，变成了软弱卑微的模样。”

“若不是她忽然的改变，高高在上的您，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她呢？”

林云羁红着眼质问，自他记事起，林麟就只会告诉他，你将来是一国丞相，要辅助帝王，要善待百姓，要聪明绝顶……

太多的条条框框几乎将年幼的林云羁压垮，在这一句句充满期待的话语中，林云羁度过了充满墨水味的童年。

他只依稀记得最美好的时光，是那个有点儒弱的大姐，从书院墙头将一油纸包的蜜饯递给了他，还有小妹年幼时天真无邪的笑容。

林麟被他的一席话逼得连连后退，脸色一下子苍白无比，他嘴唇蠕动几下，却一点音都发不出。

此刻在朝廷上唇枪舌剑最是擅长的人此刻却宛如哑巴一般，哑然着说不过他的孩子。

林云羁没再说什么，只转身留给他一个孤寂的背影，倔强而固执。

就像这十几年的难忍的孤独都是他一个人扛过去的。

……

林芸梦葬礼的这一天，无数人的节哀却无法改变林麟内心的悲痛，可他要保持身为丞相的仪态，所以纵容他悲苦万分，却也要挺直了脊背，像是立在高高的山顶。

——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

即便林云羁如此讽刺了，林麟一时也无法改变，因为他立在顶上太久、太久了。

觅儿和小菁小若二人沉默的站着，眼泪不间断。

萧遇北眉心一直紧锁，像是有化不开的惆与怅。

宁婉儿捂着嘴啜泣着，太子许睿之站在一旁想要伸手，却猛然想起两人的身份，伸出的手被太子妃握住，她并未怨怼宁婉儿，只不冷不淡地瞥了眼太子。

许卿柯也来了相府，一身白衣飘飘站在人群之外，神色让人琢磨不清，原本有人传言他同林芸梦不一般，可瞧此刻许卿柯淡漠的神情，叫这份传言立刻破碎。

站在隐蔽角落的林芸梦将众人的视线尽收眼底，她不由得弯了弯唇。

人生有幸参加自己的葬礼，还挺有趣的。

林芸梦轻笑，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有些新奇的看了一眼那方棺椁。

看来他们要给自己立衣冠冢…林芸梦忽然想起，许卿柯之前送给自己的兔子花灯和金元宝还在雀梦阁呢。

随意观看了一会儿，林芸梦的兴致很快没了，她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转身却正好撞见一道人影。

一身白衣的青年就站在另一个拐角旁，清隽的面容满是痛苦，红了的眼眶昭示此人的情绪。

笼罩的阴影似乎将此人彻底吞噬，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双鱼玉佩，像是握住了他仅剩的光。

林芸梦缄默无言了一会儿，悄然挪动步子想不动声色的离开，却不想青年忽然出声。

“你是谁？”

“…我是芸梦的朋友。”林芸梦顿了顿，为防万一于是道，声音别样的沙哑，和原本的声音毫不相像。

青诺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给她听：“烛火是不是终究会熄灭？就像生命的凋零…可我还有话没说，我还想保护那烛火，让她能有所依。”

——大概可能或许是在说她？

林芸梦迟疑了一下，这才猜想他话中意。

“明明她是星月之光，怎么会如萤火一般悄然湮灭呢？骗人的，她怎么会死？”

林芸梦眼神一闪，踌躇片刻，启唇：“她不是星月，更不是萤火，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个渺小，她也仅仅只是万千星星中的一颗星罢了……”

而他的人生中会遇到很多星星，她只是其中之一，何必过于在乎？

林芸梦的本意是这样的，但话还没说完，便被青诺猛然阴森冰冷的眼神遏止。

“可她是我的星月！”

青诺一字一句，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忽然的滑落，宛若流星一般抓不住。

女人彻底哑然，眼神诡异的看了眼他，随后急匆匆离开了，两人擦肩而过时她带起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令青诺不禁想起，林芸梦身上并没有什么味道，干净的就像松树上落下的雪。

背对着青诺渐行渐远的女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上次小摊那儿买来的香囊，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花香，但要改变身份，就得从头到尾都改变。

就例如为了减少她和之前的相似，林芸梦在鞋里垫了东西增加高度，且染了发成奇异的黑白色，还有身上的气味和声音等皆是与过往不同，甚至她的极刃剑都被暂时抛弃，换成了普通铁剑。

任凭她站在谁面前，都叫人无法将之前的林芸梦和眼前之人联想到一起。

她回头看了眼青诺，怀揣着些许愧疚的心情离开，和这人待太久了，林芸梦也怕自己露馅。

送馆入土是要送到山上去的，都城内没有山，这送葬的队伍要一直出了城上到山上。

林芸梦跟着众人亲自送自己出殡、入土，瞧着山上美好的风景，林芸梦不由得暗自点头，看来自己的死对林麟打击还挺大，刺激的他居然给自己选了这么块风水宝地。

正当人抬着棺椁下土时，林芸梦忽然朝着丛林里看去，果然看到了夏白夏夜和古雅的身影，她嘴角一抽，有点感动又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