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临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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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冷瑟瑟，落叶则知秋。

“吁——！”

“世子妃，您回来啦？”

女子衣角翻飞，她揉了揉酸痛的双臂，将缰绳交给候在王府门前的管家:“嗯，最近有什么大事儿吗？”

管家立刻唤来下人，将马儿交给小厮前去马厩，一听林芸梦询问，神色微变。

林芸梦动作一顿，管家连忙颔首:

“相府出了点事……”

当站在相府门前时，林芸梦才恍然回神，管家的话犹在耳边回荡，她深吸了口气，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相府。

一路上下人各样各态，有的满是哀伤，有的面带唏嘘，有的人暗暗叹息，无端的压抑笼罩在相府上空。

现在相府的气氛比之前林家刚遭殃时更加低落，林芸梦便知道，事情恐怕比管家说的要更严重上几分。

“大小…世子妃，您终于来了，老爷等您很久了。”

林麟身边的小厮意识到了林芸梦已经出嫁了，立刻改了称呼。

林芸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带我去见见他吧。”

……

“咳咳！她…还没回来吗？”

床榻上，身形枯槁的男人躺在上边，面色惨白灰败，原本清明威严的双眸此刻一片浑浊灰暗，宛若苍树凋零枯败。

林云羁苦笑一声，给眼前的父亲掖了掖被角:

“父亲，大姐会回来的，儿子已经给她发去家书了……”

可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林芸梦此刻在哪里，他所说的那封家书，也只能送到王府，期盼林芸梦回到王府后能及时看到那封信。

眼前被叫做父亲的人，若是叫外人瞧见，可得惊讶的合不拢嘴了，他和往日威风凛凛的丞相大人完全不同，无论是被伤痛折磨巨变的外表还是气质，无一例外的改变。

若说以前林麟是苍松翠柏，那如今的他便是枯草黄叶了。

久不出面的林晓茗跪坐在床脚，眼眶微红，虽然林麟这个父亲眼里从来没有自己，可好歹他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是吗？那为何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来见见我这个父亲？”林麟呢喃，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幔帐顶，嘴巴里被人强灌的药水苦涩蔓延至心脏，丝丝缕缕的痛像是无形藤蔓，勒的林麟喘不上气来。

被人重伤的腹部一直在流血，止也止不住，屋子内的大夫个个低头不语，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点血迹，这是刚刚为林麟急救的医师们，面对林麟的致命伤势，他们皆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或、或许她只是迟了一点……”

“再迟一点，就永远见不到了啊。”

临死之前，自己自小静心培养的小儿子明明就在跟前，可他现在满脑海却是从小就被自己厌弃的林芸梦，那个他和心爱之人结合的产物——他们的孩子。

林麟勾了勾嘴角，有些苦涩、有些自嘲。

“见不见得到，有什么区别吗？”

正当他自我嘲讽时，那道清冽的嗓音宛若甘泉，给他这口枯井注入生命，林麟激动的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可当他听清楚她的话，原本亮起光的眼眸又黯淡了下来，可他依然保留那份期待，给予门口踏入的身影。

女子藕色的衣摆翻飘，精致的荷花绣在裙面上，银丝勾勒出泽泽光辉，光滑的绸缎在飘诀中反射出冷色的光芒，及腰的黑发挽在脑后，一个简单的发式单调不失优雅。

她妩媚的眼眸勾人，色若黑曜，唇似红绸，面如凝脂。

和记忆中的林芸梦一样，又有些陌生——哦，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嫁做人妇了。

林麟恍惚的想到，无缘无故的就湿了眼眶，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

原本脸上尚带稚气的少女如今风华绝代，长开了的脸也越来越像她的母亲。

那个惊艳少年林麟整个青春岁月的女人，那个他爱到痴狂爱到疯魔的女人……

于是在她死去后，林芸梦在他的爱中出生，也因他的爱而毁灭。

最终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在寂灭的爱恨中生根发芽，撕开束缚成长。

“大姐！你终于回来了！”林云羁激动地站起来，旁边林晓茗见了林芸梦，立刻如猫见了老鼠，这么些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叫她赶紧低下头，低声呐呐:“大姐姐。”

林芸梦微微点头，走到林麟床前，两人同时给她让出了位置，因为他们此刻无比清楚林麟最想见到谁。

“梦、梦儿，你回家了啊。”林麟努力扯出一丝和蔼的笑，可惜落在林芸梦的眼里，她看不见一丝慈爱。

因为在她林芸梦的记忆里，林麟如此慈爱温柔的模样只对林昙儿露出过，她从未拥有过，所以她不敢妄定林麟这幅模样是对她的爱。

回家？

林芸梦仔细咀嚼着这两个意义特殊的字眼，没有说话。

她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会叫林麟立刻断气，到时候她可就成了蓄意气死生父的不孝子女了。

“为父知晓，为父这一生做错了太多太多…也欠了我的小梦儿太多了，还不完……你也不稀罕要的，”林麟见她不说话，主动开口，“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你和你娘亲真的很像，你们都一样的爱恨分明，长得也很像，以前的我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因为你瞎了眼，因为你的迁怒像猪油蒙了心。

林芸梦淡淡想道，同时暗暗嘲讽自己，生父临死之前自己还有心情在心里编排他，要是叫林麟听到了，还不得气的跳脚。

“我总以为是你的错，你不该出生，不该夺走你娘亲的生命，可现在我将要死了，忽然就明白了，原来错的从来不是小梦儿，错的是我……是我这个自私之人，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是我负了她叫我好生待你的遗言，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嗯。”

林芸梦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很是认可地点点头，不得不说，林麟终于意识到他自己有多混蛋了呢。

可笑的是，他即将死了。

更可笑的是，直到他快要死了，他才和自己诚心诚意的道歉。

“为父的小梦儿，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有个人疼她爱她…这样，为父也放心了。”林麟断断续续说着，眼角的泪滴积累着，最终还是顺着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