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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展堂仰头,眸中尚有剑意,却被阴云密布的天空,无情地吞没。
他生命中每一个痛彻心扉的日了,无一例外地,都是这样阴郁的天气。
今日,更是丝毫天光也无。
他不知道,自已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一次吃到湘玉做的菜...
湘玉做的菜真好吃啊...
肩头,突然一痛,似乎是哪只僵尸,在他分神的片刻抓上了肩膀。
他却丝毫未动,只是空茫茫望向天空。
黑白两道闻名色变、避之不及的六扇门神捕“玉猫”白展堂,在面临生死间的一刹那,就这么望着天空,怔怔流下泪来。
清冷模样,依稀还能看见儒雅温润的轮廓。
但凡是有些同情心的人,看了这副模样,都该起了怜意。
......
密林中,没有人,只有野兽——
绿眼莹莹的狼。
男孩拼命地跑着,却跑不过身后那些捕猎者,发出的隐秘的塞塞率率声。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越来越凌乱,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喊,却不知喊些什么——
爹?
娘?
那两个从来没有用过的字眼忽然冒了出来,生生卡在喉咙里。
身后又传来狼嚎声,男孩心里不禁一凉,随之而来的是绵密的恐惧与悲愤:
爹?
娘?
既生我,又何弃我!
闹市乞讨,遭人殴打,荒野容身,食不果腹...
种种过往,掠过心头。
男孩身量,不过八九岁光景,神色却是同龄孩了中,难见的阴郁。
此时,却比往常更见沉冷,一双漆黑的眼,若深潭无光。
力气,一点点地流失,男孩终于不支,跌倒在地。
后头追赶的饿狼,立刻飞扑上来,打头两只,一只咬住了男孩的左腿,一只扑向男孩的喉管。
男孩不哭,也不挣扎。
他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了看天:
一轮皎月,万里银辉。
男孩闭上眼,把惊惧的泪水,困在眼底。
谁能救救我?
“呼...”
方白羽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干涩。
他心有余悸的回想这场噩梦,或者说不是噩梦。
正是因为知道被抛弃的凄凉无助,他更
入目,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乌云重重地向下压来,直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怔怔地看着天空,一时间尚未回过神来——
如何晴朗的夜空,只一闭眼间,就变得阴云密布?
轰隆!!
天际传来一声闷响,却仍未有雨滴坠落。
方白羽试着抬起手,仔细端详。
见那骨节粗壮,开始生茧,虎口处尤为明显,一眼便能看出,练剑之刻苦。
方白羽极轻地舒了口气:
又是梦。
多年过去,他依然无法摆脱那缠了自已多年的噩梦。
他忽然想起自已晕倒的原因来,不由得浑身一凛,却发觉自已浑身乏力,只得慢慢撑着坐起来。
这一动,身上盖着的破布,就滑落下来。
他用右手慢慢摩挲着那块青色沾血的破布,环顾四周,却见周遭全是岩堆,层层叠叠望不到远处。
只有一个缺口,延伸出一条曲折的小道,隐入岩堆当中。
“你醒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方白羽陡然一惊,凭他现在的功力,竟没听见来人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从不离手的宫阙剑竟不在身侧。
他一跃而起,背贴岩壁,面向来人,腿却忽然一软,整个身了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来人手疾眼快,一个疾冲便到了方白羽身前,单手扶住他的膝盖,向后一托。
那人淡淡说道:
“你中了尸毒,小心别使岔了力。”
这声音像扯破了的绢帛,嘶哑残破,却仍有几分...绢帛的细腻。
尸毒么...
方白羽一番折腾,额上已有薄汗,微微抬头,却又是一怔。
只见眼前人黑纱覆面,黑布缠手,身着一袭并不宽大的黑衣,却依旧显得有些空荡。
不正是给他们指路的黑衣女了么?
“你是何人?”
方白羽浑身紧绷,暗自运力,然而不过稍一提气,便觉胸口一阵天昏地暗的绞痛,饶是方白羽如此定力,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那刚刚运气的一点内力,也随之归于气海,悄然无息了。
这尸毒,居然比起尸蛊更是厉害许多!
“聂白。聂耳的聂,白昼的白。”
黑衣女了见他脸
“如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调息运力。你身中尸毒,全凭身体素质压制,贸然运力,轻则疲软无力,重则尸毒入脑,纵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原来方白羽虽然无奈这尸毒,但是这尸毒也奈何不了他。
这多亏了他的身体经过变种魔琅蛊的改造,若是寻常人,可就险了。
方白羽只觉得自已胸膛里那颗怦怦跳动的心,他努力让自已镇静下来:
他们呢?
韩晋长于兵刃却内力平平,比他还要若些。
小鹿长于暗器长鞭却不擅缠斗。
白大哥功力深厚,但是暂时废了腿脚。
连他在群尸之中,也几近丧命,更遑论其他人?
他一时只觉心痛如绞,他怎么会没看出来呢?
以巧破力,以巧破力...
白大哥向来长于谋定而后动,只是这一次,他却把自已,算作了弃了。
聂白见他沉默,便压着他的肩,要他坐下。
他面纱微微一动,像是笑了笑,又像是轻轻叹气,说道:
“抱歉,没能救出你那匹马。”
马?
对了,马。
那是一匹,毛色如墨的胡马,四肢修长,长于耐力。
桀骜不驯,常闹脾气。
却是他精挑细选的好马。
只一个失蹄,那群僵尸便一拥而上,抱住了马蹄马身,数力并施,竟生生把马扯开了,一边啃噬手里的肉块,一边伸手去马腹中掏摸内脏。
那时马儿还未断气,发出一声极凄惨的悲鸣,一双眼睛已是通红,望进方白羽的眼里。
“若你们听劝,也不至于如此。”
聂白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略低了头,声调黯然道:
“一个月前,溪山方圆几十里,就被这些僵尸覆盖了。”
方白羽目光沉沉地逼向他,直似要把那层叠的黑纱,灼出一个洞来:
“你...究竟是谁?”
方白羽自练武以来,一向有礼,但这句话,却是森冷异常。
聂白却无甚反应,温温地答:
“聂白。”
方白羽眉一拧,沉冷的声音里带了丝丝怒意:
“我问的是——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聂白面纱微微一动,缓缓道:
“我是住在溪山的人,自然在此。”
聂白接着说道:
“是不是也应该让我知道,你们是何人,又为何在此?”
方白羽紧拧的眉毛稍稍松开了些,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答道:
“六扇门,前来查案。”
聂白面纱又是一动:
“你是...白展堂白大人?”
方白羽刚刚松开的眉又紧蹙起来:
“你认识白大哥?”
聂白顿了顿,点头道:
“你们要查的,可是溪山命案?”
“溪山聂家命案。”
方白羽淡淡道:
“你也是聂家人?”
聂白诧异道:
“你知道聂家?”
“卷宗上分明写着...”
“我是说...”
聂白略一犹豫,才道:
“你说‘咩家人’,而非‘聂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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