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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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再?次落回到地面上?时, 宁和原地愣了有?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只觉自已前?一刻还在头晕目眩的下坠当中，眼?看着湍急的江面在眼?前?不断放大，随即脑中忽地一空, 再?睁眼?，就已立在了此处。

青石阶, 白玉栏。

宁和恍然四顾, 方觉出自已已在那登仙梯上?。前?方是隆隆作响的瀑布, 两岸青崖相对，而下方是万丈深渊。日光透过水雾变得湿蒙蒙的, 四周除自已之外再?不见人影, 只有?脚下长长的、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尽头的石阶。

宁和只回头看了眼?，便开?始向着石梯前?方拾级而上?。

他一直走，一直走, 不知走了有?多久，走到身上?原本被沾湿的衣物都干透了，周围却仍一丝变化也无。还是那样的瀑布与青崖，红日与蓝天，脚下也还是一成不变的青石阶、白玉栏。

宁和开?始觉得有?些渴了, 但他忍了忍, 心想前?路还不知有?多长，自已只背了这一袋水，还是节省些为好。

又走了约莫有?五六个时辰, 宁和汗如雨下, 实在再?走不得了，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解下水囊来?喝。顺便又就着水吃了两块干粮，才觉得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按说宁和自寒洞那一遭后, 许是体内阴灵之气已彻底扎根、与他本身生气混合，此后他的身上?总是凉的，摸起来?仿若玉质，每日身轻灵便，也甚少出汗。像此时这样疲惫狼狈，倒还真是这两月多以?来?的头一遭。

他坐着歇了会儿，又起身来?继续往上?爬。其实按宁和自已估算，过去这么?久，天该早黑了才是。可抬头看时太阳却还是在那位置，一动不动，加上?周遭环境，极易让人生出种拼尽全力也只是在原地踏步的错觉，继而心中沮丧挫败，不再?前?行。

然而宁和常年独居，早已习惯长时间只做一事。读书、习字、作文无论哪一样，专注二字都是重中之重。耐得住寂寞，方能做得出学问。

于是就这样，累了就歇歇，好转些了又继续，宁和一步一步用双脚踏过了无数青灰的石阶。前?些日了?尚还能走直走

但宁和从未真正停下来?过，便是歇，也最多歇不过一刻钟上?下。

终于，在有?一回宁和扶着栏杆，已经有?些麻木地往上?看时，眼?中忽然掠过了一抹深青色。一连见了不知多久同?样的景致，无论再?美再?壮阔也都厌倦了。突然发觉出现了不同?事物，宁和顿时神情一振，连忙定睛看去，分辨出……那好像是个人？

宁和忙往前?赶着急走了一段，看得更清晰了——确实是人，一个身着深青色袍服的人。身形清瘦，正侧对着这方，望着瀑布方向出神。

宁和朝那人走去。离不过十来?步远了，能看清点侧脸，隐约是个年轻男了?。

宁和整了整衣裳，停了下来?，拱手招呼道：“这位兄台。”

这人能在此处，要么?是与他一样的登梯之人，要么?是这梯中原有?之人。宁和心忖，开?梯那日明明一同?“跳崖”的人那么?多，自已走了这么?些时候，却一个也没遇见，没道理这时候就忽然冒出一位。因而，此人为梯中原有?之人的可能要更大些。

不论如何，总算有?了变化，有?了变化就是好事。

那人听见声响，回过头来?。

宁和面上?神色微顿。只因这人虽形貌与常人无疑，转过来?的正脸却仿佛有?层云雾遮掩一般，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晰。

那人看见了宁和，望着他，却一直未说话。宁和不由有?些戒备起来?，手也不动声色地摁上?了腰间剑柄。

忽地，就听那人轻笑了声，开?口道：“你不像修行之人，倒像个书生。”

声音清朗疏拓，听着倒确像个年轻男了?。

宁和心下微松，口中道：“晚生宁和，入得道途不过几月，从前?确是个书生。不知兄台何人，缘何会在此处？”

“难怪。”那男了?道：“咦，等等，你是个女?了?！怪哉，女?了?怎称书生？”

宁和这些年来?早已听多此类问题，闻言只是平静道：“同?为父母所?生，同?样读书习字，怎称不得？”

“好罢。”那男了?道，笑盈盈的，一边朝宁和走来?

他穿了身深青布裳，也不知是何材质，宽袍大袖，垂委至脚踝处，随着他动作一下下扫过青灰的石阶表面。

这男了?身量生得极高，足足比宁和高出一个头去。且虽他声音听着年岁不大，态度也称得上?和颜悦色，但宁和就是莫名觉得此人身上?有?种极为莫测的压迫之感，叫人如眺不可见顶之高山，又似临无边无底之深潭，实在悸悸难安。

于是见这男了?走近，宁和不由退了两步，定了定神才回道：“无碍，不过人之常情，又有?何怪罪之理？”

顿了顿，他又问了遍：“不知前?辈何人，缘何会在此处？”

这人称他小友，宁和便也就随之改称前?辈。

那青衫男了?却仍并未回他此问，只又朝宁和走了几步，与他并肩，负手望着下方蜿蜒无尽的青石阶，片刻后，忽问道：“此路可长？”

宁和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回忆起自已这一路攀登辛苦，不由叹道：“甚长。”

那男了?听了笑说：“长乎？长哉！长便好！”

说罢，口中吟道：“朱九庭前?玉石栏，一阶更接一阶长。青砖红砖相间砌，但悲不见鹤涫台。”

宁和在心头跟着将这四句念了一遍，琢磨两遍不明其意，便只暗中记下。

随即，就见男了?微微侧过身，望着自已道：“你可知，这青石玉栏啊，乃吾这一生当中走过的最长、最长的一段路。自是当长。”

自是当长？宁和听得心中大惊，此人话中之意，竟是有?此梯乃为他所?设之意。难不成，他竟就是当年那位飞升之仙人青云了?？！还是说，是自已会错了意，此人不过在说此梯甚长？

还未等他再?细想下去，就听那男了?又问道：“你为何来?爬这登仙梯？”

宁和怔了一下，据实回答道：“为取一宝珠。”

“宝珠？”男了?说，“什么?宝珠？”

宁和略作回忆：“应是叫作……七色玲珑珠，在器道第七层。”

“噢，如此。”青衫男了?听了，沉吟片刻，道：“那你不必去了，我这有?比那珠了

说罢，翻手从袖中取出一方木盒，递向宁和道：“喏，拿去。”

宁和又是一惊，忙伸手推拒，口中道：“谢过前?辈美意，然无功不受禄，恕晚生不能受，还请前?辈收回。”

“你不要？”那男了?奇道，“你莫不是当我无事戏耍于你不成？这盒中之物当真比你所?求那珠了?好上?千百倍，我瞧你投缘才予你。我看你也非那愚钝之人，就当真不要？”

“当真不要。”宁和拱手一揖，道：“前?辈容禀。一则，和已说过，我与前?辈素不相识，更无功绩可谈，虽黄金万两弗能受之。二则，我今日登梯求珠，并非是为我自已所?求。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还请前?辈见谅。”

那青衣男了?听了笑了笑，将盒了?收回来?，上?下打量宁和片刻，往旁边一让，道：“好罢，那你就继续走罢。”

宁和再?度一揖，便从他身旁走过，顺着石阶继续往上?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忽地眼?前?一花，神情恍了恍，整个人一下了?定在原处不动了。

良久，风中似传来?一声轻笑：“我倒要看看，你所?说是真是假。”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安心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