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巨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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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巨人城需从林海城军区中转。

越野车流星赶月奔向军区,进入停泊区域，整车驶入银白色中型飞行器内舱。

路九宸曾在新闻上看见过这种飞行器。

是军方最新研制的战斗机，不过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坐。

战斗机内部空间非常大，中间是重武装载区,两侧是供士兵乘坐的可收纳座位,座位旁边的金属壁上还内嵌了各种轻兵器。

阎盛霆看他好奇，握住他的手往驾驶室带。

“想了解以后教你,这会儿还得赶路。”

巨人城距离林海城很远,使用普通的军用飞行器单边至少两个小时。

路九宸清楚，于是收回目光,由着男人将他安置在副驾驶上,给他调整座椅，戴上头盔,系上安全带。

一切准备妥当,阎盛霆坐回驾驶位。

他天生就适合跟这种散发着金属气味的杀戮机器打交道，当他熟稔而冷漠地拨动按钮,校准仪表数据的时候,路九宸觉得他似乎都跟身下这艘杀戮机器融为一体了。

可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莫名心安。

飞行器平稳起飞,经过片刻悬停蓄力,如同银白色流光一射而出,顷刻间消失在天际。

急速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飞行器开始下降,穿过五光十色的厚实云层，视野中骤然出现一座蔚为壮观的城池。

城池修建于盆地内。

环绕于四周的群山怪岭便如同一道天然奇伟的城墙。

碧绿的崇岭之中有三道银河奔腾而下，在盆地中部汇聚成翠色湖泊,一幢幢巨人宫殿便敦实伫立在湖泊外围，像一颗颗色彩艳丽的稀世宝石，形成一圈又一圈偌大圆环。

路九宸惊奇地睁大眼睛。

阎盛霆见他看得仔细，便刻意减缓降速。

飞行器缓慢下降的过程中，眼前的一切也在逐渐变回它原有的形貌，波澜壮阔，声势浩大，那是人族社会的建筑群落绝对无法与之比拟的。

飞行器降落在城池外围的停泊区。

阎盛霆护着路九宸走进内舱，进入越野车，舱门自动打开，越野车驶出飞行器，沿着地面标志进入人族车道。

人族车道并不繁忙，就像是人族社会偏远乡村的土公路，只偶尔能看见一两辆车子。

在人族车道旁边，还有一条跟它等宽的巨人行道，听阎盛霆说，这是专程供给巨人行走的道路。

路九宸还在行道上看见了一名正在行走中的巨人。

脏辫，亚麻背心，沙滩椰树五分裤，蓝色拖鞋。

这是除了阎盛霆之外路九宸亲眼见到的第二名巨人，感觉就很新鲜。

“我还以为所有巨人的穿衣风格都跟你一样，原来不是。而且他还挺爱美，居然戴了一条黄金项链。”

阎盛霆瞄了一眼，“不是项链。”

“啊？”

阎盛霆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个望远镜。

路九宸接过，正好越野车从巨人身侧开过去，路九宸用望远镜一看，才注意到巨人胸前的“项链”下端坠着一个很浅的小框，那小框也就跟巨人的指节差不多宽，等到离得远了，路九宸再回头，才发现……

“小框里居然有人？！”路九宸激动得不行，“那是他的婚育对象？！你们族里的人通常都会把婚育对象挂在自己胸前吗？！这是风俗吗？”

“也不是。”阎盛霆往前方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路九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阎盛霆看的是一座类似于咖啡馆的巨型建筑，建筑外摆放着两套桌椅，其中一张桌子旁坐了两个巨人。

路九宸架上望远镜，便观察到面朝着他们的那个巨人的锁骨窝上，居然坐着一个女性人族。

巨人族倍化之后的身高可达一百五十米，一根手指都能有八米长。

人族之于他们，就好比花生粒之于人族，微不足道。他们想要“随身携带”伴侣简直太容易了，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能让伴侣坐得稳稳当当。

路九宸在内心惊叹了一番，视线很快又落在身旁人的迷彩上，要是他男人倍化成了原形，岂不是，艹……

阎盛霆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腿面，“晚上看。”

路九宸瞬间就乐了，反手握住他，“那今天预定的活动项目还挺多。”

“有的是时间。”

越野车朝着城区继续前进。

这一路上看见的巨人族不超过十个，人族倒是多很多，但对于如此巨大的城市而言，这样的人口数量依然会让城市显得非常冷清。

一个多小时后，越野车驶入一栋方正雄伟的粉白色建筑。

建筑的正门前钉着一块巨型牌匾，上面写的是“巨人族人口服务中心”。

这里是专门为新生儿上户登记和巨人族婚育对象采集信息的地方，挺大一建筑，停车位也很多，但就只停了稀稀拉拉三五辆车，周围除了他们之外，更是见不到其他人。

再加上刚才开车过来看见的景象，路九宸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巨人族常识》里面的两句话：

伽马星现有巨人族67315人。

人口数量连续十年锐减。

巨人族是伽马星最重要的战斗组成部分，非正常死亡率远高于人族，他们受生理限制一辈子只能生育一胎，而且这一胎还只是单胎，两数相抵，就算是维持总人口不变都异常困难，更别提人口增加了。

路九宸下意识地摸了下肚子，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阎盛霆握着他的手朝着侧开的小门走过去。

还没走进门，一位人族男性就走了出来。

这男人穿着深蓝色西装，还挂着胸牌，显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他看起来就二十来岁，一头卷发。

他迎上前后，先是拘谨地问候了阎盛霆，又按捺住激动对路九宸说道：“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路九宸心说这人怎么一副认识他的样子，然后就被卷发热情地请到服务台前坐下。

卷发咋咋呼呼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内产生回响，不一会儿，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走出来了。

这老先生身高两米多，显然也是巨人族，路九宸注意到他右臂装的是机械义肢。

阎盛霆轻轻拍了下路九宸的肩膀，朝着老先生走过去，两个人站在大堂中央聊天。

路九宸看了一会儿，将注意力转移到卷发身上。

没了阎盛霆在旁边，卷发胆子就大多了，也敢跟路九宸闲聊了，他将指纹采集器放到路九宸手边，一边指导他按压，一边说：“你跟照片里简直一模一样！”

“照片？”

“阎将军提出对你签订协议那天，你的照片就在巨人城里传遍了，大家都说你长得真好看！也难怪能征服阎将军那样的男人！”

卷发飞快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

路九宸一看，居然是当初他和男人去爬山的时候拍的大合照，但这个照片是怎么流传到巨人城来的？总不可能是阎盛霆自己发的吧？

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卷发就指了下站在他们两后方的地中海。

“你跟他是不是特别熟？”

“林志兴？”对啊，他想起来了，聚鲨格斗俱乐部就是巨人族的产业，林志兴作为聚鲨的负责人，跟巨人城有关联很正常。

“你们果然认识啊！这家伙现在可风光极了！”

“风光什么？”

“您是巨人族族长、五星上将的婚育对象，他是您二位的红娘，未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红娘？

路九宸没忍住乐了，地中海还挺能吹，等他空出时间来了，可要好好跟这位红娘交流下感情。

指纹录好，卷发又为他采集了面部特征，瞳纹，随后给了他一则巨人城出行指南。

“巨人城内不论进出都需要验证身份信息，这次是阎将军提前报备了，但下次在降落之前就需要首先在飞行器内完成身份识别。”

他们这边交代完毕，阎盛霆跟白发老先生的对话也告一段落。

两个人一起走过来。

阎盛霆给双方做了介绍。

路九宸得知老先生是人口服务中心的负责人，因伤退役，这座城市里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人。

因为时间紧张，他们没在这里多逗留，而是立刻驱车前往人口繁育研究所。

为方便居民办事，巨人城的公共服务中心都聚集在一起，因此车子开了没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跟人口服务中心比起来，这里显然要热闹很多，但这种热闹不是说来产检的人族多，而是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特别多。

由此也可想见，巨人族人口繁育确实是亟待攻坚的一大难题。

路九宸和阎盛霆走进去后，瞬间受到了所有白大褂的关注。

但碍于阎盛霆的存在，这种关注也仅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大家就恢复了正常，不过等到阎盛霆的视线挪开了，他们又转过头悄悄打量路九宸。

两个人在大堂内站了没几秒，路二哥便领着两位助手过来了。

鉴于路九鸣和路九宸之间的亲属关系，研究所将路九宸的产前工作全部交给路九鸣负责。

初结五天后，巨人族婚育对象的身体就会被改造完毕。

而从改造检测之后的第二天起，研究所便会每隔三天查验一次血清，直到确认怀孕为止。

查验血清不仅是为了在第一时间确诊受孕，以便为婚育对象提供更加细致的孕期指导，同时也是为了给研究课题提供丰富的研究数据。

第一次查验血清涉及建档，所以会在研究所内进行，后期则都是研究员上门查验。

诊疗室内。

建档完毕，路九宸被一次性抽取了十管血液。

路二哥熟练取下采血针，助手取走血液，送到生化分析室。毕竟是自己亲弟弟的血液分析，路二哥不放心交给旁人，让他们两稍稍等待，自己也跟了过去。

阎盛霆看着路九宸手肘处被针尖戳出来的小红点，眉头略微蹙起。

路九宸握着他的手说没事。

阎盛霆还是不大高兴，路九宸就说：“从前你受了那么多伤不都挺过来了？我是你男人，会连一个小针孔都受不住？”

“那怎么一样。”

路九宸就用肩头暧昧撞他的腰，“不过说真的，比起这种针头，我还是更喜欢你的。”

阎盛霆无奈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路九宸立刻表情浮夸地说骨头碎了，要他负责，阎盛霆被他这么一闹，眉头也舒展开了。

不一会儿，路二哥拿着报告单走进来。

路九宸立刻乖巧坐好。

“暂时还看不出指标的变化，这很正常。到目前为止，最快查验出受孕的也是在初结之后的三十天，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路九宸问：“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对。三天之后我会跟你确认第二次采血的时间和地点。很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请注意保持心情愉快和适当的情感交流。”

路九宸憋了一天就等这一刻了，立刻快活地站起来，跟路二哥挥了挥手，拖着阎盛霆走出诊断室。

此时天都完全黑了。

路灯一盏盏亮起，顺着街道的弧度向远处延伸，最后消失在转角。

刚才来的路上，路九宸大致已经看明白了，巨人族的住宅几乎全部都是二到四层的独栋别墅，尽管楼层少，但因为巨人体型大，这一栋别墅的高度也有好几百米。

也不晓得阎盛霆的家是什么样。

车子驶过又一个转角，面前出现了一栋别墅。

别墅伫立于河流和湖泊的交汇处，上下四层，里头一开始是黑漆漆的一片，阎盛霆在手机上按了一下，别墅内外的灯忽然就都点亮了。

从外面看，别墅跟路九宸之前见到的那些没有太大区别。

但让他特别关注的是，别墅的房顶竟然是樱花粉，完全不是男人的风格。

“这是你认识我之后才装修的吧？”

“是。”

“什么时候开始装的？”

“认识你的那天晚上。”

“还挺有行动力。”

越野车驶近庞然大物，停驻在靠近别墅的人族车道上。

阎盛霆下了车，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朝路九宸伸出一只手。

路九宸把手搭在他的手心里，阎盛霆一把握住，另一只手抄过他后背，便将他打横抱起。

他朝着别墅走去，每走一步身体都在变高变大，身上的布料也因为被撑到极限发出撕裂的声响，等他走到别墅门口，路九宸已经坐在他手心里，被他托在身前。

沉重的正大门被推开。

软硬装饰大多为清新靓丽的颜色，最常见的就是白色和樱花粉，还有少量浅绿色和浅蓝色。

路九宸其实是想仔细看看的，但阎盛霆并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托着他直接来到顶楼。

之前路九宸都是在地面上仰望，并不能看到那些建筑最上面的情形，此刻上来了，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就在楼顶的一处角落里，有一座这栋别墅的微缩模型。

路九宸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给我住的？”

阎盛霆笑了一下，“给我们。”

路九宸连忙拍他手心，阎盛霆压缩体型，最后变回路九宸常见的那种状态，路九宸自然落地，撒开步子跑过去。

别墅四周栽种了不少樱花树。

樱花开得正绚丽，和煦的夜风吹拂，淡粉色的樱花如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路九宸抬起手，一片花瓣正好落在他掌心。

阎盛霆走过来了，路九宸往下看了一眼，挪开视线，片刻后捻起手心里那片花瓣，然后抬眼瞅着阎盛霆，慢慢将花瓣放在黑色密林上。

阎盛霆抬手想抓他，路九宸立刻狡黠地蹿进门去。

阎盛霆笑了一声，捻起花瓣扔进嘴里，抬脚跟进去。

路九宸飞快打量一楼。

入户花园，餐厅，厨房，客厅。

客厅内还有一台内置电梯，电梯连通了大别墅内部，是专门为了路九宸进出准备的。

路九宸乘坐电梯上二楼，电梯门打开，可以看见四个房间，第一个是健身房，第二个和第三个是书房，第四个是娱乐影音室。

到了三楼，房间就只有三个了，保姆房，婴儿房，最后一个不用猜也知道……

路九宸推开房门，地上竟铺了一拳厚的樱花。

他惊喜回头，阎盛霆示意他进去看看。

路九宸踩着樱花缓步走进去。

首先看见的是用白色纱帘遮掩起来的圆柱形空间，拉开纱帘，全透明的巨大浴室出现在眼前。路九宸走进浴室，才发现从外面看玻璃是完全透明的，但从里面看，这玻璃又能清楚映照出里面的人的身影。

玻璃上安装有扶手，扶手的高度正好到路九宸胸膛，他用手握住，抬头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又回头看了一眼阎盛霆。

阎盛霆就笔挺地站在门口，双臂自然下垂，没说话，也没动，好像惬意又放松，可路九宸的视线划过密林，便知道他这副皮囊下的血液都沸成了岩浆。

路九宸的手心莫名发烫，他松开扶手，从罩子里走出来。

玻璃罩子正对面是柔软宽阔的床铺，路九宸坐在床铺上，仰身躺下，床铺正对着的那片吊顶竟然也被做成了镜面，他光是看着都能浮想联翩，真到那种时候……

路九宸弹坐起来，飞快走到阳台。

阳台上也铺满了樱花。

这里的视野相当好，几乎能将半个巨人城的阑珊夜景尽收眼底。

一楼的樱花树高大繁盛，枝条探出玉白色的栏杆，伸进阳台里，无需探手便能摘到花朵。

太美好了，也太梦幻了，完全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他从未告诉过男人，却偏偏被男人精准打造出来了。

他再次回头，阎盛霆还站在入口处。

“喜欢吗？”他问。

路九宸没有回答，缓步走到他面前。

夜风徐徐，樱花在密林中翩然起舞，品尝它最迷恋的薄荷香味。

又在缥缈的白蒙中浪漫飞旋，落在遍地花瓣上，破碎镜面里，玉色栏杆上，直至身陨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