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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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已经被取下，电影也关掉了。原本随意横躺在床铺中央的他们，也瞬移到了床头的位置。

舒蔓试图想动一动手指，却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低头看去，才发现被霍成烨的手臂压在了下面，而她自己依旧是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

甚至可以说，更要夸张一些。像只树袋熊，紧紧抱住这充满安全感的“树枝”。

霍成烨闭着眼，躺在舒蔓的身边。依着微弱的阳光，舒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了霍成烨熟睡的模样。

褪去了清冷外壳的霍成烨，温柔得像一滩洒了满地的月光。

他们相对侧躺着。多希望能够在宁静的夕阳里，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和霍成烨在一起。

和舒蔓在一起。

舒蔓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痴痴地盯着霍成烨看了多久，看到霍成烨眼皮动的时候，舒蔓心下一惊，慌乱地闭上眼睛。

并祈祷着，不要被他看出破绽。

霍成烨醒了。舒蔓能感受到他的视线，炙热地投射在她的脸上。

暗叫了声“糟糕”，因为舒蔓一时竟忘记转个身了。

所幸霍成烨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就移开了，舒蔓才得以松了口气。

霍成烨将自己的手臂，缓慢而谨慎地从舒蔓的缠绕间抽离。接着起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门上锁的声音，舒蔓又等了一会，确认霍成烨不在后，才睁开眼。

坐在床上，垂着头思考。

她方才似乎听见霍成烨憋着气音，笑了一声。

*

今年村落里的乞巧节，与庙会的日子只相差了前后几天。所以大家这段时间，都十分忙碌。

舒蔓和霍成烨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逐渐和大家都熟悉了起来，算是半个村民了。

于是，他们也加入了帮忙筹备的行列中。

晚上，霍成烨抱了一箱的纸回来，是用来写祈愿符的。

从前两任村长开始，每年的乞巧节，都会制作特殊的祈愿符送给大家，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传统。

客厅里摆了一张大桌，足够摆下所有

的纸。霍成烨拿着毛笔去洗的时候，舒蔓就帮忙铺毛毡。

为了表现出诚意，他们没有直接用现成的墨水，而是慢慢地研磨。

霍成烨坐在桌前，一手执笔，一手垫于臂下，神情专注地在纸上写着祝福的话。

舒蔓安静地陪在他身旁，替他研墨。客厅内，只剩下了墨锭在砚上打转发出的声音。

“这么多都要写完吗？”在看到霍成烨又拿出一小叠之后，舒蔓自告奋勇：“我也来帮忙一起写吧。”

霍成烨眉头稍挑，“你会书法？”

“嗯，会一些。”舒蔓边拿出另一支笔，边解释道：“之前大学的时候，为了……为了更深入了解文化，所以也学了两三年。”

“这样。”霍成烨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惊讶也化为了淡笑，“意外地知道了蔓蔓更多的事情呢。”

舒蔓笑着摇了摇头。

跳过了这个话题，她低下头，认真地在纸上写下祝福的话。

本国书法的行笔，与舒蔓之前学的还是有很大差别。她试写了几张之后，才慢慢步入正轨。

而那些“实验品”似乎很受霍成烨的青睐？

严肃专注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纸上的字。让舒蔓莫名也有一种，她自己已经被人看得透彻的感觉。

“有句话是「见字如见人」，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的。”霍成烨给出了个意味不明的评价。

舒蔓既紧张，又好奇。想问他话里的意思，却又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这几张能给我吗？”霍成烨突然的问话，打乱了舒蔓的思绪。

舒蔓有些赫然：“这些写的不好，如果霍霍要，我另外再认真写一份。”

“好。”霍成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但是这几张，我也想收着。”

“诶？可是……”

写得不太好看啊。

霍成烨全然不在意，反而夸赞道：“能够从字里感受到行笔人的温柔和……”

他想了一会，才补上一词“可爱”。

可舒蔓还是在霍成烨上扬的嘴角里，看出了几分深意。

写完其他人的祝福以后，舒蔓活动活动肩膀，准备写霍成烨的那份。

到

了准备下笔的时候，舒蔓又突然停住了。她一时想不出，要给霍成烨写什么祝福的话比较好。

不像其他人的，都是自己提前备注好，舒蔓只要照他们的意思写下来就好。

“霍霍，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最终舒蔓还是打算向当事人求助。

霍成烨低头思考了一会。

也是，霍成烨似乎一切都挺顺利的。

不论是工作、家庭爱情，还是健康方面，都没什么问题。

甚至还有好多替补队员说，“理想的未来，就是能够活成霍成烨的样子。”

“有的。”霍成烨缓缓抬起头，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粉红。

他别开脸，清了清嗓子，用不太大的声音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舒蔓一愣，心也跟着收紧。

这看似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其实是在为下一句起兴。

而霍成烨，却单留下前面一句。

叫她浮想联翩。

*

根据村落的传统，写完的这些纸条，全部都要装进缝制好的荷包里。

直到愿望实现之前，都不能打开。而一旦实现了，就要将它取下，送到庙宇里。算是还愿。

负责缝制工作的，是隔壁的那位老奶奶。

奶奶的手很灵巧，戴着个老花镜，坐在院子里绣着。

见舒蔓他们搬了纸箱来，便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喝茶，叹道：“你们这写得可真快，我都还没缝完呢。”

“两个人效率会比较高一些。”霍成烨说。

奶奶闻言，惊讶地看向舒蔓：“姑娘你的字真好看，手也很灵巧呢。不知道你会不会刺绣呢？”

舒蔓微笑着向她的赞美道谢，回答道：“有和妈妈学过，但很久没拿针了。”

“没关系的！”奶奶高兴地说，“不知姑娘你是否愿意帮我一下？我这上了年纪，久坐就腰疼。”

“当然愿意，只要您不嫌弃我绣得慢就好了。”

平日里常受到奶奶的关照，所以舒蔓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这个请求。

于是舒蔓和霍成烨两人就留在了奶奶家的院子里。舒蔓埋头刺绣，霍成烨帮忙将纸条装袋。

蒲扇、藤椅、

夏蝉……让舒蔓想到了古时“男耕女织”的场景。

一种质朴的岁月静好。

人在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散发出魅力。

霍成烨当下虽做着很简单，不需要什么思考的事情，但他专注的神情，在午后阳光下熠熠闪光。

金色的暖阳，洒在霍成烨的眼睫上。

他轻轻一眨眼，就好像抖落了一地的星星。

忽然，霍成烨朝舒蔓这边侧过头。

舒蔓来不及躲闪，视线直直闯入了霍成烨的眼里，被抓了个现行。

从澄澈的眸子中，舒蔓看到了自己错愕的表情。而霍成烨亦是同样的惊讶。

最后，还是霍成烨先缓过神来，对她轻声说一句“辛苦了”。

“霍霍也辛苦了。”舒蔓快速说完这几个字，就急忙撇开视线，埋下了脑袋。

又散下挽在耳后的头发，企图遮住越来越烫的耳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都不敢再抬头看霍成烨一眼。即便如此，心跳依旧保持加快的趋势。

等霍成烨出门送荷包时，舒蔓才仰起头，舒展了一下身子。

“给。”

奶奶将两个缝制好的布袋递给她，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你们的，我特意用了最好的料子。”

舒蔓向奶奶道了谢，双手接过后，却迟迟没有想法，只盯着两个纯色荷包发愣。

“想给你男朋友绣个特别的？”奶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嗯。”舒蔓点点头，又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爱人之间的话，绣鸳鸯如何？”

“鸳鸯？”

不行。舒蔓马上就在心里排除了这个答案。这样的表示，太明显了……

“那玫瑰？”

“好像，和霍霍的气质不太符合。”

舒蔓和奶奶思考了一会。

脑海里浮现出霍成烨的身影，突然间，舒蔓就有了个想法。

“莲花怎么样？”我问。

“诶…确实！”奶奶也赞同，“和你男朋友很相配呢，古时也有「莲君子」这一说。”

若说要把霍成烨比喻为一种植物，那莲确实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清雅淡然，高洁

纯净。

霍成烨回来时，舒蔓正好绣完了一朵。她说，“这是给霍霍的。”

霍成烨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愉悦道：“谢谢，我很喜欢这朵莲花。”

接着又问舒蔓，“另一个还没绣的是谁的？”

“是我的，不过还没想好要绣什么。”

于是舒蔓询问了霍成烨的建议。

霍成烨看着我手里的莲花，思索了片刻，说：“就绣莲蓬吧。”

“莲蓬？”舒蔓疑惑。

奶奶却甚是理解地频频点头：“莲蓬好，有子孙满堂的寓意。”

“......”霍成烨好像对孩子还挺着急、挺期待的？

等舒蔓把手里给霍成烨的那份绣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推却不了奶奶的热情，他们便留下来用了晚餐。

而剩下的那个属于舒蔓的荷包，见天色已晚，她打算带回家去绣。

和霍成烨并肩走在路上，他特意带舒蔓绕了个远路，走到一池荷塘边。

从怀里拿出绣着莲花的荷包，霍成烨低头看了会，又将目光投向水中的莲：“其实我没想到「子孙满堂」的意思。”

“那霍霍为什么说可绣「莲蓬」呀？”

霍成烨淡淡勾起嘴角，回过神来看了舒蔓一眼，又指了指池塘：“你看那里的莲花。”

即使天色渐晚，水中的莲花，仍保持着亭亭姿态。粉白色的花瓣，在月光下随微风摇动着。

舒蔓不解，正想转头询问霍成烨时，他却早有预料般。

低喃道：“无论莲花的花瓣生长向何处，心总是向着莲蓬的。柔软的花瓣，也是护它的墙。”

霍成烨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向莲花的目光更柔和了些。

而舒蔓看向霍成烨的目光，也染上了他的温柔。

*

赶在庙会到来之前，舒蔓和霍成烨去小镇上的唐装店，买了两套汉服。

霍成烨选了件绀色的汉服，其间还有白色的纹路。

而舒蔓则是挑了一件拼色汉服，以蓝白为主色，还散布着红色、黄色的花朵。

将头发挽成一个小髻，觉得太素，便又别上一朵暗红色的花饰。

装扮之后，更有庆

典的仪式感了。

夜市也是庆典的一大亮点。

除了前段时间看到过的小摊外，又涌入了一大批新鲜的店。

前来的人，也多了一倍。

大家都穿上精美轻巧的浴衣，踩着木屐走在大街上。

女孩们挽起秀发，提上巾着，男孩们也将胡子打理干净。或与心上人，或与好友，相携散步，畅意谈笑着。

在众多店铺之间，有一家小型照相馆显得格格不入。

见他们路过，老板就亲切地询问道：“要拍一张留作纪念吗？”

舒蔓闻声停住了脚步。

说起来，她和霍成烨拍过的合照屈指可数，现存的都是在刚刚交往那几天拍的。

所以对于老板的这个建议，舒蔓倒颇有兴趣。于是扬起脸，问另一位当事人意下如何。

大抵是舒蔓把期待的那份心情毫无保留地摆在脸上了，霍成烨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说“好”。

小店里也有其他前来拍照留念的情侣。放眼看去，大多是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

相互依偎的时候，脸颊“唰”地变红了，是青涩的悸动。

他们根据摄影师的提示，在镜头前站好。而在面对相机的那刻，舒蔓方才的笑容全部化为了紧张和不安。

“麻烦二位再靠得近一些。”摄影师说，“动作可以更亲密点。”

摄影师的一番话，让舒蔓青涩地羞红了脸。

埋着头，放松了点僵硬的背脊，她往霍成烨那边挪动了一点点。

越靠近，越能够嗅到霍成烨沐浴后，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不过这样并肩站着，摄影师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他从相机后露出头来，说：“可以摆点姿势。比如，靠着头？亲亲脸颊之类的。”

说着，还给他们用手比划了一下。

听到“亲吻”的字眼，舒蔓紧握在身前的手，蓦然收紧，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霍成烨抬起手，想安抚地揉揉舒蔓的头，却因为她今天梳了个发髻而无法下手。

最后手指抓住她耳鬓的碎发，揉捏了两下。看起来像是在俏皮地与她玩闹。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比较害羞。”他向

摄影师解释说。

然后又回过头来，在舒蔓面前低下了头。

稍稍别过脸，食指在脸颊上点了点，浅笑道：“所以，就让蔓蔓占我的便宜好了。”

舒蔓倒吸了一口冷气，四肢酥麻，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