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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松对沈束出手之前,亥言先给他寻了一个练手的目标,那是隔壁宅院的主人沈全。
作为沈束的族侄,沈全原本在沈氏一脉中的地位算不上高,甚至到了他这一代,已经没落到需要典当度日,就差把祖宅卖了。
然而,随着沈束的归乡,沈全终于时来运转。因为宅院所处位置特殊,沈全一家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沈束不仅出钱修了那座望楼,帮他加高了院墙,甚至为了让他安心效命,还将镇上的两间商铺送给了他。
二十年来,沈全忠实地充当着沈家大院的侧卫,也一直太平无事。直到今日,望楼上先是奉命挂起了三盏白灯,紧接着,红灯又突然升了起来。
当沈全领着一众家兵冲到望楼时,望楼边,一位头戴头笠的大汉已经立在那里,冷眼静候。
“谁是当家的,出来说话?”武松瞟了一眼对面,足足有三十余人,皆持刀挚枪,身披皮甲。
为首的则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手持一条钢鞭,身形倒算魁梧。
“哪来的贼人,敢来此撒野,还不束手就擒。”沈全用手中钢鞭一指,厉声喝道。
武松原本还想和他斗上两句,但突然想起了亥言交给他的任务,也不再多言。
只见武松突然摘下斗笠,顺手抛出,飞向了沈全。
沈全只觉得眼前一晃,急忙用钢鞭一挑,击向来物。可他很快发现,迎面飞来不止一物。
在斗笠之后,一团黑影呼啸而至,而且是后发先至。
就在沈全挑飞斗笠的同时,黑影也已经到了眼前。
沈全甚至已经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
沈全也算是练家子出身,二十岁之前就已经是镇中数得上的武夫。寻常的汉子,三五个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自从沈束归乡开始编练家兵之后,沈全也有了安稳的营生,开始日日勤练功夫。如今年过四十,正是龙精虎猛之年,自认也是这镇上的一把好手。
可眼下,这大汉如风一般扑来,他却完全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沈全来不及多想,他立时向后撤步,同时手中钢鞭斜劈,抡向了武松。
但钢鞭抡到一半就停住了。一只大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沈全只觉得手腕一麻,钢鞭顿时脱手落地。
紧接着,沈全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因为有另外一只手已经扣住了他的咽喉。
转眼间,沈全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四周的家兵皆瞪大眼睛,他们当中的不少人甚至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黑暗之中,一道黑影闪过,当家的就已经成了别人手中的俘虏。
“熄灯,噤声,否则,立取你性命!”武松在沈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全还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脉门被扣,根本使不出力气。
而他这一挣扎,换来的只是武松手上的加力,晕眩感随之冲上他的脑门。
沈全终于明白,他的性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好汉手下留情。”沈全感觉到武松手上松了几分,连忙求饶道,“好汉但有吩咐,在下照办便是。”
“照我说的做,熄掉所有灯火,除了望楼上的。”武松有些不耐烦道,“留灯还是留命,你自己选。”
“是是,在下遵命。”沈全连忙应道。
不多时,整个宅院的灯火熄灭了,只有望楼上那三白一红的灯笼依然高悬着,显得格外耀眼。
亥言在望楼上看着,他对武松的表现还算满意,他觉得自己也得做点什么。
于是,他从望楼上直接纵身飞下,飘然落在了一众家兵面前。
亥言这招的确有用。那群家兵尚未从方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又突然见到了一幕“天外飞仙”,立时噤若寒蝉,又哪敢再造次。
顺利解决了沈全这家之后,武松和亥言押着沈全,出了院门,直奔沈家大宅的大门而来。
子时,月色朦胧。
往日的这个时候,应该是放马镇最宁静的时刻,甚至除了望楼上的灯笼之外,全镇再也见不到其它的亮光。
然而,此刻,在沈家大院的正门前,却是火把遍布,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沈束知道,维持了二十年的宁静将彻底消失,今夜,也许会是二十年前那个夜晚的重演,只不过是,屠人家小者,家小终将被屠。
所谓的因果报应,盖莫如此。
所以,当武松和亥言出现时,沈束倒反而平静了下来。
来人绝非只有一人,这是他早已想到的,来人的手段有多厉害,他亦大致有了判断。
他如今已然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能保住家人,尤其是六岁的幼子沈越之。
想到此,沈束缓缓推开了正搀扶着自己的长子沈轶之,提了一口气,昂首走上前去。
“尔等究竟所为何来,何不直言相告,莫要伤及无辜。”沈束极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
“所为何来,我想沈大官人心里自然清楚,至于是否会伤及无辜,也一切取决于沈大官人你自己。”亥言道。
“阁下这是何意?”沈束问道。
“小僧我明人不说暗话,我等此番前来,只为寻人,不为杀人。既然人已寻到,自然也不想动刀动枪,伤及无辜。”亥言道,“所以,动手与否,全在沈大官大。”
“可尔等寻上门来,我沈家上下又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沈束道,“何况尔等不是已经动过手了吗?”
“沈大官人说的是他吧。”亥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武松,武松也立即会意,扭着沈全走上前来。
“沈大官人可以自己问问看。”亥言指着沈全道。
“沈全,你可还好?”沈束其实早就看到了沈全被劫持而来,心里已感不妙。
“我还好”沈全回道,“幸无大碍。”
“那其余人等呢?”
“请家伯放心,小侄一家,嗯还有一众家兵皆安然无恙。”沈全道。
“无人受伤?”沈束有些意外。
“无人受伤。”
“你莫不是因迫不得已,才出言搪塞?”沈束还是有些不信。
“事关人命,小侄岂敢说谎。”沈全道,“小侄的确是被这位好汉擒住,但他也并未害我性命,其余人等也毫发未伤。”
“沈大官人若是不信,自可差人前去查看便是。”亥言道,“小僧不是说过了吗,此来只为寻人,不为杀人。”
沈束又看了一眼沈全,只他虽然双手被缚,身上却也并不伤痕。而亥言言语之间也不像是在撒谎。
“那尔等为何劫走我小儿,这岂是好汉所为?”沈束提高嗓门道。
闻听此言,柳如烟微微一笑道“敢问沈大官大人,我等几时自称过好汉,方才你家小郎君不还称奴家为贼吗?”
“这方才的确是犬子无礼。不过,诸位好汉若是要寻仇,直管冲老夫来便是,何故祸及家人。”沈束被柳如烟呛了一句,反而倒是冷静了下来。
“沈大官人此言差矣。”亥言见沈束言语中有所松动,决定再加一把火,“我等将你的小郎君带走,其实也是为你着想。”
“小师父年纪轻轻,就如此巧言善变,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沈束不由地冷哼了一声,“劫人妻儿的勾当,居然也被你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沈大官大先莫恼,且让小僧仔细和你说道说道,你我再论是非,如何?”亥言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好,老夫且听你如何说!”
“我且问你,我等若是要请沈大官人出府一叙,你可会答应?”亥言问道。
“老夫与尔等素不相识,自然不会轻易应下。”沈束回道,“不过,若是好言相商,也未必不可。”
“沈大官人,我知道你为官多年,又是一方豪绅,但你又何苦将那些官场上虚伪之辞用在小僧身上?你莫不是真欺我是三岁小儿不成!”亥言冷冷一笑,言语也不再客气。
“老夫如何欺你?”
“若是能好言相商,你编练如此多家兵又是为何?若是能好言相商,你的三位小郎君为何一言不合,就想出手伤人?若是能好言相商,你又为何要改名?还筑高墙,修望楼,结寨联防?”
“你”亥言这一连串的反问,让沈束也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攥紧了拳头,怒目相对。
“如何?沈大官人,小僧所言可有一句不实?”亥言依旧不依不饶。
“沈大官人,给句痛快话吧。”亥言见沈束不言,又接着道,“是刀兵相见,还是坐下来好言相谈?我等皆可奉陪到底。”
“如何谈,又在何处谈?”怔了半晌,沈束终于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他心里也明白,打,未必有胜算,况且爱子还下落不明。而谈,或许还有保住家人的一线生机。
亥言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明日午时,镇西十里亭,我等恭候沈大官人大驾。”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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