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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言已经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他用食指蘸了些口水,然后伸向了半空,风不算大,但的确是西北风。
他其实又往北跑了一趟,结果令他又放心了不少押后的那队金军骑兵和辎重已追上了前队人马,其中二百骑兵还改为了前队,走在了最前面。
金兵已经摆出了作战的队型,这也意味着他们马上准备披甲了。
叶荣锦伏在山坡上,透过眼前的杂草,他完全能看清山道上的一切。他亲眼所见,已经有两队金兵探马经山道向南而去,约模半个时辰之后又折了回来。
其中一队金兵探马还在此处逡巡了一阵,甚至朝骁卫营所伏的方向前探了近百步远,未见任何动静,才返身离去。
不过,临走之前,有一名金兵还朝山坡上胡乱放了几箭,其中一支箭正落在叶荣锦眼前不到十步的地上。
叶荣锦甚至还听到了另一名金兵在嘲笑同伴“你以为白马山的那群南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在此设伏,不是送死吗!”
待金兵探马离去,叶荣锦知道,金兵很快就要到了。
倘若说,他之前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麾下这五百人是否是金人对手,那如今他却有些迫不及待,想一跃而起杀出去了。
因为,他这五百人在草丛里已经趴了一个多时辰,耐心正在逐渐消失,杀心却在逐渐膨胀。
吕子侯也在等。
他也知道,此战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弓箭营--杀伤的金兵越多,也意味着短刀相接时的金兵越少,哪怕是差一二百人,也很可能将决定最后的胜败。
所以,吕子侯反复观察了地形,仔细测算了距离、角度和风向,最终将五百弓箭手分成了三排,埋伏在山坡后。
如此列阵,五百人一次齐射便可覆盖大约百步的横面,也有足够的纵深杀伤。
一轮齐射之后,弓箭手再稍偏转方向,又可覆盖百步。如此,六轮齐射就如移动的箭雨,完全可将一千五百人的金兵队伍覆盖。
吕子侯还特意挑选了一百名精壮之士,将全营的皮甲皆配给了这一百人,这一百人也是吕子侯准备和金兵短兵相接时,冲杀在前的精锐之士。
阿虎里抬头望了望已经西斜的日头,转眼,一片浓云飘至,天色顿阴了下来。
探马已经接连来报,过了前面的那片开阔之地,便是崎岖的山路,马蹄岭也近在眼前。
马蹄岭,一直就被视为一道边界,金兵和白马山之间的边界。
在双方尚未达成互不侵扰的默契之前,马蹄岭也一直就是白马山人马时常出没之地,专门劫杀金兵粮草辎重。
而自从金兵在岭北设了一座兵寨之后,白马山人马也再没越过马蹄岭生事,所谓的默契也就此形成。
可如今,兵寨已被尽灭,马蹄岭自然又成了阿虎里心中忌惮之地--倘若白马山人马真有胆敢于寨外设伏的话,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马蹄岭一带。
“传令下去,原地停留,准备披甲!”阿虎里觉得,此时此地,时机正好。
阿虎里自己勒住了马缰,立在马上朝四周望去。他不用披甲,因为今日一早从顺义镇开拔时,他已经顶盔贯甲了。
虽然他身上这套盔甲重达五六十斤,但仗着天生雄健,胯下乌骓马也千里挑一的良驹,阿虎里并不介意带甲行军。
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为一军主将,容不得半点侥幸。
话说,金军的重甲铁骑威名远扬,而披甲的过程也足够繁重。给马披甲尚可由骑手自己完成,而骑手自己身上的重甲则需要同伴帮忙,往往是三四人伺候一人,还得扶上马送一程。
所以,步骑混编的金兵一旦准备披甲,皆是骑兵优先,步卒随后。三四个步卒先围着一个骑兵忙活,披皮甲的步卒先帮披铁甲的步卒。
天空中的云越来越厚,风也渐渐大了。
阿虎里拉了脖颈上的顿项,因为他似乎听到一阵风声,有些奇怪的风声。
那的确是风声,却是漫天飞矢破风而至之声。
箭如雨下,好似乌云盖顶。
“不好!”阿虎里暗叫了一声。
一支利箭从阿虎里盔缨边划过,落在了地上。他顺着来箭方向望去,如蝗的飞箭正是来自于西北方向的那处山坡。
阿虎里一身重甲,倒并不担心飞箭能伤到自己。可惨叫声却已在身边不断响起。
此时的金兵,绝大多数尚未及披甲,又身处开阔之地,密集的飞箭令他们无处可躲。有金兵连忙拿起盾牌遮挡,但大多数金兵还在忙于披甲,根本来不及立起盾阵。
飞箭还在不断袭来,凤羽箭的威力果然非同凡响。即使有金兵举盾遮挡,依然有不少箭簇穿透了蒙着铁皮的木盾。
武松静静地伏在坑里,耳朵里听着金兵的惨叫声,眼睛则透坑沿的蒙草观察着金兵的动向。
“往南退!”此时,阿虎里已彻底辨明来箭的方向,而且飞箭只来自一个方向。
他不由多想,连忙一拨马头,指挥着金兵向山道以南退去。
一时间,金兵就像被箭雨追赶着一般,如潮水般向南溃去。虽然,地上已经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和伤兵。
金兵拼命向南逃去,逐渐跑出了弓箭的射程,也距离武松和柳如烟所伏之地越来越近。
武松看得很清楚,那个在马上挥舞着开山斧的壮汉叫得最响,也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
此人怕就是金人主将阿虎里了。
眼见阿虎里策马奔近,距自己只有十余步开外,武松决定不再等了。虽然,他根本看不清究竟还剩多少金兵。
平地之上,一条身影突然破土而出,飞向了半空。
十步之遥,于武松而言只需一纵即至。
人还在半空,雪花戒刀当头劈下,雷霆万钧。
武松这一刀来得太快,快得阿虎里根本没看清人从何来,只觉得眼前寒光袭到,急忙挥动大斧招架。
没想到的是,这乌骓马比阿虎里反应更快,武松人到刀至之际,这马居然本能地猛扬起前蹄,一声嘶叫。
乌骓马这一扬蹄,正好将马头挡在了武松刀前,而阿虎里也措不及防,身子在马上一仰,手中开山斧险些脱手。
戒刀依然落下了。
这一刀,武松已是倾力施为,只求一击便要斩杀金人主将。神鬼难挡。
刀锋所及,劈开了马头,又正好劈在了阿虎里斧刃上,才劈在了阿虎里的左肩上。
马裂、斧断、甲破、人落。
可阿虎里却没有死。
但他瞬间明白了,若不是自己的战马和大斧挡在前面,加上一身重甲,这一刀足以将自己劈成两半。
落马的阿虎里来不及细想,借着落马之势向一旁滚去,虽有些狼狈,但他清楚,第二刀马上就会到了。
一刀只斩了一个马头,武松也是一惊。他刚一落地,脚下又是一点,追着阿虎里又是一刀。
可转眼之间,已有四五名金兵横在了前面。
这几人身上皆无甲,有人手中甚至没有兵刃,只是举着面盾牌。可他们依然狂叫地扑向武松,全无惧色。
这一刀,如镰刀割过麦杆,三名金兵几乎是被齐腰斩断,另外二人则瞬间没了右手和左脚。
金兵还在涌来,但不少人已惊得收住了脚步,惊恐万状地看着武松,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
武松并不想理会金兵,他眼里只有阿虎里。只见他刀势再起,大叫了一声“挡我者死!”
还是有不怕死的。两名百夫长抡起铁蒺藜骨朵,一左一右向武松扑来。
刀棒相接,铁棒却如木棍一般。直到两名百夫长感觉脖颈一凉,也没想明白,自己的铁蒺藜骨朵是因何而断。
武松瞬间连斩数人,金兵顿时慌了。可此时,阿虎里连滚带爬又跑出了十余步之外,还在两名金兵的搀扶下上了一匹战马。
缰绳在手,阿虎里哪里还顾得许多,一催战马就准备要跑。
突然之间,半空又飞起了一条人影,飘然而至。
这回,阿虎里看清楚了,迎面飞来的一位翩翩女子。若不是她手中有长剑,阿虎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美的小娘子!这是阿虎里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的话语,也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眼。
剑如星撒,秋水剑在阿虎里的前胸仿佛挽出了一朵花,随着胸甲的甲片飞起,秋水剑穿心而过。
而此时,阿虎里刚将腰刀抽出了一半,手还握在刀柄之上,却再没有机会拔出了。
刀未出鞘,剑已封喉。
一击得手之后,柳如烟一收长剑,顺势一脚将阿虎里踹下了战马。自己则立于了马上。
此时,武松也刚刚杀到。见柳如烟一剑斩了阿虎里,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武松来到柳如烟马前,二人相视一笑。随即,武松将刀往胸前一横,朝着四周围满的金兵高声喊道“主将已死,尔等还不伏首就诛!”
金兵虽然慑于武松之威,一时不敢上前,但左右环顾之后,却也是一脸迷惑。
这世上难道还真有数百人向两个人投降之事吗?不对,这南蛮汉子不是要我等投降,是要我等伏首就诛。
“你当真欺我大金无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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