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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仙很失望。

大宋并非无可战之兵,也并非无可用之民。在河东、河北,虽然金军凶残成性,所到之处烧杀劫掠,但依然不断有自发的义军奋起抵抗。

然而,在这个文官当权的朝廷里,大部分军队却被像范致虚这样自以为是文人统帅把持,不谙兵道,以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李彦仙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走。就算自己能带领麾下所部另谋他途,但这千把人,于这危如累卵的大势恐也是杯水车薪。

“将军留步。”正当李彦仙徘徊之际,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

李彦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大汉追了上来。待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一位和尚唤他。

“我只是区区一个宣节校尉,岂敢妄称将军。”李彦仙道,“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还未等武松再开口,亥言已经跑了上来,抢着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可否借一步细谈。”

又是个和尚。李彦仙心里道,那范致虚身份就是个大言炎炎的和尚,莫非这两个和尚也是招摇撞骗之徒。

不过,李彦仙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也是有涵养之人,自然不会牵怨于无辜之人。

“两位师父若是有事,可到我帐中一叙。”李彦仙道。

往军帐的路上,亥言一直在琢磨,武松急着找这位白面短须的军官究竟为何?想来想去,应该是和那本《种兵纪要》有关。

猜到了武松的意图,亥言也想好了一会的应对之词。必要的时候,瞎话还是要说的。

进了李彦先的军帐,三人互通了姓名,当然,武松还是叫亥明。

“两位师父来此两军交战之地,不知所为何事。”李彦仙问道。

“噢,我和师兄是受人所托,来寻种家军的后人。”亥言道。

“种家军?”李彦仙心里一颤,“不瞒二位,在下曾在小种经略相公麾下效力,可惜种将军已经以身殉国了。种家军恐已名存实亡了。”

“那种将军可有后人?”

“种家的后人据说都留在了汴京。”李彦仙道,“但汴京此时怕已是......”

“汴京究竟如何了?”武

松不禁问道。

“西京洛阳已失,黄河天险告破,我等勤王之军又被阻于此地,汴京怕是凶多吉少。”李彦仙黯然道。

三人一时无语。亥言虽然早就知道到汴京已危,但金军进展之快,还是让人惊骇。

武松思量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那本《种兵纪要》,递到李彦仙面前。

“你可识得此书。”

李彦仙接过兵书,略翻了几页,“此书莫不是老种经略相公所著?”

“正是。”亥言道,“此书乃种老将军毕生心血。”

接着,亥言种师道托书一事简要地说了一遍。当然,其中关于柳如烟之事都略去未表。

“李校尉虽非种家人,但也算是种家军一脉,今日得遇,也正是天意,正好收下此书。”亥言道。

李彦仙看着兵书,表情却有些复杂,“老种经略相公一代名将,即使金贼也忌惮其智勇,他老人家的兵书于我等行伍之人,自当奉为圭臬,可是......”

“可是?”武松急道,“为何可是?”

“两位师父心意,在下深悉。但我只是一个区区校尉,掌兵不过千,这本兵书在我手里,根本无用武之地。”

亥言一听,也觉得有理。没有足够的人马可用,兵书所能发挥的作用自然会大打折扣。

但把这兵书交给范致虚这位志大才疏之辈,怕也是暴殄天物。

李彦仙也明白,这兵书献给范致虚没用。他思索了片刻道:“在下有一提议,可供两位定夺。”

“李校尉请说。”

“如今各路勤王人马消息不明。但二位可以去寻一个人,或许正是这兵书的归宿。”

“何人?”

“康王殿下!”

“康王?”武松问道,“他不在汴京吗?”

“据京城传来的消息,一月之前他已经离京北上,前往金营议和去了。但此后,却没了消息。有人说,他在磁州被宗泽将军拦下了,并未去到金营。”

“哦。”亥言道,“此消息可信吗?”

“我觉得可信。二位想想,倘若康王殿下真到了金营,怕早已成金人的人质,在两军阵前用来要挟我军了。”

亥言点了点,“李校尉是想让我等去寻康王,献上兵书?”

“正是。”李彦仙道,“如今汴京告急,情况难料。倒是康王正巧殿下不在城中。以他皇室宗亲的身份,振臂一呼,或可聚拢勤王之师,到时自然不缺领兵之将,这兵书也有了用武之地。”

听完此番话,亥言心里暗想,武松想将兵书交于李彦仙的决定,虽然多少有些草率,但如今看来,武都头看人的眼光还真没错。

这位李校尉不仅精通兵法,还顾大局,知轻重,果然是个人才,比那范致虚高出太多。

可惜,这样的人却身居低位,空有一身本领,却难有机会施展。

“李校尉不为私利,心系大局,令小僧十分佩服。”亥言打心底里赞道。

“诶,国难当头,万千百姓尚知同仇敌忾,我等行伍之人,食朝廷奉禄,自当责无旁贷。”

“那李校尉今后有何打算?”亥言问道。

“尽忠、保家、誓抗金贼,不求名垂青史,但求无愧我心。”

......

时局变化之快,的确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也包括丁路。

在拿到李梦权的亲笔推荐信之后,他和袁淳风就马不停蹄,一路北上,直奔汴京。

但当他们到达汴京时,城外已经遍竖五色旌旗,金国的大军一眼望不头。

闰十一月初二,金国东西两路大军就完成了对汴京的合围。等到丁路二人能看见汴京城时,城楼上已是炮火连天,箭如飞蝗。

好在,金军数日以来,都是主攻京城的东面和南面,西南方向只是围而不攻。

趁着夜色,丁路和袁淳风从顺天门跃上城墙,避开守城的宋军,一路往内城而来。

乱世之秋,意外自然还没结束。

当袁淳风和丁路带着书信找到唐恪唐大人的府第时,唐恪人还在,但已经不是宰相了。

其实,就在丁路二人从杭州出发时,唐恪就已经被罢了相位。

唐恪罢相,也算是当今官家赵檀做出的为数不多的英明决定。

可惜,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这位右相大人为了向金人表达议和的诚意,已经下令让各路勤

王人马散去。

原本已经赶来的几十万大军就此折返,把汴京城留给了虎视耽耽的金兵。

等到金军兵临城下时,唐大人悔之晚矣。

其实,在当今朝堂之上,像唐恪这般天真而又迂腐的议和派不少。

他们以为,金兵来犯,无非就是为抢钱、抢粮、抢地,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胃口,自然会退兵。

他们却忘了,人欲尚且贪得无厌,何况豺狼虎豹。

他们以为可效仿当年的“澶渊之盟”,通过议和换取百年和平。殊不知,若无寇相力谏真宗御驾亲征,并在澶州城下痛击辽军,射杀辽军统帅萧达凛,何来议和资本。

这群以士大夫治天下为己任,自认为饱读圣贤书,精于权谋,善度人心的文人,把割地求和当成他们忠君恤民的唯一手段。

他们却似乎始终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以战谋和则和存,以弱谋和则和废。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自古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不惩而仁,以弱示强,无异于与虎谋皮,以身饲虎。

如此简单的道理,不仅先人圣主皆有深悟,就连平民百姓都明白。

所以,当这位唐恪大人以右相身份陪同官家巡视城防时,被百姓拦下,若不是他骑马逃脱,怕是要被群殴至死。

眼见自己钦点的右相犯下众怒,赵官家也顺水推舟,罢免了唐恪。

然而,此举已经不是亡羊补牢了。因为,在十余万金军的重围之下,羊圈已经没有修补的机会了。

唐恪虽然失去了相位,但还是接见了袁淳风和丁路。

虽然,李梦权在信中写了一堆阿谀奉承的废话,但有一点还是有用的。他在信中道:袁淳风得道多年,已是仙风道骨,可驭风而行,隔空摘物,法力高强......

当然,这些都是丁路让他写的。丁路也没瞎说,袁淳风如今四枚灵环加身,所具武功在常人眼中已是神一般的存在。

唐恪虽然已遭罢免,但其实一直还是心忧社稷,想着为官家分忧解难。

如今,金国大军已然兵临城下,不想打也得打了。如果有奇人异士能助

一臂之力,那当然求之不得。

而且,新任的右相何粟,其麾下就有支“奇兵”,据说招募的都是善使法术的奇人,正好适合这位袁掌门。

不过,光说没用,唐恪自然要先见识一下袁淳风的本事,才会相信信中所言。

丁路当然早有准备,他对袁淳风暗使了一个眼色。

“那草民就献丑了。”袁淳风拱手施礼。

话音刚落,只见袁淳风腾身而起,跃出堂外。接着又纵身一跃,飞上了院中的一株足有三丈高桂花树。

等到袁淳风又飞身而下,返回堂内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麻雀。只见他掌托麻雀,沉腕旋肘,这只麻雀几欲振翅,却始终飞不起来......

“大师果然乃神人也。”唐恪不由得喜出望外,“有如此高人,我大宋之危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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