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春台雪-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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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玄这一走，就没再同她照过面，正如叶寒露所想，他确实是在躲她，躲到留下足够的护卫护送她入京后，自己带着属下不知影踪。

之后的路程走得不慢，半个月后，车队停在了帝京高大的城门前，前来迎接的管家同下人办事妥帖细致，待叶寒露这个三年未入京的女主人极尽恭敬之能事，从头到尾都给足了尊重与面子。

叶寒露想骗自己这里面没有魏玄的意思都不行。

一行人到了魏家在京中的府邸，因为魏家祖上颇有几分风光，所以宅邸位置与大小都十分出众。

站在大开的正门前，叶寒露重回故地，神情有几分恍惚。

当前成婚前，她其实是来过这里的，那时候魏玄心仪她的心意是真真切切的，这个府邸就是证明。

婚前魏玄命人修缮府邸时曾经多次询问她的喜好，她还知道府邸里有好处地方同江州她所居的鹿园分毫不差，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她曾经很喜欢这里，设想过许多次婚后她同魏玄在这里的生活，然而，事实上她仅仅只在大婚那日在这里居住了一天，隔日就回了林州。

时隔三年，这府邸仿佛和过去别无二致，叶寒露也仅仅在门口多停了一会儿，便随着管家的引路进了门。

府邸内部没有辜负当初所花费的巨额钱财和良苦用心，一步一景，叶寒露看在眼里，突然心生惆怅。

她所熟悉的全都未曾变动过，除了沾染了一些三年时光带来的旧日痕迹，处处都被维护得很好。

旧日光景未变，然而曾经用心做下这一切的人，却早已变了模样。

“大公子回来了吗？”

站在廊沿下看着园中盛放寒梅，叶寒露问管家。

管家是跟在魏玄身边多年的老人，当年更是亲自经手了大婚前后的一切事宜，对自家这位三年未见的夫人虽心情有些复杂，却丝毫不敢怠慢，想起大公子的吩咐，温声道，“大公子公务繁忙，近日怕是没空回府，但公子临行之前，已经吩咐过小人，无论少夫人有何吩咐，都务必尽心。”

“也好。”叶寒露笑笑，“车马行李和护卫下人们就交托给你安排了

。”

管家连声称是，“少夫人尽管放心，小人必会安排妥当。”

然而，到了正院后，看到正房之中的情形，叶寒露心中又憋了一口气。

她走时那天屋里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就连房中的红帐喜烛都没半分变化，她走时神思郁结记忆深刻，现在更是仿佛被人一耳光抽到了脸上，一颗心闷得发痛。

许是见她脸色不好看，管家赶忙识趣开口解释，“少夫人见谅，不是小人们偷奸耍滑做事不尽心，而是大公子早就吩咐过，房里这些东西全都不许随意变动，因此平时我们只敢细心打扫一番，其他的并不敢动。”

“不过少夫人若是想换了房里的布置摆设，肯定是没问题的。”管家补充道。

“我知道了。”叶寒露没说什么，真正需要追究的对象不在这里，和个听话办事的下人计较也没什么意思。

管家退下后，紫苏等人站在房中面面相觑，莫名有些缩手缩脚，不敢随意去动房中的布置。

叶寒露已经不想再去猜测魏玄这么做的初衷与目的，她只是目光静静地逡巡了一遍房内后，转身站到了门口，“紫苏，你带着木兮她们将房间整理一下，该收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我们在林州是怎么过的，如今就怎么安排。”

紫苏怔愣过后，赶忙应声，带着几个侍女动作利索的将房间快速归置完毕。

半个时辰后，叶寒露重回房间时，里面已经不见那些让她心烦的布置，用过饭洗漱之后，她早早的便上床安歇了。

在外赶路毕竟不比家里，尤其是冬日天冷，饶是下人照顾周到她也吃了些苦头，如今终于抵达京师，便被杨嬷嬷等人催促着休息。

***

夜半时分，叶寒露醒来时房中内外安静得很，外间软榻上守夜的紫苏呼吸沉沉，已经陷入沉睡。

她白天歇的足，此时没半分睡意，起床饮了半杯温热茶水后，裹着件大麾出了门。

大雪已经停了好几日，京中的宅邸被下人打扫得很干净，澄亮银白的月光下，院中花草树木都已枯萎，在凄清冷凉北风中透着几分萧索。

叶寒露视线比白天更加仔

细的寸寸描摹过周遭之景，这院子和她在鹿园中居住的院子很像，一花一草一叶全都是她偏爱的布局，不一样的地方是魏玄的喜好。

成亲前商议时，魏玄本来的打算是全都按照她的喜好来，但叶寒露不同意，她那时分外憧憬和他在一起的未来，既然是属于两个人的家，自然要有两个人的喜好与痕迹，于是，就有了如今的这个院子。

她看向西面的书房，那里距离正房不远，她那时想着太近的话怕院中人来人往影响魏玄处理公务，打算安排的远一些，但魏玄不愿，他说——

“离近一些好。”

如今，近是近了，她却一日都没能亲眼看过体会过。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脆弱感伤，她站在院中，定定的看着书房许久，就连刮在脸上刀割般的凛冽北风都不觉。

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林州冷，帝京也冷，和江州一点都不一样，叶寒露想，真的是太冷了。

她一点都不习惯。

只是，再冷，她也想亲眼多看一会儿，这三年有太多错过的东西，她回来，就是要用自己的眼睛亲眼去看，用自己的耳朵亲自去听，然后，才能好好的同过去告别。

否则，她就算离开，也不会甘心。

呼啸的北风中，开始有零零碎碎的雪粒子落下，砸在衣衫上，砸在干枯的树木枝叶上，发出哗啦啦声响，叶寒露拂去脸上融化的水迹，抬步往廊下去。

然而，她刚走两步，院外就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她回身看去，和刚巧进门的魏玄打了照面。

他衣衫单薄，腰间持剑，神色与气质和这北方的天气一样冰冷，只是等看到她时，冷硬尽数化成了意外与措手不及。

魏玄停下脚步，视线凝在此处，不出声也未动作，不知是个什么打算。

漫天的雪粒子逐渐变多，叶寒露动了下脚步，她此时也辨不清自己是想要向前一步还是退回房内，然而这一动总算让魏玄有了反应。

他裹挟着风雪走近，一身凌厉气息，待到她面前时，却是抬手想碰她的脸。

叶寒露下意识往后避开，魏玄顿了下，手却还是依照主人的意志落在了她脸

颊上。

她以为自己在外面冻了许久，脸已经很冰了，没想到魏玄的手更甚，彼此碰上时犹如两块冰相贴，激得叶寒露打了个冷战。

“抱歉。”魏玄发觉不妥后立时收回手，低声道了句歉。

叶寒露不想虚伪客气的说没事，只沉默的盯着他。

她不言不语，魏玄倒是话多了起来，他问，“天这么冷，你在外面呆了很久？”

“就算是自家府里，这么晚出来不带人也不好。”魏玄道，“如果睡不着的话，我让人煮碗热汤过来，你喝了暖暖身子。”

他这时看起来真是温柔又细心，叶寒露神色平静的点了下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