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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柳氏睇了繁漪一眼,忍不住的嗤笑她的痴心妄想,抬手去端了茶盏,指尖所触的温度正合适,心绪流转间渐次平稳下来。
冷冷道:“他马上就是洪家的亲家了,要升迁也是眼前的事儿。”
繁漪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哪有让新亲家帮着仕途的,到底还是姚家的情面深厚。”
姚柳氏意味深长道:“事情闹起来,慕家的姑娘也是要被拖累名声的。”
繁漪似乎有些苦恼,然后在姚柳氏“不过如此”的眼神下起身,缓缓走至瑞鹤腾云的窗台下。
抬手折断了一枝洁白的茉莉在手中把玩,一瓣一瓣的花瓣被随手扯落在暗红的地板上,给那洁白之色染上了一抹浅淡的绛色,似混了泪的血色,眸子迎了天光灿灿的影儿。
轻巧一笑:“不瞒您说,我本就没打算能有什么好下场。”
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她这种人了。
而这种人,最大的绝招就是鱼死网破,一同下地狱!
姚柳氏的手一颤,茶盏里的茶水漾了一波涟漪,晃晃悠悠的又落在了眼底,搅弄起风云变色。
繁漪的长吁如叹却似春日里的迎春,迎风摇曳了春暖花开,感慨悠悠似彼时天上薄薄的云:“姚家表姐们、正当年啊!”
愠怒子姚柳氏眼底缓缓掠过,堂堂世家大族的嫡女、正室嫡妻,如何能被一介小小庶女给威胁了,“嘭”的搁了茶盏,起身便走了。
容妈妈进了来,一碗乌油油的汤药送到了她的手边,浅声道:“姑娘,姚家会答应么?”
繁漪瞧着那乌色汤药上的薄薄白雾,眉心不由拧出了山峦起伏,微微朝着另一侧倾了倾身,淡淡嗤笑了一声:“世家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纷争仇怨,除非是想撕破脸皮皮,不然就不能摆上台面,也不能私下暗杀。许家、姚家都不是简单的门户,一旦事破,都将身败名裂。所以姚家一定会拿住证据,逼着许家允许姚家私下处置了姑母。”
容妈妈好笑的看着她的抗拒,端了药,拿汤匙轻轻搅拌着散热,一壁又担忧道:“若是有心查探,难保她们自己也能查出什么来。”
繁漪摇头道:“姑母算计这种事情,自然是会把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人全部除去。唯有一个赵妈妈,但她是绝对忠心的。而一旦姚家的人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去接触了赵妈妈和她身边的人,就等于把动作剖给了姑母晓得。那便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更何况外头还有楚家的人在。路,早已经堵死了,她们什么都查不到的。等着吧,不出半个月就会有结果的。就算姚家不肯,姚氏也会去逼着她们答应的。”
更何况,姚氏还有个把柄捏在慕文渝的手里呢!
容妈妈把药递到她手里,思忖了片刻道:“推了上去,难保他们不会盯着舅老爷。”
繁漪盯了汤药片刻,逃不过去,便壮士断腕的一饮而尽。
容妈妈失笑,忙递了颗梅子到她嘴边。
酸溜溜的滋味立马逼出了满口的口水,冲刷了舌尖的苦味,繁漪酸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儿轻轻一睇:“动都督府的亲家?”
容妈妈一笑:“姑娘说的是。”默了默,“姑娘如何探知大姑奶奶难产之事是人为?”
繁漪缓缓道:“怀疑我娘死因是本能,在去年那场总也好不了的伤寒之后,便叫人去查那些稳婆,发现当初的那几个人先后病死了,也是无意中发现去年给姐姐接生的稳婆也接连死亡,我便晓得不对经了。”
容妈妈恍然之下对她的敏锐佩服不已,不住点着头。
繁漪吐了核儿在一旁的盘子里,继续道:“您也晓得,大姑母这人向来傲气,对庶出的那几位姑姑从不爱搭理,从前我养在老夫人身边的时候也不过淡淡的,如何这两年里却突然对我关怀了起来?”
容妈妈了然道:“疑心会促使人去探究背后真相,所以姑娘查到了许家亏空之事。继而明白过来,渝姑奶奶对姑娘忽然态度大变,便是为了银子在做铺垫。”
繁漪只感慨自己没有回来的早一些,否则,或许也能帮大姐姐躲过这一劫了。
被自己嫡亲姑母又是婆母的人给害了,到死也不知真相,当真不幸。
容妈妈忽“嘶”了一声,惊道:“两年前,那时候正式渝姑奶奶刚接手晋元伯府中馈的时候,那时候大姑奶奶刚生下了大公子,难道那时候她就是察觉了晋元伯府里的亏空,所以才有了那般算计?”
繁漪点头叹道:“祖母一心希望后院太平,不让我们惹了夫人不快,若是叫她知道了姑母竟是杀了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又当如何?到底她该秉公处置,还是装作不知?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把所作一切告诉祖母的原因。亲生女儿为了银子害死了自己的亲孙女,多荒谬的丑闻。”
容妈妈眼中尽是了然的懂得:“为难姑娘了。”
繁漪白皙的面庞上有淡淡的哀戚:“姑母虽有目的与我亲近,到底未曾害我,叫我去揭破她,我做不到。可姐姐与我一同长大,她的死我也不能装作不知。既如此,便让她们自己去斗,谁输谁赢,也都是命了。”
“我也好喘口气。”
容妈妈的面上掠过对无辜被算计的涟漪的悲悯,眼神落在她颈间的伤痕,不住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您也不该拿自己去冒险,若是县主来的晚一步,您可就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抚过稍还有些刺痒的新肉,繁漪只是微微一笑:“没事,覆上脂粉便也看不出什么来了。县主给的膏子很有用,这是七八日涂抹下去已经有些效用了。”
姚氏自持名门嫡出,向来能忍也能演,那样刺激她的话这几个月里也没少说给她听,为什么会忽然失控了呢?
姚氏常年积压着情绪,肝气自来的旺,所以喜欢百合香的清新凝神,日日都要拿来熏衣裳。
只要让人在香料里加一星半点七星海滩的粉末,无色无味,燃烧过后便是一抹香灰残渣,神不知鬼不觉的叫人肝气郁滞,加剧肝火躁动。
炎炎夏日本就心烦气躁,再一刺激,便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安插收买眼线,不止姚氏和慕文渝会,她也会。
这个局布了多久呢?
很久了,久到去年冬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至于慕静漪那没什么脑子的姐姐,向来习惯了别人的暗示,只要她的簪子划上了慕静漪的脸,她便会想着去效仿、去破坏。
说到张家的婚事。
老夫人不是姚氏,为了能让慕家在京中更快更稳的扎根,脱离只能依赖姚家的境况,她一定会想办法抓紧的。
而慕静漪却是万万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了,因为老夫人太了解她的愚蠢,也会担心把她嫁过去只会破坏了两家的关系,所以,很顺其自然的,慕含漪这个有着有功名兄长的孙女,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老夫人今儿是不是一直带着含漪?”
容妈妈笑眯眯道:“您说的一点都没错,二姑娘还病着,三姑娘又是稳重的,老夫人一直带着她与张家夫人说话。早些时候奴婢去前头帮忙,见着张三公子手里摘了朵半开的荷花,回来的时候便见着那荷花已经到了三姑娘的手里了。”
“话说,三姑娘可比往日俏皮多了,两人有说有笑的。”
繁漪一手支颐的看着庭院里的花花朵朵:“从前夫人忌惮,静漪又跟个刺猬似的,她自然是极力让自己表现的中规中矩些,不出挑才能得个太平。三姐姐的容貌也是上佳,哪个男子不爱娇呢?投其所好,便没有拿不下的。”
懒懒一笑,“想来不用多久,咱们家就要有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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