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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孤松成熟而俊朗的面容在烛火的光亮里仿若被度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只一双平静的眸子深处闪烁了寒星般的冷凝,深沉的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心情:“什么浮光锦?”
何妈妈似乎轻叹,道了一声“不敢”,目光却似刮骨的刀自繁漪面上流转而过。
垂首道:“只是二姑娘说木偶上所用的衣料是上月里楚家给四姑娘送来的。这样的料子难得,向来都是进贡了宫里的,想是二姑娘也拿不出来的。”转首看向含漪,“楚家送来东西的那日,听说三姑娘也是在桐疏阁的。”
含漪似乎一惊,紧张的绞了绞帕子,起身朝着慕孤松微微一福身,恭敬之下亦是掩饰不住语调中的微颤:“女儿确实在,只是、只是……不若父亲还是着了人去姑母那里问一声儿吧,那日姑母也是在的。别是一人言证再冤了谁。咱们的人谁去都不合适,还是父亲指了信得过的人去问话才好。”
慕孤松点头,指了贴身长随去晋元伯府走一趟。
提到慕文渝何妈妈严正而愤愤不已的神色僵在嘴角。
今日姚家一闹怕是慕文渝这会子正恨着,若是与这小贱人勾结了,怕是要说出什么对她们不利的话来了,一时间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升起,却又反驳不出来什么。
思量了片刻道:“不若三姑娘您先回忆一下,当时可否在楚家送来的东西里看到这匹绣了辛夷花的浮光锦吧!”
含漪似有犹豫的看了慕孤松一眼,咬了咬唇道:“回父亲的话,其实那日女儿确实在楚家送来的缎子里看到了绣了辛夷花的浮光锦。”
慕静漪暼了眼站在门口静默不语的繁漪,语调尽是不阴不阳,“怪不得母亲近日一直病着……”睹见慕孤松脸色不愉,侧了侧身,喃喃的低了声儿:“竟是因着诅咒的缘故了。”
何妈妈阴冷的眼角慢慢蔓延出一丝得意的畅快,只是这一味快意尚不及饱满却在含漪的接下来的话中迅速断裂。
含漪温顺而怯怯的瞄了眼何妈妈,继续道:“妹妹自来敬重夫人和老夫人,对夫人和老夫人身边的各位妈妈也是看重的,每每有东西来总会送了去何妈妈、闵妈妈等诸位妈妈那里……”
“只是女儿是记得那匹绣了紫色辛夷花的浮光锦是随了送给夫人的茶叶一同送往了观庆院的。而一匹绣了绿菊的湘绣是送去了春普堂的。所以……”
她微微侧了侧首,身后的晴渺福了福身,不卑不亢的回道:“那日四姑娘赠了三姑娘好些新奇玩意儿,又与渝姑奶奶约了去外头看花样子,要与四姑娘一起给老爷制一件袍子,就是老爷身上的这件了。三姑娘便叫了奴婢先送回去,路上奴婢是亲眼瞧见晴云将浮光锦进了观庆院的。”
不意她们竟敢睁眼扯谎,何妈妈却也立马反应过来,这慕繁漪算准了她们会出手,算准了她会收买桐疏阁的人,便是一开始、从浮光锦开始就是她们设的局。
甚至连慕含漪都是其中一环,就等着她们往里面跳了!
思量间不禁浊然变色,阴毒的眼神瞪着晴云,惊道:“奴婢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浮光锦,三姑娘您可不能胡说啊!奴婢何处得罪了姑娘,叫姑娘这样诬陷于我!”
含漪剜了她一眼,撇过了头,不敢委屈却又忍不住的羽睫微颤,偏她生的温顺楚楚之姿,便是全然一副被长久打压下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模样。
慕孤松自来喜怒不形于色,便也生了怒意沉了脸色。
晴渺立时瞪了何妈妈一眼,呵斥道:“何妈妈再得脸也不过是个奴才,老爷面前,怎敢对姑娘大呼小叫的!”
容妈妈正好端了新茶上来,好言安慰了含漪道:“何妈妈就是心直口快的人,三姑娘也别往心里去。”
对身份相当的人那叫心直口快,对主子,那就是目无尊卑了。
何妈妈扑通一跪,膝行了几步,看着慕孤松辩驳道:“老爷,您大可去问问奴婢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夫人是指了她们来伺候奴婢的,奴婢屋子里是不是有过浮光锦她们一定知道的呀!”
容妈妈淡淡睇了她一眼,看向庭院里月色下的水光粼粼,语调微怒道:“厌胜之术乃是禁忌,一旦发觉便是要满门抄斩的。何妈妈谨慎,哪会将此等杀头的事儿暴露在两个留头的小丫鬟眼前。再说了,既是何妈妈的贴身丫头,自然是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何妈妈尚不及辩解,去晋元伯府的人就回来了。
算着时间就算快马加鞭该是还未到晋元伯府才是,而身后却是赵妈妈跟了进来。
赵妈妈目光不善的绞过何妈妈的脸,一身绛紫色的衣衫在月色月衬得那张凌厉的面孔更是怒气难抑。
同慕孤松行了礼,便朗声回道:“回大爷的话,今儿白日里姚家的人拎着从前伺候少夫人的奴婢来,说要揭发是少夫人害死大奶奶的,结果审下来口供里漏洞百出,竟是姚家人收买了那贱婢来栽赃的。”
“当初大奶奶早产也是因为大夫人非要雨后拉着去散步才致跌倒的,如今忽然翻出来说事,要将罪过栽倒少夫人身上。姚家背后何意,想来大爷也是知道的。”
“少夫人打发了奴婢来给老夫人和大爷来回话,好叫两位主子知道姚家现在在做些什么,也是防着有些人又将脑筋动到四姑娘身上来了。”
外头阮婆子带着小丫头提了井水上来泼满了庭院以降去白日里残留的最后一股炎炎暑气,夜风拂动,是清亮与闷热两股气息的交缠碰撞,似两条坚韧的白绫层层裹挟了何妈妈的心口,叫她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动弹不得。
发干的唇张了张,憋了良久尖叫道:“你们胡说!”
冬芮一巴掌甩了上去,叱道:“胡说什么?所有人都在胡说就为算计你一个奴婢?四姑娘胡说、三姑娘也胡说,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渝姑奶奶都在胡说,就你没胡说!”
“如今倒是看不懂了,好像今日之事牵扯不到四姑娘何妈妈就不罢休了呀!东西是送给了何妈妈你的,人证一个个都在,你还敢攀咬,你目的何在!”
繁漪轻轻倚着牡丹雕花的交椅扶手上,嘴角含了一缕浅浅的悲伤,在昏黄的烛火下恍若一枝凝在风雪中的白梅,挣扎着不被吹落,是细碎的不安。
慕孤松虽在户部当差,到底也是外放过几年的父母官,背后的算计牵连如何能看不明白。
姚家分明是想拿捏了慕文渝的“把柄”,好掣肘慕家,揭过姚氏害死楚氏母子的罪过。
一计不成,如今又来了第二计了,想着以灭族的“厌胜之术”来栽赃繁漪,逼着慕家做了哑巴!
从前不过姚氏刻薄打压了庶出子女,竟不想姚家的手伸的那样长,算计慕家的子女不算,就因为胞妹撞见了当年之事的人证,竟是连她那里也不肯放过了。
一挥手,是不容置疑的姿态:“知道什么,继续说。”
赵妈妈瞧了繁漪一眼,是对她委屈的了然,沉沉道:“方才大爷身边的小厮与奴婢在府门外撞见了,便说了大概。那日少夫人正巧来与四姑娘说话,奴婢伺候在一旁,确实是亲耳听着四姑娘指了一批绣紫色辛夷花的浮光锦送了何妈妈去的。”
“奴婢也是亲眼瞧着晴云抱着浮光锦送出去的,万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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