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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淡淡看了姜柔一眼“如那位姑娘所言,奴家是青楼女子,再怎么装都装不像大家闺秀的样子。骨子里的东西,如何能不被发现。”

瞥了元郡王和曹文煜一眼,冷淡的话语却也尖锐,“不过是主人想看看事到今日,有些什么人在里头上蹿下跳而已。”

众人的目光刷刷而去,似一道道尖利的刀锋,没有分寸的刮在人面上。

曹文煜满面尴尬与难堪,一双耳朵红的几乎滴出血来,嘴角的平和也几乎维持不住。

而元郡王向来目中无人,他自晓得皇帝对德睿太子的敬重,只要他的女儿稳稳当当,他的地位亦是无人动摇,如此底气也叫他也从不在意旁人将他划进那一派。

闻言也不过嗤笑了一声“事不平人人可管,本王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信不信却是旁人自己的事。你一妓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言之凿凿。妓子爱财,说话岂可信。”

花魁无波一笑,似雨云遮蔽下的湖面,平静而冷漠“郡王爷说的是,奴家也不过觉得郡王爷与这位世子,倒是与背后之人心思一般罢了,看着也是目的不纯。奴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至于旁人信不信,与奴家何干。”

此言一出,细雨中依然不肯褪去的人群里轻笑声如浪涌进大堂。

元郡王大怒,然而花魁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雨点渐渐密集,落的重了,溅起尘土微呛的浑浊之气,而她亭亭站在门口,任由湿黏的风吹拂着她的衣衫飘摇,大有遗世独立之意。

凤梧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会选中这位花魁。

名妓惯被人追捧的傲慢与凌厉,让她不屑柔弱,而风月场中富贵如云烟,她是在云烟里走出来的人,自然无惧京城煊赫里的人。

这样的人是任性的,如此任性便是她被选中的原因了。

有些旁人不能说的话,从她嘴里出来更显“顺其自然”。

“可看清对方面目?”

春雷阵阵夹杂着薄薄的闪电,遥遥响动,带着雨水的风吹进大堂。

她就站在门口,薄薄的裙角被风吹得仿佛如翅飞展,花魁摇头,淡漠的眸子依然如旧“隔了屏风,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奴家隐约看到那人腰间有一枚南玉莲花纹玉佩的,下头坠着青墨色的流苏。而且奴家在屋子里点了香料。”

“那香料一旦沾染上,经久不退,便是换了衣裳也没用的。若是找到,不管是不是易容,奴家便能认得出是谁。”望了眼庭院的风雨欲来,良久方慢慢道,“无眠阁的屋子里的香料残渣还在,自可去取来,你们若无法分辨,也可寻了懂行的人来瞧。”

无需凤梧特意吩咐,殷佥事已经带了人从侧门离开。

怀熙微冷的脸色渐渐凝成霜雪之色,猛地站起身来,连连冷笑道“南玉莲花纹玉佩,我倒是见秦家公子时时配在身上。绕了这许久,可算叫人看明白了!”

元郡王眉心瞬时凝成山峦重叠之状,不着痕迹望了人群一眼道“秦公子已经回了老家,洪少夫人这攀咬也太明显了。”

阴沉沉的光线里,风拂在身上有些湿冷,青柳色的衣衫轻轻晃动,越发衬得繁漪身姿如凌霜不折的竹“出了城后,不也没人注意了么?谁晓得是不是半途又回来了。郡王何必急着替人辩解,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一阵疾风扑进大堂,吹得半开不闭的床啪啪直响,铜烛台上的烛火忽忽摇曳,熄灭了几盏,堂内幽暗了几分,叫人心下不免生出几分难见事情真相的烦躁与心急来。

人群又被拨开,冷着脸的姚三爷进了大堂来。

花魁缓缓一福身“主人。”

众人神色又是一诧。

姚家找人假扮自家姑娘?

姚三爷面上一片冷凝,沉然道“流言如沸时我们便知道有人要利用流言算计意浓,算计姚慕姜三家之间关系。”他一指繁漪,“小丫头曾是我女儿名下的嫡女,姚家看着长大的姑娘,是何品性我们姚家自是一清二楚,断然不能做出此等阴毒之事。”

一声丫头,显得慈和不已,于人前昭示两府的情意绝不顺了背后之人的心意而起了龃龉。

一指花魁,继续道“此女是姚家买来假扮我孙女的,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搅弄挑拨!到不曾想背后之人竟是如此阴毒,要毁我孙女一生来栽赃无辜。可恶至极!”

人群立马明白过来,纷纷称赞起姚家的料事如神。

以白须老者捋着长须,摇头晃脑道“这几日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老朽还在想怎么一个阁老府,一个大员府,竟是一点儿压制的本事都没有,原不过是将计就计的请君入瓮了!姚家到底有阁老坐镇,才免两位小姑娘被人伤害啊!“

“咱们小老百姓听了半日竟也只是觉得谁说都有理,到底白长了岁数哦!”

“谁说不是。”白面书生模样的郎君好一声感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同伴道“也亏得你方才提议了公开审案,否则咱们没什么破案脑子的人听了一耳朵就散了,岂不是被人带进了沟里,白白背后冤了两位姑娘的名声。”

同伴昂了昂胸道“这两位姑娘,一个即将出嫁,一个也是许了人的,咱们听到的一耳朵若不是真相,少不得回去要背后议论一二,一个传一个,到时候还指不定多难听多离谱了,女子名声之事无小事,坏了人家姻缘,岂不是咱们都成了凶手了!”

人群纷纷赞同“就是这个理儿了。”

春雨滴答,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阴冷,那种冷似从树根下腐烂的枝叶间慢慢滋生,随着血脉的流转,一点一点缓缓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那只掩藏在枝叶繁茂里的孤戾厉鹫双目迸着幽蓝之火,几要将湿冷的空气也灼烧沸腾。

元郡王仿佛恣意而慵懒的姿态斜斜的倚着交椅,旋弄了拇指上的扳指,摘下,对着阴沉沉的光线照了照,复又戴上。

轻蔑的一瞟姚三爷,尖锐的讽刺张口便来“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谁知道你们如今是不是做了出戏,趁着清早镇抚司的人未到把这妓子给换进去的,叫人以为姚氏没被破身,好挽回你们姚家捡不起来的脸面。”

折损人的话似钝器磋磨在心头,姚三爷的怒意如钱江浪潮迅猛而来,呵斥之声直直抛向天际“元郡王不要欺人太甚!”

他愤然一甩衣袖,“我孙女是七日前跟着慎亲王世子妃、河阳郡主、平川郡主一起出的城,谁若不信大可去慎亲王府问个仔细!李夫人亦是从头至尾陪伴着的!不知和郡王有什么仇,非得咬住两个可怜的女儿家!”

姜柔的眉一根根舒展开,瞥了眼坐在一旁连呼吸都屏住的曹文煜,似笑非笑“咬住自有咬住的理由,总不能只是闲的没事做,想要坏女儿家的名声吧?是不是曹世子?”

曹文煜的背脊不由窜过一阵尴尬的燥热。

他不是元郡王,没有那么厚的面皮,一时间坐立难安,便忙是起身好一番赔礼道歉。

而元郡王却依旧秉着他目空一切的盛气凌人姿态,甚至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姚三爷朝着宫禁的方向一抱拳,凌厉的眸光凛起深刻之意“姚家虽不及郡王尊贵,没有入嗣德睿太子一脉的女儿,却也不是郡王可随意折辱的!今日之事下官必要上禀天听,请陛下和太子爷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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