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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丁大云做戏招供了,做小厮的挨打是常事,他们这样在马厩里做活,哪个又没被马踹过,本以为能熬得过去,按照主子吩咐的一步步走。
可是、真的受不住了!
那叫尉迟长青的侍卫打人的手段委实跟寻常人不同,捧着他的脑袋就左右开转,关节咔咔的响声在耳朵里着实清晰,虽不痛,但总让他觉得下一瞬他的脖子就要跟碎喉案的人一样,当场碎裂了。
那种打心底深处冒出来的恐惧,几乎要把他的魂魄给撕碎了。
吊起的心脏还没来得及落下,又被他拎起了胳膊便将整个人来回得摔,糙漫砖石与骨骼撞击,没断了任何一处,却生生脱臼了两处,痛感不比骨折好过几分。
直教人想要当场去世。
胡祡雍望着门外,表示不想问话了,直接等答案。
太夫人左侧看看云海,右侧看看繁漪,开始拨弄珠串了。
繁漪手里捧着一盏茶正慢慢吃着,等了半晌不听他说话,捏在手中的杯盖便一松,“叮”地一声落在了薄而脆的杯身上。
那样清脆地声音在本就安静如沉水的大厅里骤然响起,落入耳中,众人不免遽然一凛。
云海知道她有些不耐烦了,面孔立时阴鸷起来。
他本生的明艳如火,厉色之下整张面孔仿佛如夏日晚霞,几乎要将天空燃烧起来一般“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开口说话,生不如死!”
五爷神色温和,扬起黑眸中却有冷冽的光“现在给你机会你不说,那便是无理由冲撞殿下,是死是活,还是、活不得死不了,自然由得殿下决断。你自己个可想清楚了!”
在姜元靖一而再利用姜元磊之后,五爷的姿态已经没有了独善其身之意了
云海扬了扬面孔。
尉迟长青上前来,拎起丁大云的手臂,一转一派,咔哒、咔哒,手肘与肩胛处的脱臼便立马回到了原位。
但他却并未放手,眸色冷冷“你在闵家到底说了什么,说清楚!”
丁大云觉得自己的肩膀几乎就在被捏碎的边缘,整个手臂在慢慢的充血、肿胀,不似方才假装的惊惧,只是瞪着眼或瑟缩成一团干干颤抖。
那样真实的恐惧带来的是无法抑制地颤抖,几乎涕泪恒流,却又不敢挣扎“我说!我说!”
云海满意的点了点头。
尉迟长青便撒了手,呵斥道“最好不要自作聪明,若有半句与闵家女使所说的对不上,自有你好果子吃!”
对不上,还得挨打。
对得上,在侯府的眼里那就是他在闵家散播流言,再不然也是与那女使就是串通了的!
即便来日他反口,也没有人会信的!
丁大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走的每一步!
如此便是将主子交代的计划生生截断了!
他一直坚信姜琰华能成为世子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厉害的岳家,是因为慕繁漪捡到了这个皇子,是因为皇子的干涉!
可到了此时此刻,即便他不知道姜元靖到底有什么计划,却也明白了或许姜元靖没有能够早一步杀死他们,当上世子,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运气好!
温暖的阳光照在素白而薄薄的窗纱上,立在廊下的侍卫修长有力的身影把拉长着落在上面,多看了两眼,竟有一种鬼差镇守的错觉来。
他对这些人的畏惧让他不敢再有强撑下去、走完计划的勇气。
丁大云不敢抬头,被急喘的气息熏的干涸的唇艰难而颤抖的开合“府中家下都住在杂屋,那里离后门处的武英街很近,那天晚上小的喝多了些汤水半夜起身小解,就看到有人影很快的从、从梨花坞的屋顶飞过去。小的、小的只是看到有人影从墙头越出去,并没有看到面孔。所以、所以不敢说……”
若是飞檐翻墙从行云馆到武英街,梨花坞便是必经之路了。
而靖国公郭家的郎君被杀的地方,从武英街过去,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繁漪沉幽的眸子微微一眯,温柔的语调带着慵懒的尾音“那你可看清楚那个黑影有何特征?比如衣着,比如行动方式。”
一字一句早已经是背到滚瓜烂熟的正确答案。
只是没能等到选定的时机。
就在这一刻,几乎是下意识从丁大云的嘴皮子间吐出“是、是细长身量,发带、发带似乎是缠着金丝银线的,那天月色虽微弱,却还是看到了反光。”
太夫人眼眸抬了抬,在抱臂倚着廊下立柱的无音脑后的发带上瞧了一眼,果不然那发带是两股深蓝色与一股银线编成的,在她轻轻一侧首间摇曳起细细冷芒。
是老年女人特有的低沉而缓慢音质,像是焚的沉沉的香料“府中有护卫巡查,能瞒过这么多眼睛,身手必然不俗,能让你看到发带反光的距离,居然没有发现你的身影?还能让你活着!”
丁大云仿佛从未想到这个问题,怔了一下,随即抱紧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臂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能她急着离开,没有看到我……”
繁漪凝眸于绿柳依依之盼,不过百无聊赖地勾了勾唇角而已。
那便是另一个陷阱了。
云海慢慢站了起来,踱步在丁大云的面前停下了。
这年纪的孩子都在拼命得长个子,自过了年以来便仿佛长了半个头的高度去。
今日穿着一身青色的祥云纹长袍,腰间系了一根一色的腰带,坠这一块海东青雕纹的玉佩,玉佩下又垂下一把殷红色的长长流苏,越发将他那清瘦的身姿称得身长玉立。
外头又罩了一件薄薄如蝉翼的银色纱袍,又将那份青雉之气掩去许多,而威势更甚。
他弯下腰身,那双轻妩的凤眸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他“说完了?”
丁大云抬起的眸子正与那冷漠如刀锋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顿时有一种被人生生剜了心的僵冷,只下意识的回答“是,说、说完了。”
他缓缓一笑“陈管家。”
陈叔侧身看过来,躬身道“是,二殿下请吩咐。”
云海长长吁一声“把侯府所有的家下都给我叫出来。”
陈叔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也不问他要做什么,忽然觉得这座府邸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也没什么值得她这个老婆子去管的了,就交给他们去折腾吧!
便点了点头“听二殿下的吩咐就是了。”
陈叔出了门,唤了十来个人速速去各院传话。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庭院里已经乌泱泱站满了人,也不敢多问,只垂首静候。
陈叔一身月牙白的直裰,在阳光下温和而沉稳,一眼扫过便晓得来的都是哪些人了,回头回禀道“殿下、太夫人,除了主子们身边贴身伺候的、正在值守的,各方各院各岗的都有人过来了。”
云海侧身看向道“太夫人。”
太夫人眼中含了一抹雪亮,了然道“一切都由殿下做主便是。”
云海颔首道了声“多谢”,凌厉的目光便落在晃晃光线里“丁家的,都出来。”
丁大云眼皮一跳,挪动着已经麻木的膝头看向外面,然后间见云海慢条斯理指着他大父大母、老子娘、兄弟姐妹的脑袋慢慢数着。
“一、二、三、四……哦,一家子整整九口人啊,那倒是挺热闹啊!”云海面上的笑色天真而欢快,须臾里,阴翳之色切换的毫无阻碍,“尉迟长青,把这些人的天灵盖全都给我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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