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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漪笑意温柔的好似三月里檐下夹杂着桃花纷飞的风,眼神落在蓝氏因极速瘦下去而皮肉松松的颈项上,如锐利的针,几乎要穿透过去。
语调轻柔而笃定“你也清楚了,当初他想要的那个人是长安县主,是宗室娘娘。而你呢,说的好听是大员家的姑娘,其实就是个洗脚婢生的庶女,外祖家也全是奴才,你能给他什么帮助呢?”
“若是你有一副聪明的头脑便也罢了,偏生还是个蠢货,算计一次输一次,让他只能舍弃你,来日另求高门妻啊!”
蓝氏用力咬着下唇,凝出了暗紫色的痕迹“你闭嘴!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们别想骗我!他是爱我的,事事顺着我,你们别想挑拨我们夫妻感情!他不会骗我的!他不会!他怎么会害我……”
繁漪伸手轻轻拂过她的颈。
明明是青春年华,皮肤却似晚秋叶,吹皱它的是恨,或许也有压抑在深处不敢拔出来的怕吧?
“当初你要算计姜元靖,而姜元靖利用睿郡王府的争斗联手长安的堂姐算计长安,是我,成全了你。后来你病了,几乎要死了,也是我给你送去了名医,治好了你。”
也不知从哪里钻进了一丝风,尖啸着刺进来,将悬在窗口帷幔下的紫红色香囊吹得如风车似的旋转着。
蓝氏只觉得那两只香囊映着冷然暗淡的光线,像是两只睁大的猩红鬼眼,直愣愣瞪着她不放,心绪翻腾如熔岩,那样深藏心底的猜想随时都喷发。
她用力无助耳朵,尖叫“你闭嘴!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胡说八道,元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不会害我,他永远都不会害我……”
繁漪伸手,将她的手拉开“蓝时莹,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不要否认你的猜测,那就是真相!”
她话来的那样直接,不容拒绝,似千丝万缕的丝线一圈又一圈缠住了她的心口,越想否认越是清晰,她的泪决堤的那样快,淌过未施粉黛的面孔,是晶莹而苦涩的“不会的……”
繁漪松开了她的手,一点也不担心会受到她的攻击,只慢慢把她心里的怀疑一点一点的告诉她“当初就是文宣给你下的药。”
尽管知道文宣已经背叛,可蓝氏还是感到震惊“她是自小伺候我的,我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她的眼神不断的转动着,那是在思考的证明,而得到的答案将她的瞳孔震地很大很大,那是她无法承受的。
所以,最后她把文宣的背叛归结为繁漪的收买,“一定是你收买的她的害我的!”
繁漪欣赏她的表情,那是从痛苦的余烬里寻找出的答案,如刀刮辣着她的皮肉“你对她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她显然是想让你死的。你啊,该多谢我才是,没有我千方百计给你送去神医解你的毒,你哪还有进侯府做奶奶的命呢?你说说,我这样好心,怎么会害你呢?”
蓝氏愣愣的看着她,喃喃道“那神医是你的人?”
繁漪微微一歪臻首“当然,我若要害你,怎么会给你送大夫去呢?你若不信,我明儿就能让你的救命恩人来看望你的。”
蓝氏再也承受不住地跌坐在地上,仿佛是堤坝决口,所有被死死压住的猜测与怀疑入洪水裹挟着黄土碎石从高处直冲而下,将她灭顶。
“为什么……”
繁漪的话淡漠而直接“因为你够蠢,而我也不想让他娶进高门妻子啊!相比那些精明的高门嫡女,你这种脑子还是比较好应付的。明白了么蓝时莹,从始至终想要你命的都不是我。”
蓝氏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比起郡王府的娘娘,她这个大员庶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
繁漪轻轻一扬声,打断了她的自我圆说“啊,忘了告诉你,文宣还活着,姜元靖在外头置了屋子,把她当外室娇养起来了。想不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恩爱的么?”
人当然是死透了的,不过这样的言语,足够击碎蓝氏的神经。
若她执意要看个真伪,让云海再扮一回女子便是了。
仿佛是恨到了极处,亦是灰心到了极处,蓝氏垮了一向高傲挺直的背脊“她真的这么做了……她怎么敢!”
晴云伸手,打开了半扇门扉,赤皎皎的温度投了进来“因为文宣知道,即便你死了,她这个伺候过姜元靖的通房丫头也不必回到蓝家去。”
“既能摆脱旧主,来日还能风风光光的做外室太太,也算这个豪门府邸的半个主子了!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比起家里人过的好不好,当然是自己比较重要了啊!”
姜元靖善察人心,这些小有姿色的奴婢在想些什么他自然晓得,这也是他当初毒杀蓝氏失败后没有灭口文宣的原因。
他知道的,文宣是蓝氏的贴身丫头,一定会跟着蓝氏进侯府、成为他的暖床丫头。
而他,只要多与文宣上几次床,表现出很喜欢她伺候的样子,说几句“来日有了孩子就放在她身边养着”的话,她必然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毫不犹豫的出卖蓝氏。
反正都已经出卖过一次了不是么!
蓝氏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种只顾自己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父母兄弟也不管不顾了!
她用力喘息之时叉了一口气,引得连连咳嗽,半天才平复了下来“这个贱婢!我对她不薄啊!她竟敢这样背叛我,算计我!”
繁漪淡淡含笑的凝了她片刻“当初姜元靖中毒昏迷不醒,文宣在行云馆大闹,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姜元靖死不了。当初你倒也不笨,还知道让人去打听她那天到底做过什么了。不过可惜,姜元靖也早安排好了人,就等着你去问呢!”
“很恨吧,就觉得是我们下的毒。可她一介小小婢女,竞对官府都查不出头绪的案子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口咬定那必然是为了算计我的,你竟然也不怀疑?”
蓝氏似乎想要讥讽的大笑,可面庞微微抽搐着,半天挤不出一个表情来“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繁漪轻浅的语调,有识破惊天的力道“究竟是你指使的,或者我指使是,还是他,蓝氏,你如今想得通了么?”
飞扬的尘埃映着青色的砖石,仿佛一只又一只、无数只的虫子,落在了她的心头,赶不走杀不死,一点一点的啃噬着她的神魂,迫使她在剧痛里越发清醒。
那个“他”,蓝氏又如何猜不到是谁呢!
“你告诉我这些什么目的!”
繁漪笑意轻绽,似有怜惜之意“一番深情嫁给他,处处帮他算计,却让他算计如斯!我可怜你啊,让你临死前明白明白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些什么,失去了些什么罢了。”
蓝氏大恸,掩着唇,也几乎抑制不住那几乎声嘶力竭的喊声“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妻子啊!”
一阵斜风卷过,来带夏日的闷热。
繁漪看着她,却忽生了一抹恻恻寒意,不为自己,只为那无数痴心与贪心。
她伸手轻轻打开了扑棱的窗棂,缓缓离开,回首时见那疯狂的女子只痴痴的坐着,仿佛定格在那,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唯有那一抹复杂的、却又清澈如同朝露的泪,顺着她长长的睫毛坠了坠、落下,洇进她的衣裳里,留下一抹深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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