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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伊恩·伊格纳兹终于走出这片该死的森林。
当他拖着两条僵硬的腿磕磕绊绊往前走,树木像蹒跚的旅人缓缓后退,又像幢幢黑影一层一层在他眼前揭开。
当他走到尽头,尽头的空旷处也并没有如他所担心地那样,浓郁而刺眼的白光在瞬间将他淹没融化,反而好似一缕稀薄的晨雾倏忽消散在阳光之下。
远处的溪流粼粼泛光,蜿蜒如带,丘陵连绵起伏,苍翠如滴。一条在树木掩映下的道路横跨溪流,断续穿插在山丘之间。
伊恩不禁微微一阵错愕,眼球因为放空似乎一阵刺痛,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出来了!”
继而他绷紧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身体忍不住一阵发虚,视线一下子飘忽,越过山谷,飞鸟惊起,略过白云,树顶微风拂过,树浪一直延伸到无边的天际。
伊恩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溪边,伏身饮饱甘甜澈冽的溪水,然后躺在茵茵碧草间休息。
森林幽深,麋鹿时时从灌木的阴影中往外张望这个不速之客。溪边开着簇簇野花。雪白的水练倒挂在漆黑陡峭的悬崖上,溅出的水花形成大片一团团乳白色的弥烟薄雾,一道小巧的彩虹浮在旁边。
不知不觉地,已经过了中午,伊恩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赶路,他可不想继续在野外过夜。
刚行进不久,他就久违的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头发蓬松,浑身挂满铁片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到他后,灰白色的眼珠直勾勾盯住他,然后左右张望一番,快速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又在转弯处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底下出现了,继续用先前的眼神仔细端详着伊恩。
就这样,他一直不远不近吊在伊恩前头,反复用同样眼神打量着他。
“这个人不怀好意!”突然,从伊恩背后的皮囊内传出一声突兀而尖细的声音。
“我知道。”
“你不在意?”
“那又怎么样?”
伊恩并不在意那个人是否友善,只要此处出现行人就足够了,这就说明附近极有可能有驿站或村落,以他目前的速度,最迟傍晚就可以抵达那个据
点,没有什么比可以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过夜更令人振奋的事了!
“欧!你瞧,他过来了!!”伊恩背后那个尖锐的声音充满嘲弄,“我们打赌吧——”
“赌什么?”伊恩停下脚步望着迎面走来的男人随口问道。
“我赌你不会杀他,”伊恩背后的声音兴致盎然,“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解释笔记第三小节的内容。如果我赢了你就杀光前面遇到的所有鲜活的人类,直到我满意为止。”
“我不会沾惹多余的麻烦,”闻言,伊恩摇头拒绝,“如果你仍不肯解释笔记的内容,那么就继续在背囊中待着,永远别想见到太阳了。”
“卑鄙的人类!你这是犯罪,你这是亵渎,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伟大的存在?!你怎么敢?!!”那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出离了愤怒,声音变的愈发尖细,“和凯梭相比,你……”
“够了!不要像个怨妇似的在我耳边聒噪了!”伊恩低叱道,“他过来了!”
那个男人四十多岁,身形削瘦,一件油腻腻的外套,上面挂着的零件随着他走动叮叮当当乱响。
他一头乱蓬蓬的红色头发,乱蓬蓬的红色胡子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小眼睛。
再近些伊恩就发现他瘦削的脸颊呈现不健康的菜青色。
但这些都不重要,人的相貌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得过且过就好。只不过他那双闪烁着兽性与贪婪的眼睛实在让人不得不谨慎——通常有这种眼神的人都不会是善良之辈。
“嘿,下午好,伙计,别别……对,就这样,对,对,站着别动!”
男人一边说一边靠近伊恩,右手掀开外套,腰间别着一柄破旧的匕首。
“你想干什么?”伊恩站在原地问道。
“这还用问!”那个男人掏出匕首,对着伊恩脸庞和胸口间不住比划,脸上挤出一个轻蔑又残忍的笑,“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地上!”男人边说边从下往下打量着伊恩,“另外,把这双靴子也给我脱下来,还有这外套,还有着,这,和这个……呃,这裤子是什么材料的?妈的,竟比我的还好,快给我脱了!”
“
你是劫匪!”伊恩的声音沉下来。
“哈哈,小子,你什么眼力价,”那格男人听到后故作夸张的一笑,“本大爷乃大名鼎鼎的通古斯强盗团的人!哈哈!害怕了吧!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知道了就乖乖听话,不要反抗,不然老子捉你回去剜心,给头目醒酒。”
伊恩微微一愣,通古斯强盗团是北地最臭名昭著的强盗势力之一。
他们在各地流窜,攻击城堡,抢劫庄园,屠杀村落,抢劫商队。他们恣意妄为,不知道善为何物,双手沾满鲜血,灵魂丑陋坑脏。他们做了无数行令人发指的暴行,犯下了目前所知的所有能够犯下的罪。
“嘿嘿,怕了吗?!还不照我说的做!”
男人见伊恩愣住,以为吓傻了,于是更加得意忘形,底气就更足了,匕首就势要话,握着
匕首的手稍稍用力,生锈的刀刃慢慢锉破男人的皮肤。
“哎呀!流血了,妈妈!停手,妈妈呀,快停手!”那个男人吓坏了,干瘦的脸夸张地扭曲,颤抖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脖子使劲伸长往后扬,简直把后脑勺抵到后背上,“我说!我说!该死的、该诅咒的,畜生!快停手!呜呜……”
他止不住鬼哭狼嚎起来。
伊恩放小力气,被摁住的男人剧烈地喘息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们,不,不,是野猪皮!他带我们来这里,说要做一笔大买卖,安排我守在这里望风。好了,我说完了,快放开我,我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不能打杀,也不能出主意,只站旁边看他们吃肉喝汤,捡点他们吃剩下的杂碎骨头啃……”
伊恩不理会他的牢骚,“你们在什么地方动手?”
“前边,拐过那座山,走三四英里,有段两山相夹的道路,我们的人埋伏在两边山坡上。”
“还有呢?”伊恩拧着他胳膊的手不住使劲。
“没了,真没了,我知道的我全说了,妈妈呀……”男人干脆号啕了。
“是嘛。”伊恩的声音变得低沉。
“千真万确!我那里敢骗你。”那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回答。
伊恩见再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了,右手突然用力,匕首猛力划过那男人的脖子。
男人的哭泣声立刻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只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公鸭嗓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声。
鲜血喷溅而出,溅到他脖子下的草叶上。慢慢地,男人的眼睛凸出,布满血丝,瞳孔不可制止地放大了,像只死鱼的眼睛。
伊恩松开抓着地那个男人的手,站起身来,那个男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蛇,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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