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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清晨,雾起得很大,弥漫在整个金陵城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尤以秦淮河畔,只哗啦啦的水声,但蹲在河边去瞧,却看不见河面。
今日雾起得格外大,陈圆圆乘坐一辆马车,带着几个长随小厮,没有任何相识的人来送,她就那么消失在了浓雾之中,她前往长安了。
今日晨起,南唐皇帝李璟早早地起身,来到了平日里处理政事的太极殿,桌案呈上来的是今日刚送来的军报,李璟瞧过了,只几十个字而已,不过却让他这一国皇帝很是焦灼。
新宋于八月十五日,自江陵入蜀道,一日连拔数城,三日攻取一州之地,后蜀危急。
是的,新宋这只平静了十几年的猛虎,终于醒了,李璟现在应该感到庆幸,新宋没有选择南唐,而是选择了后蜀,那个天府之国。
谁也没有想到,新宋如此强大,照这个攻取占地的势头,新宋大军不出三月,便会兵临成都,那时,后蜀皇帝孟知祥又该如何应对?
李璟长长叹了一口气,倚在龙椅上,冰凉的椅子让他时刻清醒着,如果不是后蜀?而是南唐,那结果又会如何?李璟不敢再想象下去,后蜀崇山峻岭,多山隘,易守难攻,但新宋却把第一个目标就打在了如此难啃的后蜀身上,它是在向世人昭告什么?国力?魄力?还是决心?
无论南唐,还是沿海而治的吴越,闽国,都要比后蜀容易得多,可是新宋却还是选择了后蜀,它那是有十成的把握,它将后蜀作为口中的第一块肉,那第二块?第三块呢?
李璟已经老了,不能再守着这诺大的基业了,他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心气,这连他自己也知道,金陵繁华,可是金陵以外的南唐诸地呢?李璟知道,皆是人间炼狱,他也想要做功业帝王,可是力不从心,他只能看着南唐如今的模样,一步一步地走着,他却无法改变,即使他是南唐皇帝。
官吏庸者,土地兼并,王权霸道,世家雄厚,……
种种此类的现象,李璟无能为力,如果他还想做这个皇帝的话,他就只能看着这些问题,而不能去解决这些问题。
有时候,李璟觉得
自己是失败的,可权力一旦握在手里,他便不能再扔下去了。
李璟正在想着,燕王便来了,是他召来的,这些年,景遂是值得依靠的,无论大小事情,都可以放心交给景遂去办。
“喏,看看这个吧!”李璟将桌案上的军报递给了李景遂。
李景遂上前,将身上披风解下,拿起了那封军报,本来这个时辰,他还是未起身的,可今日,李璟差人来报,他便匆匆赶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与李璟一样,李景遂看完那封军报后,便也是愁眉不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兄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实在烦恼得很!”李璟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着的身子。
“后蜀一旦灭亡,大理,吴越,闽国,这些小国便会请降,那时,我南唐将孤立无援,多则五年,便会被灭!”
“五年?怕是长了些!”李璟呵呵一笑,有些自嘲。
“那就提前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璟听罢,拍了拍李景遂的肩膀,笑了笑“那不是比后蜀更快?父皇基业岂能毁在我们手中!”
“是啊!皇爷爷的基业岂能毁在我们这些做儿孙的手中?我们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那人也是踏进殿来,踉跄着步子,提着自己的袍子,跪在了二人面前。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听罢,那人才起身,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面容也没有打理好,像是刚起来,没来得及梳理的缘故。
“太子殿下,也这么认为?”李璟再次问道。
“回父皇,儿臣与父皇同心,儿臣以为,南唐绝不能覆灭于我们手中。”原来进来的是李璟的大儿子,南唐的太子殿下李从睿。
李从睿续起了胡须,瞧上去和燕王李景遂年岁差不了多少,其实这叔侄两个也差不了多少,大概四五岁的模样,只因李景遂是李璟之弟,也就是李从睿的叔叔。
“那太子殿下觉得我南唐应该怎么做?”一旁的李景遂也开口问着。
李从睿抬眼瞧了李景遂一眼,又瞥了李璟一眼,瞧着李璟没有任
何动作,便上前半步,道“新宋势大,力不能敌,但其出北蛮人,缺教化,应论四书五经,教德化,行规整,而后尽规圣人之道,派遣使者,前往游说,虽不能成,但我朝尽心矣!”
说完,李从睿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大抵是瞧不上新宋那些蛮人的,都是一些茹毛嗜血的野兽,只有教其德行,才能感化。
“混账东西,如今危矣,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天地载覆万物,怎么生出你这样的蠢货来!”(借用一下,应该没人发现吧!!!)
李璟当即勃然大怒,将桌案上的茶盘狠狠地砸向李从睿,不知是力道不够的缘故,还是故意所为,只这四五步的距离,那茶盘竟然没砸到李从睿身上,反而是在砸在了李从睿面前的地上。
当即,茶盘碎裂开来,茶水四溢,李从睿被吓地往后退了半步,转而又赶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父皇,这是吾师这几日教儿臣的,他说只有这样,才能……”
瞧着李从睿如今颤颤巍巍的模样,李璟便更加打心底瞧不上自己这个儿子,南唐自开国以来,尊唐李氏为尊,先辈浴血奋战,刚才打下这诺大的基业,若只是愚读那些圣人之道,相信教化感人,简直和那三岁孩童有何异于。
“太子之师,方泰庸儒,祸国殃民,进献谗言,教导太子不力,三日后于夫子庙前问斩,以儆效尤!”李璟自然不能将李从睿就这么杀了,太子之过,在于其师,方泰,也堪称文学泰斗,可是不尽其用。
“喏!”门外的大太监的林华,自然听得出老皇帝李璟的怒气,长长地应了一声后,便去方泰住所宣旨了。
“不!不可,不可啊!父皇……吾师没有过错,过错在我,不在吾师,还请父皇收回成命。”李从睿连滚带爬地来到李璟脚下,抓着李璟的龙袍,哭着求道。
“不堪用的东西!记住这次教训!若再有下次,这东宫你便也住不得了!”李璟怒不可遏,没有一刻停歇,起身,一脚将李从睿踹翻在地。
…………
今日,李从嘉起得比往日早了些,昨日醉酒,从午后一直睡到到今早,着实睡得久了些,起时
,头有点稍稍偏痛,不过不打紧。
瞧着身边睡得正熟的李双双,李从嘉没有叫醒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出了屋,院子里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拄着自己的拐,沿着墙边,溜出了院子,巷子里也是雾,出门时瞧见了十七巷最里间的那一户人家,这是住进来,李从嘉第一次看见,听说主人家是翰林家的一名编撰,四十来岁的模样,他瞧见李从嘉时,只是微微拱了拱手,全了一个礼数,便匆匆地走了,像是该去上职了,二人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上。
“先生,在下去任职了!”远远地听见巷口,有人说话。
李从嘉没有想到那个苏老先生竟也起得这么早,也跟了出去,出去时,那名编撰便已经走远了,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来到巷口,看到老先生正在指挥者小厮拆卸着街边铺子的木板,这铺子看上去着实有些小,也难怪着梧桐街甚少有人做生意。
老先生看了李从嘉一眼,从怀中将一把钥匙交给了他,说道“叫你家那小姑娘,不要再来吵闹,这铺子就交给你们,租金就按市面上的价格算吧!”
李从嘉接过钥匙,笑了笑,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这老先生很是可爱。
“你笑什么?我可不是屈服了你们,只是瞧着那小姑娘可怜!”
“哈哈哈……”李从嘉毫不顾忌,也毫无形象地大声笑了出来。
“你……”老先生显然没有想到,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如此捧怀大笑。
“先生也是吃瘪了不成,在李双双面前,就没有人能占得了她的便宜!”
老先生也是无奈,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却每日还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只怕心有余力不足,这每日睡觉都成问题,只怕再这么熬下去,不成笑话也要少活几年了,干脆就把铺子给她,愿做什么就做什么。
“知道了还笑,没有一点规矩,圣贤书都白读了吗?如此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哎!先生可不要吓唬我,我在长安可没有读过圣贤书,再者,这是自家巷子门口,笑一笑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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