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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酒桌上,云月默默无闻,存在感低弱,但她那张仿佛不染纤尘的脸蛋无疑是起眼的,要么不被发现,一旦注意到就很难在两秒内收回目光。
章导对云月递出的橄榄枝让大家意外但可以理解,后面出现的晏家,就让人想不出所以然。
气氛沉着。
有人开始好奇,云月全身的行头加在一起不如在场一个女艺人包包贵,一看就是没有背景的,怎么可能和晏家车上关系,晏少居然还亲自请她上车?
要是和晏家搭上关系,哪还用得着讨好什么章导。
众人疑惑视线里,云月不骄不躁,礼貌颔首,又给出让他们大跌眼镜的回答:“不好意思,我有预约的车。”
她居然把两方都拒绝了?!
老赵心口仿佛压块千斤重的大石头,今晚什么情况,大佬们怎么接憧而至?他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老赵再次看向门外那辆车,确定不是做梦,在云月走之前,拉住她的胳膊,脸上逐渐痛苦面具。
拒绝章导就算了,怎么连晏家那位也给无视了。
况且,晏家少爷,他可招惹不起。
不小的热闹过后,众人的车陆陆续续抵达,人群开始散去。
云月站在原地未动,隔着透明玻璃以及外面昏暗的雨帘,只看到漆黑的车身,挡风玻璃黑蒙蒙的,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景,但坐在车里的人却可以清晰地看清这里的情况。
那个人应该看到她这边的情况,所以让助理来接。
但是,他为什么觉得,她会坐他的车。
云月不自觉抚了抚胳膊,隔着衣料,她感受不到胳膊上的伤口,可记忆总是这么清晰,时间往前推几年,她的胳膊从来都是带着抽完血的青紫,留下大大小小旧的伤疤,无时无刻提醒着过去。
她深呼吸,低头看了眼手机软件上的时间,准备走的时候,又被那位助理挡住路。
助理将她拦住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依然是绅士的邀请手势,语气也很客气:“云月小姐。”
云月微怔。
助理毕恭毕敬:“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助理的话,并不是威胁她。
作为跟随主人家多年的助理,他深知如果他不把这位小姐带上车的话,那车后座的男人就会亲自过来,到时候场面会闹成什么样,还真的不一定保证。
可他的话,在老赵听来,威胁性太大。
甚至给他一种“不把自家艺人卖了,他就被雪藏”的感觉。
老赵毫不犹豫,去拍云月的肩膀,“小云啊,现在网约车不安全,咱们这里现成的车,就不要和人家客气了。”
像是卖女儿的老父亲,老赵开始推着云月往外头走,发现下雨后,还主动给她打伞。
他在云月耳边说:“小祖宗啊,算我求你,姿态放低一点,我还想多过几年好日子。”
晏家那位,实在是让他后怕。
云月被推着过去。
说是推,路还是自己走的,她似乎也想明白,既然回来,迟早会见面的。
路程很短,老赵吩咐的话只能说两句,提醒她谨言慎行,不要得罪那位少爷。
助理为她开门。
身子挨近,云月先嗅到佛手柑的调香,是车里的,清清冷冷的。车厢视线模糊,坐进去后方才有空去看身边的人,第一时间,她并没有认出。
盯着看了很久,才发现是谁。
不是晏南风。
竟然是晏千。
她眼皮微动,想起旁人口中听到的“晏家少爷”,她当时下意识地以为,晏少爷就是晏南风。
而忽略另一个人。
即使云月藏起不少情绪,可眼底的表情变化实在太多。
坐于她身侧的男人占去半个座,手里把玩一只黑色打火机,光线昏暗,那张脸的轮廓依然明晰,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平静无动容,直到车内多了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拢起,无意一划,火机跳出薄薄的蓝色火焰。
晏千再看云月时,她脸上那种“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你哥”的惊讶情绪已经被收敛得差不多。
晏千摩挲火机的涂层雕刻图案,英俊侧颜隐匿于昏暗之中,口吻随意,“什么时候回来的。”
阔别太久,语气并不生疏。
云月微微垂眸,指尖轻轻擦着衣角一处刚才被雨淋湿的地方,“大概……三个月
前。”
三个月前,她无声无息地被老赵带回国发展,谁都没有告诉。
如果不是今晚偶遇,她和晏千,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即使,他们一同生活了六年。
可能是六年里,两人相处得并不愉快,以至于久别重逢后,可聊的话题鲜少。
云月随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噢……”
此后安静下来,只有助理询问云月的住址后,将原本开回老宅的车子,驶向另一个方向。
……
一路无声。
无声到云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这是在晏千的车上吗。
印象里的晏千是什么样的?她记得不太清,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会在这样朦胧的雨夜里,看到她在酒店大堂里被人为难,好心送她一程。
这一程零交流,最后还是云月打破沉静:“快到了,就在那边的路口停下吧。”
夜深后的雨势不减反增,路口只有稀疏的老树,遮雨地方稀稀疏疏。
车停下,云月朝身侧的男人颔首,“谢谢了。”
她那准备离开的身子还没下去,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纤细的腕部在男人的大手里经不住握,车内温度不低,她冰寒体质,这么久了肌肤摸着仍然凉凉的。
“晏……”云月到底没叫他的名字,“二少?”
她见他眉头轻皱,以为他有话要说,等来的却只有一个字:“伞。”
晏千把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放于她掌心里,便收了手,昏暗中情绪不明。
云月诧然,没有接受,“很快就到,不需要的。”
其实还有一段距离,她不撑伞,回去后头发大概要湿一半。
晏千没看她,“拿着。”
言辞不容拒绝,仿佛不拿,他就不让她下车。
云月指尖微微收紧,最终还是接受,恍惚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车,撑伞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对着窗口说道:“谢谢……”
雨声嘈杂,她隐隐约约听见车身里那人丢下一句:
“有事打我电话。”
……
出租屋里,云月按亮灯,头顶上的橘光倾洒
下来,冷白皮的面颊逐渐呈现出暖色调。
坐下没多久,便看到老赵的电话。
其中,还有很多条未读信息。
【到哪里了?】
【晏公子没有为难你吧?】
【你可不要得罪那位祖宗,他一句话就能让咱两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云月无奈,这一趟车程,就像是把老赵的心挂在悬崖边,上不去下不得。
她回拨过去,老赵几乎秒接,迫不及待地询问她,到底什么个情况。
“只是正常地送一趟而已。”云月言简意赅,“我和他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知道,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勾搭上晏家。”老赵说,“我就是好奇,为什么他会送你回家,你们以前认识吗?”
“以前……是同校的。”
这番回答,彻底解开老赵的疑惑,怪不得呢,原来是校友。
可他又逐渐迷惑,这丫头不是普通家庭吗,怎么可能有机会上非富即贵的私立学校?
他的调查按理来说非常准确才是,除非……云月的真实身份被人隐藏了。
没有给老赵询问太多的机会,云月表示太困,要早些睡觉。
艺人拍戏期间作息不定,必要的话应该保持充足睡眠,尤其是靠脸吃饭的女艺人,老赵果然不多说,让她早点睡,养得美美地。
通话结束,房间彻底死寂。
茶几上,搁放着几摞书和一个陶瓷罐,上面插放一些淡粉紫的干花,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着,空荡的夜晚应该更加适合入睡才是。
但云月做不到。她弯身,拉开抽屉里翻找着助眠药,却只找到空的包装。
忙得忘记买药了。这对睡眠不好的人来说,有些煎熬。
云月起身,打算喝点酒助眠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放在玄关处的那把黑伞。
看似平平无奇,但她知道价值不菲。
如果不是这把伞,她怀疑今晚发生的都是假的。那个曾经乐忠于揪她辫子,剪她作业,以及弄脏她校服的霸王少爷晏千,会救她于困境之中。
云月记得,自从她十二岁那年来到晏家的时候,晏千就开始欺负她,想把她撵出晏家。
为了让她滚,他算是使出千方百计,那时候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时不时打翻她的饭菜,并且把她关在家门外……
云月真的很讨厌晏千。
这样一对比,晏家大少爷晏南风,简直是人间行走的温柔本身。
他万分呵护她,笑容如沐春风,亲切喊着她的小名。晏千毁坏的东西,晏南风会重新还给云月,晏千不给吃的饭菜,晏南风也会让厨房备份……
真是温柔呢。
可这样一个人,是她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心爱人,他希望云月活着,身体健康,这样,才能给他那患罕见病的爱人,传输足够的血源。
……
没有药,这一夜云月睡得并不踏实,再次做起熟悉的噩梦。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梦境忽然被清空,她意识渐渐清晰,回归现实。
她睁开眼睛,看着清亮的房间,已经是早上了。
玻璃矮几边缘处,未接通的手机不断震动,眼看着要掉下去,云月及时抬手拿住。
是老赵打的电话。
他开心得仿佛自己得了奥斯卡大奖,告诉她,他们非常幸运地拿到了章导的试镜机会。
“这次试镜机会特别难得,一个仙侠大ip,光试镜的人就有几百人,空降到章导那边的也有二十来个。”
“竞争很激烈啊。”云月浅笑,“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为什么高兴成那样。”
“我相信你肯定能胜任的。”
老赵很有信心,倒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云月有信心,只要试镜没有猫腻,他相信云月的造型一定可以碾压众人。
哪怕是做个花瓶,也是赏心悦目,被观众买账的花瓶。
更别说她本身就有一定的演戏底子。
“那我尽量不辜负赵哥的信任。”云月笑道,“毕竟这是你为我争取的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别这么说。”老赵反驳,“这明明是你自己争来的。”
“我?”
“你和那位晏家少爷是旧识,章导应该是看在这层薄面上通融的。”老赵分析道,不然以他的了解,云月拒绝章导的
邀请,没有大佬的帮助,不可能会有试镜的机会。
昨晚,晏家邀请云月上车的行为,让那个章导误以为她背景雄厚,不敢招惹,先给出试镜机会,再走一步看一步。
光是上个车就解决他们这么多天的难题,云月又忽然想起雨夜里晏千的话。
他说话的声音不似晏南风那样温柔可亲,反倒是带着一股冷淡的调子。
内容也很简短。
——有事打他电话。
在北城,没有晏家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是。
云月明明记得,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这么好。
她目光集聚在玄关处的伞上,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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