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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谁?”
看到青年的刹那间,青松道人内心深处就生出了油然的警惕。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里是龙主的旗舰,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闯入,这个青年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被招揽而来的散修,但是本能依旧不断示警,有种当庭而起,抢先下手将其击杀的冲动。
青松道人感觉自己心中生出的这个念头极其荒谬,但却还是有些心痒难忍。
“青松,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沉喝叫住了青松道人。
青松道人愕然,回过神,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精金飞剑已经从剑囊中召唤出来,悬浮在身侧。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刺客,要行刺龙主一般。
龙主目光炯然,眼眸中散发出一丝危险的寒光。
其他道友也神色各异,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看向他。
“我……我……”
青松道人瞠目结舌,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青松道友,太放肆了!”
“虽然我等是散修出身,闲云野鹤惯了,但也不能如此不讲规矩啊。”
“龙主面前,这是要做什么呢?”
青松道人结巴道:“龙主,我不是有意的。”
龙主一拍扶手,厉声喝道:“不成体统,叫我如何敢以大事相托!来人,将他轰出去!”
青松道人又羞又愧又恼,脑海中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轰出去?
我堂堂修士,就因一时失态,竟然要被人轰出去?
青松道人眼眶微红,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很快却又颓然。
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任由侍卫上来,压住自己手臂,推搡着赶了出去。
“为何不反抗呢,此人虽然深不可测,但也不像是无可匹敌的样子,只是炼气后期的话,多少有一战之力呀。”
那青年突然朝青松道人一笑,传音入密。
青松道人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奇怪。
这是在跟自己说话么?
此子果真居心叵测,居然挑唆自己反抗龙主。
难道不知龙主是紫云真人血裔,圣元峰下最杰出的当代后辈么?
他虽然只是炼气后期,但背后有高人钦定,得家族授意入世历练,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潜龙命格!
按照仙门规制,凡间王侯位比炼气,皇帝之尊位比筑基,将来玄洲一统,更是要都升一档,所有低阶修士和草莽势力都要被打压,唯有入朝为官,受到册封才能合法修仙。
这般的人物,摆明了就是专门用来管理自己这些草莽之辈的,难道要不明天数,自寻死路不成?
“受到册封才能合法修仙……简直笑话!
修仙本来就是为了逆天改命,长生逍遥,若被凌驾于所有散修之上的仙门掌控,和凡俗还有什么区别?”
那青年轻轻一叹,仿佛听到了青松道人心声般自语起来。
青松道人转向侍卫,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好像无甚反应。
但转眼功夫,心口一痛,就被人背后捅刀贯穿了要害。
与此同时,数名道友站了起来,各自祭出飞剑,如同流光穿梭,将其身躯射成蜂窝。
“啊!”
青松道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房间中,他捂着胸膛,大口喘气,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怎么回事,我又做梦了?”
“梦中梦,还是从始至终根本没醒?”
“到底谁在对付我!”
青松道人所不能察见的背后虚空中,李柃灵体漂浮,正在把一份宛若鬼火的精神灵体从其身躯抽取出来,缓缓纳入掌中。
“第二份了……
之前为了研究如何对付林柔娘,倒是意外的让我魇镇之法有所精进,结合这段时日的神念增长,这门法术运用起来,效果也比过往强大许多。
关键还是要拘束他的精神体,混淆感知,迷惑判断……
只要能够源源不断收割梦灵,我要让他入梦,继续收割,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
其实真论起来,以李柃神魂出窍的手段,寻机偷袭,击杀这个青松道人并不难。
但他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拥有防身保命的手段,亦或受袭之后,是否会引来其他同道相助。
而且光是击杀此人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更想要弄清楚对方来历和目的。
结果,还真借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精神残留套取到一些情报。
李柃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日击杀乌姥姥之后,和老祖论及神秘高人之时,老祖曾经提点过的大一统皇朝之事。
结合青松道人精神之中所展现的机密,不难判断,仙门高层已经达成了某项共识,似有借助封国变动,重定人间秩序的打算!
此事恐怕不是天云宗一家所为,其他玄洲宗门,正道势力,应该也都有份参与。
青松道人所提到过的那位龙主,正是紫云真人名下圣元峰所推出的代表。
“紫云真人?我似乎有所耳闻,那是天云七子之中,和老祖黄云真人并列的一个人物,她也是一位女修,修为排在七子之末,但胜在年轻,尚可多几百上千年能活!
这在仙门看来就是潜力,紫云真人的后代亦有自家封国,名唤圣元国,乃是地处玄辛东北方向,拥有着辽阔疆土和海岸线的沿海国度。”
李柃想起梦中所见的场景,忽的明白为何首先拿玄辛国开刀了。
“除了老祖闭关潜修的宗内形势之外,最为重要的一大原因,恐怕就在于玄辛国处在大粼河上游,沿水路顺流而下攻击他们极为方便。
以圣元国的立场,当然是趁玄辛混乱,先下手为强,解决这一对手最为划算!
如此一来,即便在未来的逐鹿中无法竟其功,也能保住至少两个以上王国的属地,继续做个一方藩镇。
如若仙门再搞出个什么帝脉终始,气运流转的平衡规矩,大家轮流坐庄,他们迟早能享天下气运,取玄洲龙脉!
事先被踢出局的玄辛国就没有这种机会了,玄辛王族将会降格侯爵,成为一方郡王或者城主之流,老祖也相当于失去了参与凡俗博弈的棋子,便是成就元婴高人,都无法再染指那份收益。
这东西并非修炼之必须,但是位格与成效不逊于极品灵材,对元婴高人也是有用的!”
李柃继续思索着。
老祖当初便曾说过,龙脉有主脉和支脉之分,主脉为极品,但是潜隐无形,除非把整条大潾河连根拔起才能收割。
但如今看来,仙门的高人们找到了不必将大潾河连根拔起也能收割的办法,前提是创建个大一统的王朝,天人交感,气运相合,以王权与神权的统一成就人间皇帝。
这些事情都是摆在台面上的阳谋,有心之人打探一番都能知晓。
难怪此前血砚宫热衷于搞事,想要挑唆砚山城造反,看来那阴长明也收到了一些风声。
他明白自己这样的散修不可能争得过那些仙门正道,但占据一方支脉,坐享一地资源,却是不难办到,更为免去未来非法修仙的尴尬境地,不得不提前布局。
之所以不再打玄辛主意,也是阴差阳错以为子虚真人盯上了此间……
“子虚真人吓得住阴长明,可吓不住紫云真人,因为紫云真人不是散修。”
李柃轻轻一叹,但无论如何,已经找上门来的麻烦还是要先行解决。
他催动精神之力,按照幽魂宗所传的梦道秘法强行催眠,又再一次试图寻找破绽,引魂入梦。
但是短时间内连续魇镇,青松道人潜意识中多出了几分提防,竟然抵抗住了这次的催眠。
他精神一振,眼瞳中闪现精芒,鱼跃而起,就往外冲去。
外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开口询问道:“仙师,发生了何事?”
青松道人道:“有人在施魇镇邪法!”
可转眼功夫,他就发觉事情不对。
眼前所见并非之前的园林庭院,而是被浓雾与朦胧光华笼罩的空旷原野,问话的也不是庄园中的仆役或者三名道友,而是一头头形象狰狞,如同怪物的异兽。
青松道人一个激灵,飞剑自腰间剑囊祭出,电光般劈了过去。
异兽身躯炸开,水花四溅中,消融于地。
“水?”
青松道人心中惊疑愈盛,眼前所见的种种已然超出他的认知,只能隐约判断这是有人利用水元操持的虚假之物。
李柃灵体悬浮虚空,神魂的两大天赋神通之一,六臂之相尚未完展露,却已然能够分心操控多个水元傀儡,令得它们行动快捷,灵活如人。
注入其中的香火愿力,更是使得其幻化神体,拥有着江神权能所能掌控的种种变化。
这是寄形托物,作用于实体的精巧变化。
得益于林柔娘所给的功法资料,他修习起来愈发精深熟练了。
青松道人不断驭使飞剑穿梭斩杀,劈碎了一团又一团的水花,可却见到,四周不断有雾气凝聚,水元凭空而现,再度重生。
他眼皮猛跳,感觉这些东西虽然容易对付,但是无穷无尽,迟早会让自己吃不消,连忙开口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有得罪,还望见谅,在下青松只不过是受人所托,为龙主办事……”
“龙主乃紫云真人门下血裔,此次西征,是圣元国争霸大计,还望阁下不要自误!”
“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出来谈谈?”
李柃闻言冷笑,兀自消耗其精神气力,一阵之后,抓住机会又是催眠强睡。
这一招原本是为对付林柔娘准备的,经过之前的斗法,他也吸收了许多经验教训,迟早要正面强睡。
但现在找不到林柔娘她人,只好先将就着拿这个青松道人练手了。
青松道人根本没法抵抗,第三次入梦。
“啊……”
青松道人头疼欲裂,已经开始感觉到不妙。
很快,又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一次次的入梦魇镇,一次次的收割,使得他的神魂飞快虚弱下去,梦灵不断被抽取收摄,精神愈发憔悴。
魇镇之法原本是利用精神联系远程攻击的,但在李柃神魂出窍的加持之下,竟然变成了近身搏杀般的正面交锋。
唯一不改的是,依旧诡异无形,无可抵挡。
此后青松道人更是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述的异常香气,那是李柃以神念催发助眠香,混合了各种醉人迷香,间杂着香火愿力的气味如同烈酒,熏得他昏昏沉沉。
这同样是李柃为林柔娘准备的辅助秘法,作用是协助催眠,名唤迷神香。
只是此香他暂时也只得一个头绪,想要以助眠香结合精神念力进行调和,尚未得其妙用。
此刻施展出来,不过聊胜于无。
就这样,一直纠缠至五更天,李柃虽然已经可以日游,但却还是暂时放过,抛下这个青松道人,挪移回去。
此人被他利用龙脉挪移,搬运到了千里之外的西边狂野,又用魇镇之法强行催眠,夺取了梦灵足足十八次!
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十八次,精神的损伤已然实质化。
当李柃离开之后,躺在旷野中青松道人犹自眼眶发黑,双目茫然,披头散发的坐了起来。
忽的,他一蹦一跳,带着几分幼稚挥挥双手,捏着嗓子歌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噫……”
“嘻……”
“阿巴阿巴……”
许久之后,他才带着几分茫然清醒过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莫名的感觉身躯一寒,油然震怖。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这儿做什么?”
忽的一阵头疼欲裂,纷纷扰扰的记忆宛如万千画面呈现,精神世界宛若一潭被搅浑的泥水,沉渣泛起,杂乱无章。
此刻李柃已经回到了家中,一路飘飞,迤迤然往清宁居的卧室而去。
就在这时,他忽的心有所感,加快速度往回赶去,却见九公主正在从偌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爬出。
她轻轻示意婢女们不要惊扰李柃,自己却穿上外衣,来到了外面。
飞剑自掌间浮起,上下穿梭,灵活如蝶,竟是迎着仍然漆黑一片的天幕舞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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