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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冯紫英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贾瑞没来由的一阵腿软。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更知道现在对方威势极大,所以这两个月他一直按兵不动,他要看一看,这凤姐儿和这位小冯修撰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一日他在门缝中看到了冯紫英手探入了王熙凤胸衣里肆虐,看得他心火乱窜,也正是冯紫英那恣意放肆的一摸,才把他的心思和勇气给勾了起来,他冯紫英摸得,自己难道就摸不得?
原来贾瑞心中的王熙凤也是一个眼高于顶冷傲无比的女人,贾琏要说算是贾瑞的远方堂兄,但人家是荣国府的嫡长子,贾瑞自己不过是隔得太远的远支,根本没法比,王熙凤是四大家王家嫡女,嫁的又是贾家嫡长子,贾瑞在此之前是从未想过一亲芳泽的。
但是在看到王熙凤在冯紫英面前俯首帖耳只敢诅咒却又不敢反抗的模样,在得知贾琏意欲和王熙凤和离的消息之后,那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滚滚欲焰就开始不可遏制的燃烧起来了。
当然贾瑞也知道若是要和那冯紫英抢女人,自己根本不够看,以冯家的势力和冯紫英的名头,哪一方面都能把自己压得死死的,甚至不需要冯紫英出手,自己就能输得一干二净。
不过那是正常情况下的贾瑞,若是三年前的贾瑞,他自己想都不会去想,哪怕是拿到这些把柄,但是现在,他却可以好好琢磨琢磨了。
两三个月冯紫英都未曾来过贾府,这说明这位小冯修撰对王熙凤不甚在意,不过是逢场作戏,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位小冯修撰还真的好这一口,难怪外边儿都说这位小冯修撰好色风流。
既然小冯修撰都对这琏二嫂子不过是闲来无事时才来尝一口,他贾瑞似乎也就可以分而食之。
所以也正是这份执念才让他敢于坚持下来,敢于三番五次来骚扰王熙凤和平儿。
但今日在看到平儿把他带到王熙凤房中,而王熙凤有然不见踪影,只有这位小冯修撰大大咧咧地坐在炕上用那双如炬目光盯着自己时,贾瑞又忍不住心里有些发虚起来。
“哦,贾瑞你知道我?”冯紫英好整以暇的问道,也不招呼对方坐下,他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有几分成色。
见对方直呼自己名字,也不招呼自己入座,贾瑞不但不愤怒,内心却更多了几分恐慌。
难道这家伙真的要对自己不客气?自己要不要把身份亮明?
“冯大人名满京师?又和咱们贾家有这么深的渊源,贾瑞如何不知?”贾瑞陪着笑脸?却又不好坐下,只能讪讪地站在一边儿。
见贾瑞的这番表现?冯紫英心中放下大半?这厮看来真的是才加入龙禁尉不久,对龙禁尉估计也了解不深,纯粹就是想要抱着龙禁尉这根粗腿来为自己谋取私利,这就好办许多了。
“你知道我?那上一回我让凤姐儿和平儿给你带的话你也收到啰?”冯紫英语气变得有些阴冷?“好像你有点儿没听懂?或者是听懂了装作没懂?”
贾瑞额际有些汗意?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
他当然接到了王熙凤和平儿的带话,但是他不认为冯紫英会因为此事而大动干戈?要知道冯紫英才新婚不久?而贾琏与冯紫英又是兄弟相称,若是传出去贾琏的正妻却被冯紫英睡了,王熙凤给贾琏戴了一顶绿帽子,那这种丑闻,对贾家,对冯家,尤其是冯紫英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他赌的就是冯紫英不敢撕破脸,也不敢为了王熙凤这样一个**人去冒这个险。
“冯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二嫂子和平儿姑娘也没和我说什么,我来找二嫂子也不过就是想要替外边儿的一些朋友要债罢了。”
贾瑞脸上堆起几分笑容,但是却也没有轻易退缩。
“这府里边修这么大一个园子,虽说是为了贵妃娘娘省亲,但是这欠的债也还是该付就得付吧?那几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我问过珍大哥和蓉哥儿,他们都说这园子修好之后,所有钱银债务都归二嫂子了管了,我朋友来了几回,二嫂子都托辞不见,这说不过去吧?所以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来替朋友问一问了,谁曾想二嫂子却恁地难见面,话语也恁地难听,……”
冯紫英心中冷笑,这厮还是怂了,不敢承认那等行径,却改口说是来帮朋友要债了。
贾府修园子在外边的确欠了不少债,尤其是还有许多尚未结账,或者是结了账但拿不到钱,这情形冯紫英也听贾琏提及过。
贾赦和贾珍、贾蓉现在倒是一丢手,把所有债务交回到了府里边,名义就是园子修好了,但是还有几万两银子没付,只能贾府公中里边来给,现在公中是王熙凤管着,自然就只能是去找王熙凤了。
“是么?什么时候你倒是成了替人要债的了?替外人要债不说,却还要到自家屋里来了,贾瑞,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是该家法处置啊。”冯紫英也在考虑挑破不挑破贾瑞的身份。
挑破固然没什么,以贾瑞这种角色倒也对自己无甚影响,但是从现在的情形看来,永隆帝应该是加紧在各家武勋望族中撒子布子了,这也是一种信号,和自己的预计差不多。
冯紫英也相信自己府上一样有龙禁尉的棋子,甚至自己老爹在辽东的身边也一样有,这一点老爹和自己都心知肚明甚至探讨过。
龙禁尉的存在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坏事是许多秘密瞒不过皇上,好事就是只要你不犯原则错误,一些无关紧要的把柄掌握在皇上心中,反而能让他更放心。
“嘿嘿,冯大人言重了,贾瑞不过是替朋友问一问,这凡事说理,府里边欠人家银子,总得要有个说法,不能置之门外不理不问是不是?”贾瑞心中也慢慢安稳下来,“再说了,万一人家告到衙门里去,闹得满城风雨,那不是坏咱们府里名声么?我也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啊,到时候也能帮忙缓颊缓颊嘛。”
冯紫英轻哼一声,这厮倒也是机智,但若是这般放过对方,只怕对方隔不了多久又要故态复萌,自己却没有那么多精力来过问了,还得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问题。
只是现在这厮却是不肯承认,这倒是有些麻烦。
像《红楼梦》书中那般情形现在已经明显不够用了,指望泼一桶粪尿然后把对方在夹道里关一晚上得病而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有了龙禁尉身份做依靠,贾蓉也好,贾蔷也好,哪怕这厮不暴露自己身份,在心里优势上这厮都只会占上风了,更谈不上压制对方迫使对方写什么欠钱条子,连王熙凤都被对方逼成这样,遑论贾蓉贾蔷之流?
更何况现在的王熙凤好像也贾蓉也没有那么熟悉。
王熙凤在修园子事情上没能掌握大权,希冀从中捞钱的贾蓉和贾蔷也就没有多少机会和王熙凤走近,而是和贾赦合作去了,所以手边无人的王熙凤也才只能靠自己来出面了。
想到这里,冯紫英突然一凛,莫不是这贾瑞出面来要银子还是真的,这里边弄不好就和贾珍贾蓉有关系。
内外勾结,花销虚报,然后欠下银子再来慢慢从府里公中索要,大家分肥,只是没想到贾瑞也参与到这里边来了。
这事儿且放在一边,还是得把手边上的棘手事儿给解决了,既然王熙凤和平儿都求到自己头上,这里边的麻烦也是自己无意间引出,冯紫英倒也不好推辞。
“贾瑞,你说的这些呢,我也懒得多问,你也甭给我绕圈子,你知道我不是为这个而来,……”冯紫英眼睛半眯缝着,身子靠在炕头上,表情越发冷峻,“那一日你不就是在那门缝里看了一出戏么?怎么,心痒难熬了,觉得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贾瑞自然不明白这个梗,但是听得冯紫英突然把这事儿给挑开,心里也是一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尤其是看到冯紫英阴冷中夹杂着霸道凶狠的目光,贾瑞心中更是一寒。
“我就不明白了,贾瑞,你就怎么想着和我较劲儿了?”冯紫英语气越发放肆猖狂,“我和凤姐儿的事情,你发现了不知道藏着掖着,装作不知道,却还要来这般吆喝,你这是插标卖首么?我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不知道我来告诉你,蓟辽总督兼辽东总兵,手底下没多少人,二十万,亲兵营三千,个个都是可以替我爹去死的,……”
贾瑞面色苍白,已经忍不住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几乎要委顿倒地。
“你说如果你走出门去突然被一个喝醉了酒的醉鬼杀死,或者明日落水而死,会怎么样?嗯,前者投案可能会判流放,嗯,流放哪里呢?也许就是辽东吧,没准儿明年他就是我爹亲兵营的一个小旗或者总旗了,立了功嘛,是该升官,你说是不是?后者宛平县衙仵作一纸书就能说明,兹有宁荣街老儒贾代儒之孙贾瑞,夜间不慎失足落水而亡,你说可惜不可惜,这么年轻却走路不好好走,要去走河边不慎淹死,……”
贾瑞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磕头。
“咦,跪着干什么?我不过是说一种可能嘛,或许你觉得你身后的那边不会罢休,那又如何呢?贾府里边要找一个你这样的不难,而且你这样恣意乱来恐怕你身后的人怕也不喜吧?或者要不要我去给通步廊那边说一说?”
通步廊西侧紧邻五军都督府所在就是北镇抚司所在,贾瑞虽然从未去过,但也知道那里是什么所在,没想到冯紫英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可恨自己居然还在痴心妄想用这个身份来保自己一命,想到这里贾瑞更是痛恨自己的低能愚蠢,只能猛磕着头咚咚作响,额际血印子顿时出来了。
“冯大人,小的猪油蒙了心,不知死活,小的知罪,只求饶小的一命,日后但有吩咐,小的无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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