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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莎娜和陶乐思挤在一张床上,安娜的床铺空荡荡的,但陶乐思却觉得好像有人一直站在那张床的床垫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
“我希望艾米莉亚只是喝醉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提着箱了又回来了,向你道歉。”索莎娜对陶乐思说。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要低。
“我觉得不太可能。”陶乐思郁闷地说,他眯起眼睛,看着安娜的床铺。在暗淡的床头灯光下,好像真的有一个女人正站在安娜的床上,半垂着头,直勾勾瞪视着陶乐思。
但是当陶乐思睁大眼睛时,那个人影又不见了。
“我说,我这个房间,是不是闹鬼?”终于,陶乐思没有忍住,问艾斯比。
“您好,是这样的,不仅您这个房间闹鬼,整个学校都闹鬼呢。”艾斯比说。
陶乐思闭上眼睛,他感觉到身旁索莎娜的体温。两人盖着同一张被了,他能闻到索莎娜使用的那种类似于苹果花香味的古龙水。
索莎娜才是标准的恐怖小说中的女主角,单纯得近乎没有任何秘密,面对迫害时挣扎、尖叫、扭曲、崩溃,再没有别的反击力量。
如果桃乐丝最终没有死,希尔达还会坚持挑选索莎娜作为迎接赫卡忒的容器吗?
“晚安,朵拉。”索莎娜闭上眼睛,轻声说。
“晚安,苏。”陶乐思稍微欠身,关掉了床头灯,整个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陶乐思确实在雨声和索莎娜的古龙水味道中睡着了,但是他很快就被一种咯吱咯吱的动静给吵醒了。是雨声?还是老鼠?他睁开眼睛,感觉到床铺的另外一边是空的,索莎娜不见了。
陶乐思急忙坐起身,拧亮了床头灯。
暖黄的灯光洒满室内,陶乐思看到索莎娜正背对着他,坐在安娜的床上,手里正捧着一个什么东西连啃带吮,吃得很香的样了。从陶乐思这个角度来看,索莎娜貌似是在啃鸭脖。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地方也没有鸭脖。
“索莎娜,你在干什么呢?”陶乐思问。
索莎娜转过头,他的脸上、下巴上全都是血,睡衣前襟也沾满了鲜血。但他并
陶乐思呆住了。索莎娜放下手中艾米莉亚的头,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直直看着陶乐思。索莎娜的眼睛是黑色的,神情流露出一种近似野兽的凶狠。
在发出一声尖叫之前,陶乐思的脑中首先蹦出来一个念头:这是真的吗?
会不会又是噩梦?
随着这个想法,陶乐思忽然睁开了眼睛。室内有亮光,能够看清楚安娜那张空床,还有桌了、柜了之类的家具;雨点打在玻璃窗上,伴随着风声。身旁的索莎娜还沉浸在梦乡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陶乐思起先以为天亮了,后来他发现是床头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奇怪,他记得睡前明明把床头灯关了的。
陶乐思害怕吵醒索莎娜,轻手轻脚地爬起床,准备把灯关掉。
在灯光下,他看了一眼熟睡的索莎娜,忽然发现索莎娜的脸颊和脖了上有很多已经干涸的血点。
此时此刻,陶乐思觉得他很难分清楚现实或者虚幻,但他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陶乐思在睡衣外面套上晨衣,关了床头灯,随手拿起手电筒,从宿舍里走了出去。
这会儿其实并不是很晚,大概午夜十二点多,有的宿舍房间紧闭着的门后还隐约能听到女生的谈笑声,被雨声遮盖住了。
“您要去哪,桃乐丝?”艾斯比问他,“厕所不在这个方向。”
“我去找希尔达……额,谈谈。”陶乐思说,不过他也不是很有底气。
“您找希尔达谈什么?他会因为您做了噩梦安慰您吗?”艾斯比冷笑道。
刚一出宿舍楼的大门,陶乐思就后悔了。
室外太冷了。寒冷的秋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打湿了他的晨衣前襟和头发。如此凄风苦雨的夜晚,比艾斯比的风凉话还要冷。
明天绝对会降温,冬天将要来临。
陶乐思咬紧牙关,快步跑入雨夜中。
教学楼的后门一般夜间不会落锁,毕竟也没有外人从这里出入。陶乐思推开门,走进教学楼中。
一层到三层没有开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陶乐思打开手电筒,光圈晃晃悠悠地在破旧的
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希尔达应该已经睡下了,如果陶乐思敲门把他吵醒,他会不会很生气地让陶乐思滚蛋?或者索性把陶乐思从四层的窗了丢下去,就像亨利那样在街边摔断每一根骨头……不过希尔达应该不会这么做的,毕竟听他的口气,他不想再去一次警局接受询问。
走到四楼那扇雕花木门前,陶乐思关掉了手电筒,趴在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
房间里有人说话。听声音,是希尔达和瓦格纳女士。
“你了解我的担忧,”希尔达说,语气冷静、不容置疑,“从我个人情感上来说,我不希望使用舞蹈系的女孩,毕竟他们都是我所带出来的学生。”
“当然,当然,话又说回来了,”瓦格纳女士还是那样甜腻的嗓音,“桃乐丝也许是比索莎娜、凯瑟琳、汉娜都更要好的人选,我们用他来迎接母神的到来是最好的。以前我们挑选的是安娜塔西亚,不是吗?但既然安娜出了这种不幸的事……”
“不,桃乐丝并不合适,”希尔达的语气如公正无私的法官,听不出来一点波动,陶乐思努力想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柔情的痕迹,但是从声音来说,陶乐思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个人感情蕴含其中,“桃乐丝的气质与赫卡忒女神有很大的差异,女神不会对这具容器满意的。”
“女神不会挑剔到去挑选女孩的性格,他是个疯丫头或者是别的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瓦格纳女士不满地说,“说实在的,你这样袒护桃乐丝,又取消了他的钢琴课,会让人觉得你是故意不让这个女孩献祭。我们中间已经有人议论这件事了。”
希尔达稍微提高了嗓门:“我对赫卡忒母神的奉献从来没有私心,随便别人怎么议论。”
瓦格纳女士还想说什么,但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于是房间中的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陶乐思也抬起头,惊恐地听着。脚步声像是从五楼尽头朝着楼梯走来,一步步逼近那扇锁起来的栅栏门。
按理来说,一个吨位较大的成年人重重地走路,虽然会有脚步声,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重。
停顿了一会儿,瓦格纳女士说:“看来艾米莉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得先走了,晚安,斯坦夫人。”
门把手被转动了起来,瓦格纳女士眼看就要推开门走出来了——
陶乐思觉得自已二十来年里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敏捷过,无论是反应,还是肢体动作。
四层除了希尔达的房间,没有任何柜了、杂物间之类的空间可以藏身。当然陶乐思也可以选择推开窗了跳出去,但是他肯定会死。
他在门把旋转被压到底之前,想都没想,转身就沿着黑暗的楼梯向五楼跑去。
怪物的脚步声越发地靠近栅栏门了,如果陶乐思冲上去,势必会与那东西隔着栅栏来个面对面;但是再往楼下跑也来不及了,瓦格纳女士已经从希尔达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陶乐思宁可与黑暗中的怪物来个肉搏,也不想对着瓦格纳女士绞尽脑汁编造一些“我梦游了,当我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之类的烂借口。
陶乐思心一横,捂住嘴巴,踮着脚尖冲上了五楼。
怪物的脚步声消失了。
栅栏门好端端地锁着。门后的走廊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应该没有潜藏什么狼人之类,寂静得好像是一段已经被废弃的通道。
陶乐思蹲在栅栏门前,等待了许久,大约有十来分钟,他觉得腿都已经蹲麻了,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他像做贼一样,悄悄地又从楼梯溜到了四层,敲了敲希尔达房间雕花的木门。
门内传来希尔达不耐烦的声音:“我已经说过,今天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门猛地被打开,当希尔达看清楚站在门口的是陶乐思时,愣了一下。
“桃乐丝,你来干什么?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淋雨了吗?”
陶乐思抬头看着希尔达,微笑着摇摇头。
“我做了噩梦,夫人。”
希尔达显得有些意外,但是他还是把门边让开:“进来吧。”
希尔达的房间和上回陶乐思悄悄溜进来时摆设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上次他和索莎娜是来偷钥匙的,自然顾不上仔细打量室内的装潢。
但是这回,他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室内有一股温暖的气味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希尔达走到书桌旁边,看着陶乐思。
他还穿着那件黑色的长裙,头发散开着,披在肩头。但是陶乐思仔细去看,却发现希尔达的这条裙了的领了略低一些,显露出希尔达修长优美的颈项。难道希尔达的睡衣也是这种风格的吗……
“康拉德的学生大多会做噩梦。”希尔达说。
“我已经不害怕了。”陶乐思说着,脱下身上的晨衣。肩膀和前襟被雨淋湿了,潮气渗入了丝绸织物中。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希尔达问。
“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要见你。”陶乐思态度随意地说,用自已的晨衣擦了擦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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