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九月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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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经过大概便是如此了。

李无心已经准备了近十年之久，从前他一直心愁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而现在有了。

最后的一个阻碍终于消失。

李馨儿的幼小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他想做什么？”

时轻尘想上去安慰他，想想又觉得不妥。

“爹爹他，回不来了吗？”李馨儿的神情说不出是凄楚还是什么，只是淡淡的，像一朵枯死的花儿。

时轻尘无言。良久，他抬手，手心朝上。

一片明亮白光出现，将昏暗的房间点亮。

李馨儿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应突然的强光。

在白光的中心，禁锢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丹药一样的东西，散发着极盛的波动，似乎蕴藏着强大的能量，只是颜色如血一般的殷红，让人不太舒服。

枕头忽然掉到了地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强烈恐惧骤然在李馨儿心底炸开！

他死死盯着那枚白光之中的丹药。光芒的刺激下，眼睛酸涩，有几滴清泪淌落下来，李馨儿却恍若不觉。

“他说，这是他的血，是他一身的精气神，也是他的寄托和希望。他希望，你能够把他的一身成就，传承下去。”

李馨儿好像没有听到时轻尘的话语般，没有一点反应。

“其实，他的身体早在很久前就已经虚弱不堪，即便他不这么做，也活不了多久了。”时轻尘说道。

这自然是假的。

固然，李无心的身体已经被千疮百孔，时日无多，但是究其原因，还是这些日了来的战斗。

其中，时轻尘自已也有一部分原因。

李无心不想自已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背负仇恨，所以没有让时轻尘说出事情的真正来龙去脉。

哪怕懵懂一生，也比终日生活在仇恨的阴影下要好。

同样，李无心所有的话，都只是为了让他不那么自责。

李馨儿没有说话，目光怔怔的，像失去了灵魂。

李馨儿没动，时轻尘也便陪着他，手向前一推，白光脱离掌心，浮在了空中，像一盏明灯，把房间照亮。

时轻尘一只手负起，闭目入定，身上的气息自动消失藏匿起来。

这一遭，便是一个白天。

当时轻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天已转黑，那枚血丹依然存在，血光曜曜。

时轻尘别过头去，每每看到它，都觉得很是刺眼。

李馨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依坐再床边睡着了。他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头埋了下去，看不到脸，原本还算蓬勃的生机竟然带上了与李无心一般的暮气。

时轻尘有些担忧，蹲下来，为他渡了些灵气。

“何至于此……”时轻尘叹息。

人生何至于此。

可惜，遗憾。他始终帮不了什么。

他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了，看着外面的沉沉夜色。

雨，未停。淅淅沥沥，蔓延出去不知多少里。

天地一片寂夜，更显凄清萧瑟。

白皙的手掌伸出窗外，接住纷纷的雨丝，竟有丝丝凉意透骨。

冷风轻拂，树叶沙沙响动，似是谁在低语，声音低沉沙哑。

一阵风正好迎着窗了吹来，吹入了房间。

轻纱帐微微掀起，李馨儿在睡梦中仍觉寒冷，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了。

他口中呢喃着什么，听起来模糊不清。

时轻尘关上窗了。

“啪”的一声，就在窗了合上的瞬间，雨势微微大了起来。然后，便彻底阻止不住。

天空上，乌云浩荡，电闪雷鸣。

短短几息时间，便成了倾盆大雨，如天河倾斜，气势无涯。

李馨儿身体很虚很弱，在时轻尘的推测中，他还会继续睡下去，但没想到，他在半夜醒了过来。

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变得有点陌生，看不出一点情绪，如同变了一个人。

醒来之后，他第一时间看向的也不是时轻尘。

而是那片白光……或者说，是里面的血丹。

李馨儿怔怔的，定定的，久久不语，像一座没有生命的美丽石像。

时轻尘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悄悄地出了房间。

房门外，时轻尘悄立慨然。

这一夜，大雨连绵，也不知道将折落多少枝头残叶，打扰了多少人的安眠。

屋内，只剩下了一个人。

李馨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场景，然后渐渐清晰。

那是他刚刚

它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只是待到某一刻，他才无声被惊醒过来。

甚至，李馨儿不知道自已究竟看到了什么。或许是一段故事，或许是一个小片段。

感觉到脸上有丝丝凉意，他摸了摸脸庞，湿湿的，原来是有泪水滑落。

一道白光中夹杂着小小的红色光团，映入眼帘。再外面，则是被房间困住了的黑暗。

李馨儿神色恍惚。

“爹……”他在上面感受到了熟悉亲切的气息，轻轻呼唤。

一只小手颤颤巍巍地伸出，伸入了白光之中。血丹不算大，但李馨儿的手同样很小，红光几乎将他的手掌覆盖。

“嘀嗒！嘀嗒！”

风雨声被隔绝在了窗外，寂静昏暗的空间内落针可闻，水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入耳。

那是李馨儿的泪水。

白光散去，血光如流水，流入李馨儿的指尖，进入他的身体。

冥冥之中，一点青绿荧光浮动，气息渺渺，却镇压四方。

一滴鲜血自虚无中无声滴落，与荧光交融在一起。

然后，光芒万丈。

在人间不及的神魂极深处，一方光芒照了进来。

一缕黑气邪然，寸寸散尽。就在这一刻，李馨儿的神魂无形中发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变化。

只是，无人知晓。

时间悄然流逝。

孤凉清冷的房间中，先是一片安静。很久很久以后，响起了一个压抑着的抽泣声音，声音清脆稚嫩。

然后，变成了呜咽声。

最后，放声大哭。

一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城主府，无定城，笼罩在无边阴云中，天地一片昏黑，远远看去，城墙迷糊在阴雨水雾中前所未有的阴沉低闷。

街道上，空无一人。

一声巨响，雷电划破天际，无限长远。

大雨猛地倾泄而下，彻底将无定城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