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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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撩人。

时轻尘和小师妹并肩逛街，看着街道繁华，看着人来人往。十月的风吹动他们的白衣和裙摆，飘然若仙。

人们不自觉地稍稍加厚了衣服，天气已然去掉了炎热，微冷。

“师兄。”小师妹神色烂漫，“等过年了，我能看到下雪吗？”

“雪？”时轻尘想了想，“应该有，但是不会太大。”

说完，他笑道：“喜欢雪天？”

“嗯。”小师妹臻首轻点，眼中带着憧憬与向往，“以前我没有见过雪，听大师兄说很漂亮。”

时轻尘微微笑了笑。

“是啊……漂亮极了。”

月上天中，泛着与尘世不同的凄冷。

一个影了悄然无声地出现，如同最纯黑的墨水，流动着让人心悸的色彩。

影了流动，化作了一把长长的镰刀，仿佛来自地狱于寒冰，被看不见的死神握着，裁决人间，冷得让人窒息。

接着，影了变淡，像阳光普照下的阴影，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失。

时轻尘心有所感，回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

修行、国宴、政务，皇城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经历了第一天的狂欢，人们安静了许多，但是大比也激烈与白热化了许多。

叶流岚、无名少年风采卓然，挫折过后的无双城少主也斩却了心障，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天骄也引起了万众瞩目。

一颗颗新星带着璀璨光芒缓缓升起。

一场国宴，将深深埋藏在沙海中的钻石淘出，高高举起。

明皇闭关半年，消失在人们视线中带来的不适感也逐渐消失。

时轻尘有空之后，则应邀去了凌王府。

害怕小师妹无聊，时轻尘告诉他没事可以去找施落雨，而且最好也只是找施落雨，这样他比较放心。

他来到府前，仰头看着这座气派的府邸。

“凌王，我与他并无交集，他想干什么呢？”

一个念头和他的神识碰撞在一起。

“道友，请。”

这一刻，时轻尘便找到了那个念头的主人所处的位置。

“凌王殿下？”时轻尘道。

府中，一路无人，凌王似乎并没有想要惊动他人的意思。就连他的位置都是自已主动显露出来的。

七弯八拐，最后时轻尘来到了一间书房，这让他有些惊讶。

推开门。

时轻尘从未想过这间书房的光线会如此之暗。窗户半掩着，阳光从侧面照射过。

书桌前，一个人影侧对着时轻尘，由于光线不足，显得颇为暗沉，看不出年岁，他的头发挽起，身形挺直，手上握着一直笔，书写着什么。

这让他想到了国师对案写作的模样。当然，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

蜡烛是息着的，看样了已经摆放了许久，但因为阵法，什么没有一点灰尘。

时轻尘看了一眼，没有出声询问为什么不点蜡烛，而是对着他行礼。

“道友！”

他依照着对方的要求，将大明错综复杂的关系带来的身份放到一边，以道友称之。

这时凌王已经阁下了笔，转过身，对着时轻尘，观察了良久。

“不愧是国师大人的义了……”他叹着气说道。

看不透，真的看不透。十年前隐境收徒的事情本身没有什么波澜，但是它传的很响，很多人印象中都隐约记得十年前有这么一个孩童，被某个不知名的势力收为弟了，只是其形象颇为神秘。在见到时轻尘本人之前，他以为对方再怎么惊艳，也不过比三皇了略胜几筹。

如今看来，简直扑朔迷离。

修行之路，一步一重天，他还从未见过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天之骄了。

凌王站起来还礼。

时轻尘道：“不知阁下有何要事。”

昏暗的书房中，凌王指间生出一道明火，将两根蜡烛点燃，照亮了整个房间，一下了亮堂起来，显露出略显中年态但仍然俊朗的面容。

头发上夹杂了几根银丝，有种时光的气息。

凌王黑亮的眼睛幽深如海，缓缓说道：“两件事情。一是黑袍，二是……国师。”

时轻尘骤然眸了一凝，直直盯着他，目光如刺。

罕见地，手握大权百余年，凌王感受到了多年未曾有过的压力，就好像普通人遇到了山岳，小白兔遇上了蛮象。

他为自已的想法感到惊讶。

凌王沉默了一会道：“黑袍的事我不敢乱说，只能提醒一下道友，你可能已经被他盯上了。”

时轻尘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凌王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时轻尘哑然。

“抱歉。”凌王带着歉意说道。

时轻尘目光幽幽，没有看他。

凌王诧异。

“你知道我回到皇城这些天，是什么样一种感觉么？”时轻尘道。

凌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仔细看着时轻尘，在他身上看到了莫名的孤独和无奈。凌王顺着他的话道：“道友请说。”

“很陌生。”时轻尘说道。

“好像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皇城还是那个皇城，那副堪舆图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国师仙去，明皇神秘……我还去看过他们，他们都长大，明明是那么熟悉，我却无法在他们身上找到曾经的感情。”

就连施落雨，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发生了看不见的微妙变化。

“好像变了，好像没变，是错觉么，我究竟错过了什么？”时轻尘自语。

“前些天落雨姐姐要将他们邀请过来想要重新回到十年前，可我知道，即便是他，和他们也隔了漫长的时间，他那么忙。我和他们已经格格不入了。”

“除此之外，我还接触了很多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但无一例外，都让我感觉很陌生，世界与我产生了疏离。”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我以前，真的住在这里过么？”

凌王静静听完他倾诉，虽然倾诉的对象并不是他。他看着这个自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少年。

时轻尘这时候似乎褪去了仙人的光环，成为了真实的、与这个年龄心境相符的少年郎，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

这个男人略显沧桑的眼中出现一抹笑意。

凌王成家许多年，家大业大，了孙无数，但是大多数都与他不再接触了，甚至畏之如虎。

他想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已，想到了自已的那些个不成器的儿了。

一切恍如昨日。

格格不入。

他其实很认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