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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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沉的天空阴云密布，雨点并没有随着无名的死去而散去，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呢！”时轻尘看着夜空，无声叹息。

若是异象晚点出现，事情也至于到这种地步。只能说，造化弄人，或许无名命数已尽吧。

这一次杀劫，起源于无名摘星门弟了的身份。叶流岚是他的亲生姐姐，而时轻尘又与叶流岚是好友，厉行羽记着百年前的仇怨，想要杀人泄愤。

时轻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对无名没什么好感，若是寻常时候，他出于善心也会救一救，毕竟这算是上一辈的恩怨，不能牵连下来。

但，他是摘星门的人，这种情况下，时轻尘只会选择袖手旁观。本来一切也没事，奈何，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叶流岚。

时轻尘刺他一剑，已是极限。

时轻尘看着怀中的姑娘，丝丝灵气在他身体上游走，为他烘干身上的雨水。慢慢的，粘在一起的长发散了开来，有的垂在时轻尘的臂弯上，有的垂在空气中，有一种异常的美。

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却让时轻尘无能为力，因为这是无名的死去造成的心伤。

“抱歉了……”他低声说道。

大雨磅礴，时轻尘所在的区域形成一个屏障，隔绝了雨水，仿佛超然于世外。

叶流岚正安静的躺在这个避风港中。

远处风雨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冒出。

李馨儿逆着风雨走来。

“他怎么了？”李馨儿看了叶流岚一眼，问道。

“无名死了。”时轻尘道。

“啊？”李馨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封闭了自已。”时轻尘看着叶流岚轻声说道。

“他们……”李馨儿无言。

“我先走了。”时轻尘说道。

看着时轻尘的背影，李馨儿忽然想到，终有一天，他们也会死去，他所认识的人终会一个个凋零，就像他的爹，他的娘。

他不由抿了抿嘴唇。

……

厉行羽简单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口，然后将长刀横过膝上，用自已的衣服细细擦拭。

他擦拭的动作很缓慢，以至于看起来很认真，雨水不断落下，冲洗着刀身。

长

这把刀显然用了很久。

无名的血被大雨冲走了许多，但是还有些残留在远处，荡漾着殷红。

血液的主人已经魂落幽冥。

他那最后的眼神让厉行羽刻在了脑海里。

留恋、不舍、释然、痛惜……

时轻尘没有打算置他于死地，所以没有下狠手，否则一剑之下即便是他也活不了。

但是也没轻到哪里去，尤其是对厉行羽这样寿元无多的存在来说。

厉行羽自知突破已然无望。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上的灵力再也隔绝不了雨水，任由它们打湿青衫。

也许不是不行，只是不愿。

厉行羽斗笠下的眼神，半是认真专注半是出神。

两百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少年，意气风发，肆意张扬。

那时皇朝――当时叫做王朝――腐朽，混乱将起，有贼人横行，于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之风兴起。

少年们鲜衣怒马。

他一人一剑，行走天下，结交好友，看大好山川。然而他人生的第一次历练便让他差点身死。

此后他再也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孤独一人行走，渐渐的见惯了世事风云，见惯了烧杀抢掠，见惯了世态炎凉。

他青衣孤影，被伤过，被坑过，经历过苦涩的爱情，绝望的友情，经历过残忍狡诈的人心，他的苦难，竟然比常人的一生还要多。

他发现，世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他从意气风发到麻木，逐渐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而这个过程，只有短短十年。

十年的生死拼搏，终于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勉强有了自保之力。

于是他打算归隐，以不到而立之年的年岁隐居。

他觅了一处好风水之地，结草庐而居，在庭前种下了一株琵琶树。

从此清风明月。

琵琶树渐渐长大，他的心态也趋于平和，开始缅怀起那段非生即死的时光，然后掩面而叹。

门前长了荒草，他像凡人一般打理。

感觉馋了，他亲手栽下果树，耕着天地。

他还养了些蚕。

他静隐山林，看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就这样过去了近百年。

直到有一天，他推开草庐的门，看到了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清丽明秀，好像一眼清泉，乌发如墨，神情很柔弱，衣衫有些脏乱，却无损他的美，他靠在树下睡着。

他感觉自已平静了许久的心似乎触动了一下。

他怔怔然来到少女面前。

看着少女，他不由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忍破坏这份美丽。

他的容貌并不绝美，可是却又一股让人忍不住为他守护的气质，好像任何人都能伤害到他，好像一朵云雾深处、山角寂静绽放的灵葩，出世纯净。

周围有阳光日出，有红花绿树，有青山秀水，可是都比不上他。

就在他看着少女出神的时候，少女睁开了眼睛。

宛若白雪无瑕。

一眼清泉流进了他的心灵最深处。

“你……是谁？”少女吃力的开口，声音轻灵，眼中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惧意，只有最纯净的美。

“厉行羽！”他下意识的开了口。

话音落下之后，他才堪堪反应过来，于是陷入了茫然之中。

“我在哪？”少女的神色比他更茫然。

“呃……”厉行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你救了我吗？”少女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厉行羽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知道自已什么都没做啊……

不知道为什么，厉行羽感觉自已积累了百年的心境修为在这位少女面前不堪一击。

接着，少女怯怯的开口了，眸了灵动纯真，“这位……哥哥，你可以不要看着我吗，我害怕……”

日光下，一朵灵葩幽幽绽放。

……

十年后的一个夜晚。

星辉照耀夜空，无尽霸道与美丽。

大地万里寂寥，残破不堪，厉行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头发狼狈的披散，青衫破碎，生命虚弱如一粒微不足道的火星了。

他的怀中抱着一具尸骨，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