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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比是?偷偷告诉别人“此地有鬼”,然后对方一回头,露出张鬼脸,并问?他“哪呢”。

要?不是?徐汝成年轻力壮,心脏能当场震裂开。

他全身的血往四肢呲出去?,肝胆拔凉,瞳孔都放大了,却听那太岁用异常疲倦的声音说道:“开窍级的仙器上不能写修为比你高的人名,没人教过你吗?”

徐汝成当然知道,可?陆吾的通讯仙器虽然只是?开窍级,却做过特殊的铭文处理,或许比不上“问?天”,但只要?不是?离太近,连升灵修士的大名都可?以直接谈。那太岁却能轻易窥见,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地直接抹去?他写的字,这得是?什么修为?

徐汝成闻所未闻。

而且他天天又烧香又叫人,太岁几乎不给?他一点回音——不是?听见了不想?搭理他,是?那转生木神像本身就像死了一样?,神识似乎根本不在里面?,他这才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这邪神有什么毛病似的,当面?怎么叫也叫不来?,背后一议论就来?!

而且这会儿太岁神像根本不在他身边,邪神是?附在哪说话的?他能无处不在吗?

这样?神鬼莫测的存在,看蛇王不顺眼,怎么不早动手除掉那邪祟?

“晚辈无意冒犯,”徐汝成谨慎地回道,“只是?晚辈见识短浅,有不少疑问?,前辈那日一见之后就神隐,实在没办法才想?跟同僚讨教,不知犯了前辈忌讳,多有得罪。我以后不经?允许,绝不会再?同别人提起一个字。”

太岁好半天没吭声,然后他恹恹地“嗯”了一声:“说也没事,反正你说不出来?。”

徐汝成心里一动:什么叫“说不出来?”?

怎么这太岁还能直接封他的嘴?

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没动怒,话音里那种迟缓和爱答不理不像起床气,倒有种筋疲力尽式的虚弱感。

太岁又沉默了半晌,声音比方才清楚些?:“喜怒无常从何说起的?我上次不是?冲你。”

那是?冲谁?这还有谁?

徐汝成正待要?问?,忽然灵感一动,捕捉到

了微弱的脚步声,只好暂时按捺住。过了一会儿,烟云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在门口一亮相,就朝他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又把徐汝成风情出一身鸡皮疙瘩。

烟云柳略微捏着小嗓,柔声道:“仙尊,该换药了。”

“放那,”徐汝成看他就别扭,憋出蛇王那破锣似的嗓子,冷冷地说道,“你出去?。”

烟云柳笑容一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一扭八道弯地行?了个礼,磨磨蹭蹭地往外撤。

徐汝成正看着烟云柳纳闷:人身上有这么多可?以打弯的地方么?

便听太岁猝不及防地说道:“他早看出你是?冒牌货了。”

徐汝成:“……”

他心里“咯噔”一下,恐怕自?己迟早得让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邪神吓死。

徐汝成下意识地脱口道:“你站住。”

烟云柳僵硬地停下了脚步,徐汝成目光一沉,见那男旦腿颤得隔着衣袍都能看出来?——他在害怕。

太岁又道:“你自?己算算,来?了多少日子了?这么长时间既不用他,也不打他,还不把他送人,你对劲吗?”

徐汝成心说这都什么人,不挨折辱就觉得不对劲,便压着嗓子问?道:“你哆嗦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开口,烟云柳腿一软,直接跪下了。他膝盖重重地在石板上撞了一下,撞得徐汝成也跟着一阵心惊肉跳。徐汝成怕他乱出声,忙一道符咒封住他的嘴,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烟云柳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太岁道:“烟云柳身上几天不带伤,蛇王身边那几个邪祟心腹也会觉得不寻常,你要?是?还有同伙,我看不如将他们一并处理了。”

徐汝成一愣,对方说“邪祟”一词的时候,语气自?然得简直像个天机阁的人间行?走,可?是?与此同时,他嘴里杀几个人又好像比杀鸡还简单,听得徐汝成这良民出身的修士后脊梁骨冒冷气。

太岁话音一转:“不过烟云柳可?以留,给?他口饭吃,他不会出卖你。”

“此乃邪祟豢养的妖人,”徐汝成立起眉,低头打量着烟云柳,“此人分明也是?七尺男儿

,偏要?以色侍人,柔佞谄媚,不孝不悌……”

“他那毛病不传染。”太岁不耐烦地打断他,“他爹也不是?亲爹,是?从小买了他的班主,来?回把他卖了有百八十回了,可?真一本万利。孝什么孝,换作是?我,早把那老?王八蛋剁了喂狗了。”

徐汝成听完更不可?思?议了,这邪神怎么连个小小男宠的来?龙去?脉都知道?

太岁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话冲了,充满戾气的语气刻意一缓,又说道:“先甭管他了,算日子,大集应该快到了吧,这几天,蛇王的大客人们陆陆续续都该到野狐乡了。你装伤病不见人肯定不行?。”

徐汝成确实在发愁这件事,忙道:“请前辈指点。”

“好说,他有一个秘密记账本,要?没有这个,你可?应付不了这些?老?客人。”太岁道,“告诉我你的来?历和来?意,我告诉你账本在哪……你家长辈应该嘱咐过你,不要?想?着对修为比你高的人胡说八道吧?”

徐汝成滞了滞。

“半仙,身上没什么灵窍伤,说明开灵窍时灵石资源充足,仙器符咒随便用,你背后财力不容小觑啊。”太岁慢悠悠地说道,“这么有钱,何至于还兴师动众地图谋这鸟不拉屎的野狐乡,我看你们八成是?冲那传说中的大妖邪秋杀来?的吧?各路邪祟们对其避之唯恐不及,不会上赶着往前凑,你是?……大宛派来?的眼线?”

徐汝成被他三言两语猜得八九不离十,眼皮直跳。

“行?吧,我不打听别的,只是?好奇你怎么开的灵窍。”太岁道,“你不像邪……‘民间修士’,如今大宛仙门开始征召平民百姓了?”

徐汝成只得道:“是?,晚辈是?开明修士。那所谓‘蛇王’当年引楚人入境,害死我父老?乡亲数百口,我当时冲动之下,吞吃了大量灵石,险些?没命。谁知好不容易活下来?,尚未来?得及开灵窍,仙门便平了乱,仇人也跑到了西楚。后来?仙门垂怜,在乡里登记开明修士,我当时虽未开灵窍,但吞过灵石,身体已与常人不同,便也上了名单。后来?得贵人指点,有幸全须全尾地

入了门,确实并非邪祟。”

太岁一时被他说懵了:“……什么修士?”

开明修士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宛人人都知道,徐汝成便细细解释了。

那太岁听完,半晌没言语,徐汝成便忍不住道:“晚辈已经?回答了,请教前辈,您说的账本何处?”

太岁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贴身放着——他缝在肚皮里了。”

徐汝成:“什么!”

他伪装尸体、顶替蛇王身份用的是?仙器,自?己披在身上的还好,放在尸体上,仙器长时间没有灵气供应,肯定会脱落,到时候万一有人看见那具尸体,立刻就会知道野狐乡的蛇王是?谁假扮的。

周全起见,徐汝成早叫人将尸体偷出来?烧了!

难道……

不……等等,不对。

徐汝成迅速按捺住自?己,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小心提防这满嘴没一句实话的邪物。

“前辈未免也太拿人当三岁小儿糊弄了,那邪祟这些?年在野狐乡里两头捞好处,攒下灵石与异宝不计其数,怎会像个凡人一样?,将重要?的东西缝在肚皮里?”

再?说陆吾的同僚个个都谨慎得很,烧尸之前怎会不仔细检查?

太岁毫无诚意地笑道:“反应还挺快,嘿嘿,逗你玩的。”

徐汝成:“……”

他察觉到自?己心境不稳,决定不再?与这来?历不明的太岁对话,这东西太诡异了,简直像传说中的魔物,稍不注意就会被带进沟里。

徐汝成已经?看出来?了,这太岁现?在肯定被某种规则限制着,而且出于一些?原因,他连说话都只能跟自?己一个人说——否则光这一张嘴都够杀人了,蛇王肯定不能在野狐乡逍遥那么久。徐汝成甚至怀疑,他无法对同僚发信提起太岁,很可?能也不是?因为太岁神通广大,而是?限制他的那规则让他不能被人提起。

只要?他不听不动摇,就算是?心魔也奈何不了他。

太岁看出了他的防备,笑了一声,不再?试图扰乱他心智。

徐汝成定了定神,在心里默念起清心诀,将晕过去?的烟云柳拖进密

室,没打算杀人——他虽然心里膈应,但确实不了解这小旦是?行?过善还是?作过恶,那就轮不到他动私刑。

只是?怎么处理此人也是?个问?题,徐汝成便将潜伏在野狐乡里配合他的几个骨干叫来?,商议对策。

为首一个陆吾是?他们中最有资历的,名叫“老?田”,要?不是?徐汝成报仇心切,直接走偏门撞大运行?刺,老?田才是?进度最快的——假身份已经?在野狐乡扎下了根。他最熟悉野狐乡。

老?田一进密室先愣了,指着晕过去?的烟云柳道:“你把他捆起来?做什么?”

徐汝成道:“不得已,田叔,我被他发现?了。找诸位就是?来?商量这件事,看怎么……”

“慢着,”老?田一摆手,沉声道,“你说你被他发现?了,怎么发现?的?就蛇王那个反复无常的脾气,晚上做个噩梦能把枕边人拖出去?活埋,办出什么癫事都不稀奇。你假扮他,就算行?为举止与先前稍有不同,也不那么容易被人怀疑掉包,他一个凡人自?然不可?能看穿仙器……你且不要?急,先细说说,我们到底遗漏了什么?”

徐汝成:“……”

对啊。

他蓦地想?起来?,当时是?他被太岁突然一嗓子震得有点懵,自?然而然地信了那邪神说的“他发现?了”。

至于烟云柳被他叫住的时候哆嗦……那蛇王没事就打他折腾他,哆嗦也正常啊!

耳边响起了太岁可?恶的笑声,不好,还是?上当了!

徐汝成脸色骤变,抢上前一步,飞快地用神识扫过烟云柳全身,转眼在这男宠身上搜出了三四件监控用的仙器。

蛇王手下众邪祟见蛇王受伤,心怀不轨,对蛇王身边男宠做了手脚,结果他受惊后贸然打晕烟云柳,还将同僚喊来?……这才是?暴露!

“野狐乡这种金矿谁不想?要?,”太岁轻声说道,“狼王受伤了,底下群鸦蠢蠢欲动,当然想?取而代?之。只有鸠占鹊巢的小贼,才会傻乎乎地只担心别人发现?自?己是?冒牌货。年轻人,给?你句忠告吧:人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老?田一看就明白了,一把按住徐汝成:“别慌!咱们反正也是?要?将这些?邪祟慢慢替换成自?己人的,大不了提前动手!”

太岁却笑道:“想?得美,人家早跑啦。这会儿大概已经?快逃出野狐乡了,不知他们走之前又给?谁送过信呢?”

徐汝成忍无可?忍:“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田只见他嘴动了一下:“你嘀咕什么?”

徐汝成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吼出来?的那句话竟没有声音……不对啊,他杀蛇王的时候跟这太岁说过话,当时还把蛇王吓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汝成头皮都奓起来?了,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踩进了层层蛛网里的虫子,只能任人摆布。

“简单,我缺个跑腿的,我要?你以灵台发心魔誓,以后供我差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几人身在何处。”太岁好像能一眼看进他心里,“我差遣你的事,第一不伤你同僚伙伴,第二不害你道义良心,第三不坏你主上布置,有违以上三条,你可?以不做。”

徐汝成一边浑浑噩噩地跟着老?田指示,一边紧咬住牙关。白先生教给?他们的第一课,就是?管好自?己的血和八字,不要?被人轻易拿到,也绝不可?轻易应允内容有半点含糊的誓约。

太岁:“不好,有个人好像已经?离开野狐乡了。”

徐汝成太阳穴“突突”的。

太岁:“完了完了,那人已经?联系野狐乡外的同党了,天地茫茫,这上哪追杀拦截去?……”

徐汝成:“第一不能伤我同僚伙伴毫发,第二不能有违我道义良心一分,第三不能对主上布置的任务有任何妨碍,若不违以上三条,我以灵台起誓,供你差遣,违此言身与灵俱灭!行?了吧!”

太岁顿了顿,不知为什么,他语气里的轻慢和戏谑淡了些?:“我以为你会加一条,不得伤你身家性命。”

徐汝成怒道:“老?子早没有家了,性命豁给?你!”

邪神轻轻地叹了口气,像在他灵台上盖了个章:“成交。”

两天后,午夜时分。

徐汝成独自

?一人乔装改扮,悄悄离开野狐乡,来?到了陶县县城的一处屠宰场,并怀疑那太岁又在整他——上次逼他发心魔誓的时候,太岁让他误以为火快要?烧到眉毛了,结果其实那几个往烟云柳身上做手脚的邪祟根本还在野狐乡里。

徐汝成跟太岁的对话他们听不见,“看见”他将烟云柳五花大绑塞进密室,也只当他是?要?玩什么新花样?。徐汝成找老?田他们进密室商议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那几个做手脚的邪祟都醉醺醺的鬼混去?了,没注意这边!不到两炷香,就被陆吾同僚们悄悄拿下了。

徐汝成恨得牙根痒痒。

他至今不知道太岁是?附在什么上跟他说话,反正那将他玩弄得团团转的男声一直如影随形,想?取乐就诓他玩!

“……小心地上铭文。”

徐汝成应声收住脚步,发现?自?己险些?踩在一个相当隐蔽的铭文上——他神色一正,牲口屠宰场里怎会有铭文?

“有的是?。”太岁懒洋洋地说道,“别走神,留神你小命。往前五十步,有个法阵,激发后底下是?条密道。当心点,要?是?被人发现?了,就及时杀人灭口。”

徐汝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太岁道:“屠宰场。”

徐汝成:“……”

废话!

然而他依着太岁的话往前走去?,还不到五十步就被太岁喊住了:“吁,走过了,我说成宝儿,你步子迈那么大干什么,劈叉?”

徐汝成只好往回退了一点,果然发现?一个法阵。

这法阵他在陆吾学过,确实是?个出入口。

徐汝成一边小心地激发法阵,一边腹诽:他虽然算高大,但也未脱成年男子的正常身量,又不是?什么巨人,量步子时自?然也是?正常步幅……这太岁会不会计步子?莫非他本体是?个矮子?

悄悄撬开法阵,徐汝成往自?己身上贴了张潜行?符咒,游鱼似的溜了进去?,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那香里夹杂着腥气和油脂的味道,一口吸进去?叫人恶心。徐汝成的灵感疯狂报警,手探进怀里,握紧了他的柴刀。

太岁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哪里有陷阱、哪里有守卫,门儿清,好像已经?来?过无数次。

徐汝成一路有惊无险地潜了进去?,就听太岁几乎带了点解脱似的叹了口气:“就在前面?。”

徐汝成将灵感附在眼上,在一片黑暗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呆住了:

只见这牲畜屠宰场地下,竟有一间深深的地牢,里面?关着足有二十多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少女,十二三到十五六的都有,蜷缩在一起。

一圈地牢中间有个石台,台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刀具和绳索旁边……还有一对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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