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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火神山周围,都被改头换面,山脉拔高,花草的种子一经种下,就飞快地生根、发芽、抽枝,九座山峰围成一个半扇形,无数条溪流横空出世,各季花卉争相绽放,精灵孕育而生。

七十二层阶梯之上,十张龙沉木坐榻隔着一定的距离,依次排放,向远眺望,是一片无尽汪洋,海浪有风助势,从四面八方而来,临到山峰周边,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不得不倒流回去。

除却主峰,其余八座山峰上,都有风格迥异,零星散落的居所,到时候,可供客人按照自己喜好,自行选择。

等天大亮,琴灵在此地设下禁制。

“我们先将自己的居所选了,免得到时候挑别人剩下的。”琴灵拍了拍手,然后将余瑶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和帝子,还是得分开住,你们现在婚讯并未公开,住在一处,那些人见了,免不得又是一堆闲言碎语。”

余瑶了然,颔首,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琴灵也并不是那种喜欢管好友私事的,因而说了这句,便不再说什么,她去到汾坷身边,问:“幽冥泽那边的帖子,我迟迟没让人送过去,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我理起来头晕,这帖子你拿着,送不送由你决定。”

说完,她将手中精致的描花金帖放到汾坷的手中,回头,拉着余瑶从山脚下开始观望,看到喜欢的,彼此拿个主意。

最终,琴灵寻到了自己喜欢的小楼,上下三层,简单又大方,外面是桃林,桃花开得正旺,像是燃烧着的粉霞,“可以酿桃花酒。”她点了点头,眯着眼,有些满意地道。

“你还会酿酒?”余瑶从枝头摘下一段花枝,听了她的话,诧异回眸。

琴灵说得十分自然:“云浔教过我,曾经会,现在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具体步骤,且看着吧,不会再学。”

乍一听到云浔这个名字,余瑶睫毛上下扇了扇,问:“百花会,云浔会来吗?”

“不知,应当是会的。”琴灵喜欢屋子后面的几丛美人蕉,目光在上面流连,有些随意地回:“天族那头,

我没有送帖过去,但凤族宣布和天族决裂,上回的大战也并没有帮援,便按照往年惯例,让下头的人送了几张过去。”

“再说,云浔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热闹,人多的场合,天族自家的宴会都从不出席,这百花会,估计也吸引不了他。”

余瑶将手里的花枝做簪,绾住琴灵满头青丝,她道:“其实也不一定,云浔到年龄了,他父亲不关心,母亲总是关心着的,百花会上来的,差不多都是顶极世家门派出色的女子,什么类型,什么身份的都有,他未来的夫人,十有七八,是在百花会上出现过的。”

琴灵低而疑惑地嗯了一声,而后有些感慨地道:“他竟也要娶妻了,我对他的印象,却总还停留在当初,他堵在我洞府门口,和我比武的时候。”

余瑶一双好看的杏眸也浮上回忆之色,“我和他初相识的时候,他也正跟顾昀析叫板,要求比武。”

琴灵沉默了好一会,道:“他居然还好好地活着,也没被顾昀析打得落下什么暗伤吗?”

“他那个时候,已经很强了。”余瑶微微眯了眯眼,清晨的阳光撒下来,她似猫儿一样慵懒,“顾昀析第一次夸一个人厉害,说的就是云浔。”

琴灵笑了一下,轻声回她:“天族之人虽然品行不端,但和凤凰一族强强结合,后裔子嗣血脉强大,天赋出众,再肯勤些修炼,比肩我等,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但在云浔之前,其实就是不可能。

十三重天的众神,在六界同年龄段的人中,就是遥遥领先,不可超越的对手。

云浔打破了这个不可能。

他这个人,绝非外人所见那样简单。

余瑶选的地方,在主峰旁边的第三峰山腰上,一个不大的小院子,前边一大片地,种着茶叶和芍药,因为有神力蕴养,茶叶抽出鲜嫩的芽苞,芍药也开得正艳。

小溪就淌过院门口。

风景不错。

琴灵见她喜欢,手指头一点,在院子东南面凿了口不大不小的池塘,很快,荷叶浮出水面,花苞齐至人腰,勾得余瑶身上的莲香味越发浓郁。

“就定在这吧?”琴灵问余瑶。

余瑶挽着她的手臂,撒娇似地摇了摇,琴灵便将一个“瑶”字光团贴在了院门口,问:“接下来一月,你是想住在这,还是回明粹宫?”

余瑶指了指院门,道:“就住在这吧,我们在魔宫,影响你处理事务不说,日常出行,也不方便,容易暴露身份。”

琴灵也没有劝她,只是道:“四日后的拍卖会,别忘了就行。”

这样的事,自然不可能忘。

经过近半月的暗中打听,余瑶等人将各方讯息探听了个七不离八,妖祖手里拿着的那块残图,是排名在末的神草,他们不需要,自然和江沫沫的交易,也没谈成。

而另一个隐世世家,手里拿着的残图,也不是有关千秋草的。

那么,拍卖会上将出现的那块,极有可能,就是扶桑所需要的。

临近月末,自然得去走一趟。

因为一场拍卖会,魔域最近涌进来不少人,龙蛇混杂,为此,琴灵不得不多派几队魔兵维持城中秩序。

二月二十七,天色转暗。

余瑶换了身轻纱裙,裙身描着一圈金蓝的小花,脚步挪动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风中微微曳动。

旁边就是顾昀析的院子。

竹篱笆上,青涩的嫩苗将将探出头来,就被余瑶拢在了掌心中。

院子里,顾昀析正在和妖祖喝茶。

旁边还站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子,青衣,长发,气度不凡,妖祖与顾昀析品完一杯,他便略略弯身,再给倒上一杯,姿态放得恰到好处,却又不显得低微。

余瑶不知道妖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止住步子,小绿芽蹦跳着从她掌心里跳了出来,飞快地隐入绿篱笆丛中,再看过去,已经没了踪影。

“哈哈哈,小神女也过来喝一杯。”妖祖性情粗犷,蒲扇一样的大手朝余瑶招了招,又对着身侧的男子道:“清源,给小神女倒茶。”

顾昀析长指摩挲着杯侧凸起的图样,抬眸,漆黑的眸子里印着小小的穿着碎花长裙的人,他往后一靠,眉目神情柔和些许,声音醇和:“瑶瑶,过来。”

余瑶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但既

然是熟人,顾昀析又开了口,她还是走过去,才坐下来,就听妖祖给她介绍:“小神女,这是吾儿清源,沫沫的兄长。”

余瑶抬眸,见清源不卑不亢地站着,身子修长,面如温玉,见她望来,冲她拱手,而后弯身,给她倒了杯茶。

余瑶顿时如坐针毡。

清源此人,她略有耳闻。

妖界少主,天赋了得,是妖界最出彩的一批人的领头羊。

他给妖祖倒茶,那没话说,自家长辈,占了年龄和辈分这一茬,在顾昀析面前降低姿态,也没话说,帝子的身份摆着,别说他了,就是妖祖本人,那也只能是倒茶的份。

但是给她倒茶,就确实是没理的。

如果她没记错,这妖界少主,比她还大个两万岁。

妖祖又向长子介绍余瑶:“十三重天的小神女余瑶,和沫沫是旧相识,哈哈哈哈,亦是帝子的掌上珠。”

余瑶有点儿不自在了。

两句介绍里,扯出两句江沫沫。

自家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妖祖难道就一点儿也没察觉的吗?

顾昀析轻飘飘地瞥了清源一眼,将杯中的清茶一口饮尽,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他有些懒散地顺着妖祖的话接:“嗯,我的宝。”

清源目光微凝。

旋即释然。

父亲有意让他迎娶小神女余瑶为妻,跟十三重天结秦晋之好,将来,这股力量,将会成为他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而且小神女虽然本体有伤,战力不高,但血脉依旧强横,生下的后嗣必将更强大。

这桩婚事,其实算是江家高攀了。

看帝子这个态度,也不像是会轻易松口的样子。

不过,足够珍稀之人,入江家,方有利可图。

妖祖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妖祖走后,顾昀析无比自然地寻了余瑶的手捏着,他每次情绪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动作,余瑶侧首,问:“怎么了?方才喝茶时还好好的。”

顾昀析眼里慢慢现出一种纯粹的阴戾,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余瑶的指骨,姿态懒散,话语却沁着一股直入心扉的寒意,他铺平直叙,道:“那个清源,不老实。”

余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慢慢地笑开了:“我知道,他方才看了我好几回。”

顾昀析伸手,捏了她的下颚,逼她与自己对视,他问:“你呢,怎么想的?”

余瑶眼睛睁圆了,眸中的颜色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眉目时时刻刻都像含着水,不由自主的,就令人心肠百转,乱了情绪。

此刻,她将一张精致得不像话的小脸凑到男人跟前,语气自然:“我不是你的掌上珠吗?你还打着将我送人的主意?”

顾昀析松开了对她的禁锢,俯身,克制地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心,声音稍沉:“不送,舍不得。”

余瑶现在发现了,才学着谈恋爱的顾昀析,特别好哄,一两句好听的话,心情立刻就能由阴转晴。

傍晚,几人在魔池拍卖会的高级雅间里重逢。

琴灵和余瑶都蒙了面纱。

蒲叶头上贴了龙角的装饰,看着倒真是那么一回事;尤延一身白衣,清俊非常;汾坷这些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看上去,就扶桑和落渺正常些。

众人才坐下没多久,汾坷就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夙湟也跟着进了来。

对这个给了天大人情的幽冥泽女皇,余瑶和其他人这次都打了招呼,就连一向不理会他人的顾昀析,也懒懒掀了掀眼皮,道:“幽冥泽一众看上什么,今日都划在余瑶账上。”

余瑶笑容垮了一瞬,趁着诸人扭头开拍卖大场的时候,捏了捏顾昀析腰间的软肉,她用气声问:“划我账上没问题,主要是,我这一百多万灵石,连株仙药都买不起啊。”

她穷啊。

以物换物还行,但这个拍卖场买单,豪言放得太早,眼见着就要打脸了啊。

而且她分明见着,夙湟是笑着点了头的。

顾昀析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问她:“那你是希望,她买东西,你的道侣来结账?”

“还是我给的空间戒,你用来当摆设?”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雅间里的人都是什么修为,每一个人的耳朵都是暗自竖起的,他这一声道侣,把三个人都引得回过头来。

夙湟美目中涌起讶异的意味,她看了看两人交叠的手,接受得比较快,她冲着余瑶颔首,不紧不慢地道:“外界皆传帝子与小神女感情甚笃,堪比兄妹,今日才知,原是我们都走了眼。”

“两位预备何时大婚?我幽冥泽的礼,必准时奉上。”

坐在这里的,都是关系不一般的人,余瑶再厚的脸皮,也有点遭不住了,她强自镇定,脸上渐渐的染上桃花一样的色泽。

“焚元古境之后,将由鲲鹏洞的四神官公布婚讯。”顾昀析目光汾坷和夙湟之间转了两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两个的事,我本不想多说,但我这人,不想欠下人情。”

“今日我只问一遍,你们,到底是何想法。”

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别人过问,那是私事,可答可不答。

可现在问这话的人,是顾昀析,鲲鹏帝子掌万族,有过问任何事的权力,但他从来懒得上心,能让他主动过问的事,一手都能数过来。

他这样一问,连余瑶都跟着紧张起来。

汾坷才想答话,想到空间戒里躺着的才发芽的闺女,闭嘴了。

夙湟一身古装,像是从画里走出来千娇玉贵的人儿,她侧首,望了汾坷一眼,头上的流苏簪子颤动,她垂下眼睫,半晌,方才认真出声:“他若愿意,我的皇夫正君位置,肯定是留给他的。”

“幽冥泽注重血统和门当户对,我的身子是他拿的,按族中规矩,是要在一起的。只是他不愿,便算了,我会找个能好好抚养的正君,待孩子长大,也可以由幽冥泽和十三重天共同抚养。”

汾坷掀了掀眼皮,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详细?”

夙湟美眸一扫,声音冷了些:“你不认?”

汾坷满肚子的话都噎在喉咙口。

“这场拍卖结束之前,拿个定论给我。”顾昀析没耐心听他们争论,当即阖了眼,淡淡地道。

汾坷低声骂了句脏话,起身,拉着夙湟出了雅间。

拍卖会前头,都是些小玩意,入不了他们的眼,大家姿势各异,蒲叶直接闭着眼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了下来。

余瑶倒

是认真。

每拍卖一样东西,都能从她脸上看到诸如心动,挣扎的情绪,最后伸手摸了摸自己小指上的空间戒,没有出声竞价。

顾昀析起先还以为拍卖的东西,有多稀奇,结果强打着精神看了两样,发现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他的空间戒里多得能当白菜送人,她就是不用。

顾昀析眉头一皱,突然发现了这么个事。

余瑶此举,说好听点,就是为他省钱,说不好听些,就是和他划清界限。

拍卖进行到半途。

顾昀析突然把余瑶拉到身边来。

余瑶不明所以,眉尖蹙着,面纱遮住半边脸庞,眼瞳里倒映着他的面容,水一样的温婉柔和。这样的人在身边待着,胸腔里的戾气都仿佛被洗涤一空。

顾昀析突然有些想不起来,拉她过来的初衷。

“析析,怎么了?”她凑到他耳边,很自然地问。

一句析析。

雅间里的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蒲叶疯狂地给余瑶打眼色。

琴灵想着,等下稍有不对,先把余瑶拉出去。

顾昀析自己倒没什么表示,他勾了勾唇角,声音很是漫不经心:“没什么,这个称呼,还挺不错。”

余瑶旋即弯了弯眉眼,温柔的杏目中,满是溢出来的笑意,她昂了昂下巴,道:“是吧,我也觉得好听。”

析析,是笑着的意思。

顾昀析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长毯的一侧,他长臂一揽,一个隔绝结界凭空出现。

半点动静都听不到了。

结界里,顾昀析伸手,不紧不慢地捂住余瑶的眼睛,瞳孔中的黑纯正到了极致,显得有些妖异起来,他声音里带着些亢奋的危险之意。

“怎么办。”

“想亲你。”

余瑶睫毛在他掌心里颤动了好几下,而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来。”

顾昀析挑眉,松开了手。

余瑶从他一侧起身,攀上他的肩头,在他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唇/瓣轻轻贴上了他的眼皮,她就着这个姿势,顿住,吐气如兰:“析,在神语中,是阳光普照的意思。”

“析析,让我做你

的太阳。”

鲲鹏洞,常年无光,而他肩负众生,生于至阴至暗之地,承担的都是负面情绪,太阳和欢笑,好似都与他无关。

但是没有关系,有她在。

她会把所有的欢喜,愉悦,满足,感动,加倍传递给他,他不懂,她就慢慢说给他听,说多久都可以。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告诉我的,对吗?”末了,余瑶声音有些哑,她像是在冲他撒娇,但又执拗地想等到那个答案。

“傻。”顾昀析伸手,揉了揉她一头乌发,笑得漫不经心:“什么事都说给你听啊?那你连睡觉的功夫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加更了,肝得我肾疼。

晚安。

咱们明天,也试试那个新的抽奖功能,都来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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