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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会第二日,诸公子贵女上台比试音律。
每一个,放在外头,都是成名已久,威风赫赫的人物,音律之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玩乐,小试牛刀而已。真正的重头戏,在第三日的比武上。
这一届百花会,竞争格外激烈。
帝子放话,比武第一将留在他身边三月,研习术法武艺。
这是个天大的诱惑。
三个月,焚元古境开启,也在三月之内。
跟在帝子身边,便是捡漏,好处也必然不少。
秋女听到这个消息时,讶然地挑了挑眉。她的心思较常人又细腻许多,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种种不寻常之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都不清楚,但直觉告诉她,少掺和为妙。
那是一种常年游走在权力之巅的精准而无法言说的微妙警示。
她很快的就能做出正确判断。
在音律之争开始前,秋女应邀,去了汾坷的院子里。
浩荡连绵的神力铺开,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的灵力结界,秋女一进去,涟漪泛起,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秋女曾听人提起过,十三重天的神君,或多或少都喜清静,独来独往惯了,对不亲近之人,决计是不往来的。
因而外面这样热闹,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却依旧安安静静,与这样的喧嚣盛况格格不入。
汾坷这,就更清冷些。
秋女身子还未彻底好透,觉出些冷意来,不动声色紧了紧自己肩上披着的轻纱。
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秋女眼瞳微缩,阳光打在树隙间,散成七彩的琉璃光泽,软软地撒在人的身上,像是镀了层朝气的橘光。
这样的氛围中,脸庞上每一条棱角,都不觉柔和下来。
秋女就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正面与传闻中战力不凡的汾坷神君见面。
两两相望,又很快礼貌地别开了目光。
秋女咳了一声。
汾坷比了个手势,声音不同于蒲叶,说话时更清朗些:“女君坐下说话。”
秋女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弧度来,她依言坐到了椅子上,问:“十三
重天的神君们都如此客气吗?”
一个叫仙子,一个唤女君。
汾坷像是知道她与蒲叶相识,并没有多问什么,略略聊了两句,两人的交谈内容,便落在了此行的重心上。
秋女对他和夙湟的事略有耳闻。
很快的,两人就定好了明日澄清的时的说辞和言语。
格外的顺利。
两人都被这段乱扯的姻缘扰了许久,因此谈到最后,言语之中,皆透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秋女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但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同为美人榜前三的夙湟见面。
秋女笑着同汾坷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后,飘然远去。
离开汾坷的居所后,秋女的脚步顿了顿,她遥望西边的山头,与初生旭日齐高,雪兽载着她,像是载着一片云,叮当的脆响跟了一路。
秋女侧坐在雪兽的背上,裙边卷到雪白的脚踝上,流云一样的颜色渐渐的转变为了绯丽的红,她的容颜再搭上这一身红衣,耀眼夺目,足以让世间女子自惭形秽。
她拨弄着雪兽软乎乎的耳朵,长指点在自己的脸庞上,声音很快散到风中:“听说,越清冷自持的男人,就越喜欢颜色姝丽的美人。”
“我瞧着,好似也是这么个道理。”
雪兽十分人性化地侧首蹭了蹭她的手掌,像是无声的附和。
秋女嘴角的笑意更浓些许。
西边的山头上,蒲叶院子的所在地。
山花开了满地,红枫飘落,巨木参天,飒飒的风声飘到耳里,都变成了轻快的调子。
铃铛声在这个时候出现,显得自然而恰到好处。
蒲叶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她。
他眸光闪烁两下,推门,走了出去。
“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我院门口看风景?”他嘴角的笑意不浅不淡,既不热情也不生疏,却也刻意地保持了些距离。
秋女回眸,嫣然一笑,她撩了撩及腰的乌发,身上的药香味很快就逸散在空气中,正是昨夜云浔腰间香包的味道。
“我才挑拨了一对新人儿。”她说得再自然不过:“呐,来和你说一声。”
她来,好似真就为了说上这么一句。
很快,就翻身侧坐在雪兽的背上,去了最热闹的主峰。
她这样毫不拖泥带水的姿态,再结合昨夜的那个香包,以及云浔宿醉后唤的那声宿宿,无一不在昭示着什么。
人一旦得了某方面的暗示,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再平常的小事,也能与心中想的那件挂上钩。
蒲叶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
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了问题。
他对秋女,太上心了。
这不好,而且很严重,与他一惯的想法和坚持背道而驰。
他是佛修。
蒲叶面色沉了两分,望着远去的倩影,眸色暗到了极致。良久,他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认命般地拿出了许久不曾碰过的纸笔,描着晦涩的清心咒,一遍接着一遍,最后丢笔,才觉得好了些。
美人有毒,久待成瘾。
————
比武上场前,秋女心里已有了打算。
在对上余瑶时,她十分自然地放了水。
神族重情义,讲面子,今日她放水,明日,谢礼就该摆进她的院子里了。
但她所图,从来不是谢礼。
那些东西,自然也满足不了她。
阳光带着些微的暖意,洒落在秋女白得透明的手背上,她微微眯着眼,看着比武台双方的比划,余光里,印着坐在评审台上的男子。
光风霁月,清润温和,即使身边坐着帝子,光芒也没完全被压下,照旧吸引了一众贵女的目光。
秋女不甚在意,专心看起余瑶与江沫沫的比试来。
到底,还是出事了。
比武台上的情形再一次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余瑶已经受了伤,江沫沫疯了似的扑向余瑶,秋女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帝子脸上的懒散之意戛然而止。
蒲叶拍案而起。
秋女悄无声息地退开了些,开始面如常色地观察混在人群中的人。
一场闹剧落幕。
江沫沫被断了经脉,毁了修为,她明知规则强行伤人,又用了禁物,这样的后果算是罪有应得,但也让一些原就心生不满的人义愤填膺。
既然帝子并无
心思收徒,何必做出那样的承诺,引得大家纷纷拿出真功夫,撕破脸皮地打斗。
但这些声音,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一问,都是得了自家老祖的吩咐。
再去深究,则挖出了更多的消息。
原本,帝子根本没有收徒的打算,但江鎏那日喝多了,不知在谁面前含糊地说了这事,误会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江鎏又是个要面子的,在顾昀析的漠声质问下,拍着胸膛说可以解决好这次的事情,不会出别的岔子。
这可把七大世家的老祖们乐坏了,哪怕明知这是一场乌龙,也高兴得不像样,他们才不管顾昀析想不想,他们只在意自家子弟能否可以在月末开启的焚元古境中捞到好处。
最令人窒息的是,江鎏也动了这个心思。
既然错误已经酿成,还不如将错就错,为一双儿女争取下机会。
这才有了这么一场闹剧。
现在余瑶受伤,他们一个个恨不得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那些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子弟一一被他们叫到跟前训了一顿。
也老实下来了。
秋女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将这些消息有意无意地发散了出去。
接下来,各大世家果然都老实安静下来。
第五日,各名流大族纷纷告辞踏上回程之路,秋女则窝在自己的小院里,掐着时间点,拍了拍雪兽的脑袋,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咱们收拾收拾院子,下午有客人要来了。”
晚些时候,蒲叶果然领着余瑶出现在了院门口。
精致的篱笆桩子上,缠绕着盛开的不知名的野花,香味浓郁,却并不令人反感,是轻易就能接受的香味。
余瑶的身体经过灵物温养,已然好转,但脸色仍是苍白的,现出些不胜娇楚的病态来,谈吐自然,落落大方,与印象中那个躲在帝子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偷看人的小神女相去甚远。
余瑶对她已经没有印象。
万年的时间太长,长到神仙也无法留住太多回忆。
面对余瑶时,蒲叶的神情会不自觉放得温和些,这个时候,他身上的书香儒雅气息,遮都遮不住,整个人都变得生动柔和起来。
真是,好让人嫉妒的待遇。
秋女眼中的笑意蜿蜒,淌成了溪流。
余瑶在得知她身带寒毒,需进古境寻找药引时,十分好心地邀她同行。
秋女抬眸,看了眼蒲叶。
有些为难,像是想拒绝,又不知如何接话,怕伤了这份热情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蒲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还算冷静沉稳:“跟着去也好。”
无人窥探的时候,秋女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她就这样留了下来。
与十三重天的女眷作伴。
她的性子好,玩得开,稀奇古怪的东西研究了不少,很快就与余瑶等人玩成了一团。
大家都很亲热地叫她宿宿。
只有蒲叶,仍然很固执地强调着仙子的称谓,像是要借此提醒自己压住心底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秋女恰恰能很敏感的察觉出这种情绪。
因此,在出发前往古境的前一天夜里。
秋女往自己的空间戒里塞了一剂猛药。
第二日一早,渺渺叫大家起床的时候,她的脸色格外不好些,余瑶问起来,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是老毛病,靠着脂粉遮掩,其他人也没看出异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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