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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指派来的接待者上前隔开双方,恭身展臂,示意孟昕立刻离开这片区域。
鉴镜就在几步之外,她却连近前的资格都没有?。
捏紧手上纸袋,孟昕正要说话,突然有几个人冲进来展臂高呼,“快!避一避,聂家少爷要来买货。愣着干嘛,清场!”
还?未等厅中两位接待者开口,坐在沙发上的几位贵妇已经迅速起身,神色激动莫名。
“聂家少爷?是哪一位?墨少爷吗?”
“必定是的!二夫人就这几天生辰,一定是来选货做生辰礼!上城只家店面料能入得了二夫人眼,今天真是幸运!”
“是呀是呀!”
几位夫人讲得欢快,进来传消息的人和两位接待却笑得很尴尬。
“什?么?这怎么可以?我们才来。”
“我特意带的料子要找徐师傅量身订制,等?了半个月才约到的今天。今天要是弄不好,排期不知道又得多久!我可不能走!”
“二夫人的生辰宴我也?接了贴子,我是需要被清场清出去的人吗!”
得知要留出整个厅给聂少爷单独使用,夫人们都得避让,贵妇们都嚷嚷起来。
“您也知道这是规矩。皇家贵族停留的区域,安保必须格外重视,不是针对诸位。”
一位区域管事模样的男人看?她们吵起来,上前好声好气劝告。
提到皇家贵族几个字,好几位血脉不知被稀释了多少代,勉强在底层挣扎的贵妇人终于熄了气焰。
聂家与皇室血脉最近,如今在位的那位老人家又没几个成器的继承者,说不好以后大位落入谁手。
时间本来就紧,又吵了这么一会儿,出去不定要跟聂家少爷迎面撞上,这罪名谁都担不起。
“现在走来不及了,赶紧避一避!”有?人高喊。
“避,往哪儿避!”
“我的天啊,别推我,挤死了!”
实在是没办法给这几位夫人留体面了,接待者们惊惶失措地将人往隔壁小房间推,孟昕一人站在厅中,竟被忽略了。
“哎呀,还?有?一个!”
孟昕已趁乱接近
盖着罩布的大立镜,差一点点就能拉下遮盖。
可手才抬起,胳膊受狠狠一拽,晕头转向被几个人簇拥着推进了一个狭小过道。
这是大厅后侧出口,过道与几位夫人所呆的小小房间仅隔着一扇木棱窗,或许是看她衣着穿戴,不好推进去跟几位太太挤,于是就顺手拖到这边。
“别出声,别乱动,小心掉脑袋!”给孟昕的警示是这个。
太太们那边,自然是不用过多提醒,只说莫惊扰了少爷,两下难看。
彻底安静下来,小房间里几位太太大眼瞪小眼。
这里似乎是间换衣室,发现门关紧了其实声音传不出去,紧绷的气氛活跃起来。
有?人看到门上嵌了透光的小片晶矿,小心凑过去偷看,其他人也跃跃欲试。
“看?到了吗?是墨少爷吗?”穿着最华贵讲话最有?气势的那位徐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徐夫人,您往前坐些,也?好多瞧两眼。”
有?人恭维着让开位置,她立刻当仁不让挤到门边。
“我也?看?不太清,不过……”门边人吱唔。
“什?么看?不清,你都没收过聂家发的邀请贴,哪里知道墨少爷长什么样子。让我来!”
徐夫人不耐烦拨开这位眼盲的太太,自己一张大脸紧紧贴住晶矿窗。
看?到厅中人,她猛地捂住了嘴,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怎么了?”
大家纷纷围过来,脸贴脸往外看?。
房内骚动引发了孟昕的好奇。
走道门虽关得极严,但嵌着透光的晶矿,中间还有?孔隙透风。
孟昕扒门踮脚,也?学她们偷眼贴上去瞧。
沙发已经换了新的盖布,一位男子靠坐在中央,不久前说过话的那位主管躬身侧立。
这个方位,正好能瞧见男子侧脸,孟昕瞪大了眼,也?轻轻拿手捂住了嘴。
竟然是他?
主管端着本极厚的布料样册,一页页呈给聂城选看?。
“你觉得哪种料子好,拿主意就行。”
聂城显然不懂女人衣料,盯着他翻了三五页,就扬手示意停止。
“都是顶级
的面料,您只看选哪种颜色就好。”主管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如果是选给二夫人的料子,那还得看?另两位少爷和小姐怎么挑的,撞了色就不太好。”
“当然,款式您放心,绝对是单独设计,不会重样。”
后面这句提得高些,像是刻意掩盖前面那句提醒似地,显得有?些刻意。
聂城并未说话,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主管背心有?些发麻。
正想再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面前这位令人摸不透性子的少爷忽地招了招手。
几位随从一直在外守候,时刻盯住厅中状况,见到指示迅速上前。
“样册放这儿,你们都先出去吧。门带上,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皱着眉,身体向侧方靠了靠,立刻有人递上棉帕。
聂城接过掩了口鼻,低喘数下。
“箱子拿过来。”身后有人招呼。
很快,一只精巧药箱摆上茶桌,随从示意主管离开,一行人迅速又安静地出了大厅,门被紧紧带住。
孟昕目光在那箱子上停留片刻,轻轻捂住心口。
果然是贵人,丢了一只还有?上百只备着,不值什么。
那人紧皱着眉头,双眼微合,浓密眼睫垂于眼下,被天这里闷热想出去透气。
“怎么会是聂城?不是说扔到脏地方去了吗?我以为至少要呆个两三年呢。”
“我的天,那个地方怎么能呆两三年!听说里面做活的人身上都烂得一块块,长斑流水特别恶心,臭虫老鼠晚上都围在床边啃脚上的肉,吃的全是垃圾一张嘴满口黄牙熏死人。”描述的人说得绘声绘色,就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对坑底区那种大型劳工聚集地从不感兴趣的太太们听到这话,身上瞬时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隔着袖子去搓都搓不掉的恶
心。
“前两年说病得要死了,聂先生怜惜他是头一个孩子,花大价钱买了许多原料研制针剂,一股脑往他身上砸,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既然这么宝贵,为什么会扔到那种地方?”有?不了解的夫人问。
到底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见识也?少得可怜,徐夫人嘲讽一笑?正要说话,靠在门边的人转头传消息,“人醒了。”
大家憋在这房间好一会儿早想出去了,听到醒了赶紧围过去想看他是不是要走。
聂城已经起了身,他先在货架几匹颜色艳丽的绸布前站了站,又转去另一个区域。
刚刚熬过那一阵不适,他脚步放得极慢。
夫人们急着出去,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他,就盼着赶紧走到门口,一拐弯人就不见了。
只是他选料子选得认真,不像是一时半会能走的样子。
“生得真好。”
盯得久了,注意力也?放到了别处,这一声轻轻叹息,很快得到几声认同。
只有徐夫人完全免疫他这副极好的皮相,冷笑道:“生得好有什?么用?血脉不纯。”
“血脉不纯?”
知道这件隐事的显然不多,见大家都围头看?她,自知失言。
孟昕也?盯累了,听到有八卦,便靠近窗口。
说出口的话不可能收回去,徐夫人这会儿把嘴闭紧也?没用,多的是人想撬开。
“我也?是听人说的,不一定准。”
夫人们只是家族败落较少接到请帖出门应酬,又不是傻子,徐夫人这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一通恭维又加上点对消息真实性的怀疑,终于让徐夫人开了口。
恰巧聂城走到了鉴镜所在的那片区域,徐夫人挤挤眼,“看?,他必定是要照一照的。”
这面鉴镜只是用来给女客试衣用的,并无特殊功效。
按道理?来说,一个替继母生辰挑衣料的继子,绝对不会学女人站在镜前搔首弄姿。
但徐夫人话音才落,就看到聂城伸手,挑掉了盖在鉴镜上的绒布。
他定定望着鉴镜,不知瞧见了什?么。
因为背对着这边,谁也?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
安静许久,聂城终于挪动脚步去往另一个货架。
可走出几步,又回头,似是对这东西还存着念头。
“他这是在做什?么?”
对聂城行为不解,大家都催着徐夫人解惑。
“都知道鉴镜是仿着广场大鉴钟造的吧?比例材料都没太大区别,在制造时,也?尝试着融入了大量镜粉。”
大家点头不迭,对徐夫人说的这些表示了解。
只有孟昕听得一头雾水,身子向前,试图用拉近距离来解除迷惑。
“我是没有?照过鉴钟,也?不知道里头会显出什么样子。但平时经过,鉴钟里映出的房屋树木还有?天上鸟兽都是一模一样,想来跟鉴镜照人也?没区别。”
在这城中居住,谁没站在远处仔细打量过鉴钟,都纷纷点头。
“鉴镜照人分毫必现,衣料上多一根线头都看得特别仔细,哪像有些布店,用磨过的钢板照人,看?一眼简直要糊晕过去。”
“我看?就是小一点鉴钟!差别就在于没有顶上那行数字,鉴钟上的数字想来也不是随便能仿得出的。”
城中太太都以来北一街这间拥有鉴镜的布店为荣,为了证明自己经常照这镜子,你一句我一句地点评起来。
“所以有的人啊。没资格去照那鉴钟,看?到鉴镜,不就想照照解馋吗?但赝品终是赝品,要是真有?鉴钟验看?血脉的效用,这店门岂不要叫人踩烂?”徐夫人冷笑。
或许只是好奇照照而已,做为聂城血脉不纯的证据还有?些牵强,但是徐夫人言之凿凿,大家也?就信了大半。
“不是说鉴镜也?融了镜粉吗?这是鉴钟独有的原料,据说字数跳动,靠的就是镜粉的能力。花费那么大气力制的,最终被拿到布店待客用,真是可惜了。”话题又转开。
鉴镜刚制成时,因其稀有?,几个底蕴雄厚的贵族世家都想要据为已有。
但是经过多次试验,发现加了镜粉也?幻不出数字,而且不知多少人试照过,确定没有鉴定功效,又成了鸡肋。
这件事在上城贵族之间做了一两年的谈资,几位消息不灵通的太太也?能说
得头头是道。
“鉴镜是冯家牵头制的,这间布店也?是冯家开的。他们愿意花大价钱把东西搬来,摆在这么明显的位置给来买货的人用,就表示自己没藏私。不过,这也?证明花费那么大气力制的鉴镜是真没什么用,想要召唤血脉,还?是要靠一年一度的照光节。”徐夫人答得很详实。
夫人们纷纷点头,心里想到自家孩子在这月刚结束照光节上的表现,神情各异。
“算算时间,这个聂城应该是照光节结束后才从底下召回来的。”
徐夫人笑?起来,“错过了这次,又得等?明年。那明年呢?不定又找个什?么由头,踢到别的地方去。”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失了些谈兴,最终又找了一句收尾。
“反正,这事聂大先生肯定有?数。宠爱又怎样?血脉不纯,去照鉴钟不是丢丑吗?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想因他丢脸。”
夫人们跟着一阵唏嘘。
孟昕正在消化这些驳杂信息,过道后方忽然传一阵杂乱脚步。
回身去看?,一男一女匆匆向这边走来,女孩从头到脚缠着块素色的裹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怀里抱着个极大的包裹。
男的一手拿着个巨大铁钳,一手握个扳手,走起路虎虎生风。
两人低头说着话,快到近前才隐约觉得前方有人。
发现孟昕站在窗边,打头的男人吓了一跳。
“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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