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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睛瞪圆了,对于眼前人的出现显然是始料未及。蔺外张了张嘴,“你……”

宋舟微微偏头,视线越过少年肩膀,落在他身后同样望过来的人脸上,嗓音认真,“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要不是我聪明,你们就把我弄丢了。”说完,吸了吸发红的鼻子。

她昨天吹了许久的风,有些被冻着了,说话也像没有力气,含含糊糊的,听起来委屈得不行。

蔺浮庭招手示意她过去,抬眼看厅里站着的人,“你方才说她是谁?”

昨日楚瑾带回一人,说是晋南王府蔺外的表妹,带上她,正好能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可楚汕看这阵仗好像不太对劲。他回头示意自己的儿子。楚瑾愣了一下,接话:“这位姑娘说,她是蔺大人的表妹。”

“表妹?”蔺外余光上下打量宋舟,正欲反驳,接收到蔺浮庭递过来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哼笑着点头认下,“是,可不就是我的表妹,真是家门不幸呐。”

宋舟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依旧是那个不远迢迢千里,孤身只影独赴晋南投奔远房表哥的可怜弱女子模样,听到那句“家门不幸”还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声叹得极轻,惨得有模有样,连蔺浮庭都忍不住侧目,看她垂着脑袋单单薄薄拘谨站着,若不是知道内情,都要被她骗过去。

唇角微不可查地冷淡勾起,再回头面对楚家人,已经是一派淡然,问楚汕,“舅舅忽然拜访,可是有事相商?”

宥阳楚家从前也算名门望族,但在老晋南王妃过世后,楚家的气数好似一起耗尽了,从此一步步走向衰败,到如今已经是外强中干。楚家的女儿是老晋南王的续弦,并非蔺浮庭的亲生母亲。名义上楚汕还是长辈,蔺浮庭按理应该叫楚汕一声舅舅,可真当楚汕见到蔺浮庭,却忽然心里发怵。

蔺浮庭笑得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可楚汕直觉他和他的父亲不会是同一类人。

当初楚家能靠一个女儿拴住老晋南王的办法不能复刻。

“王爷叫我舅舅就是折煞我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有求于王爷。”楚汕一咬牙,“

我儿楚瑾还算有几分脑子,我厚着脸皮帮他在王爷手下谋份差事,若是能得王爷提点一二,便是楚瑾之幸。”

原本只是陪父亲来送两个堂妹的楚瑾猛然抬头。

宋舟盯着楚瑾皱眉。在她印象里,没有楚瑾这个人,也可能是太匆忙,小说也只看了大概,但楚瑾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出场。

这和蔺外打探来的目的不相同,蔺浮庭微微笑点头应下,“舅舅说话,外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楚家式微,这一代出色的也就能只拎出来一个楚瑾,说是楚家唯一的希望都不为过。都将楚家的希望交到他手上了,他自然要笑纳。

楚怀玉听着原本的计划有变,和一早族里定好的不一样。

明明她的亲姑姑才是当初的晋南王妃,可后来当家的却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楚汕。族里说好了将她与楚歇鱼送进晋南王府,现在楚汕只字不提她与楚歇鱼,反而把自己的儿子举荐上去。

她看见站在蔺浮庭和蔺外中间的宋舟。

嘴角弯起,露出小姑娘不谙世事的娇俏,挽着楚汕,少女不依不挠地撒娇,“大伯,我与宋姑娘很是投缘,想留下来和宋姑娘玩可以吗?”

所有的目光在楚怀玉的话语里汇集在宋舟身上。

楚怀玉年纪小,但在家中最受宠就是因为会看眼色。蔺浮庭肯招手让宋舟过去,至少说明她在蔺浮庭面前能说得上话。

她要留在晋南王府,不为别的,就是要为他们这一房争口气。他们家的未来,可都把握在她身上。

宋舟还沉浸在留下的不是女主而是女主堂哥的疑惑里,忽然被点了名,倒是意料之外。蔺浮庭也没有要表态的意思,反倒把问题抛给了她,“蔺外的小表妹,你与怀玉表妹很投缘吗?”

他的声音是温和的,和宋舟往前无数次听过的都大相径庭。那层冷漠不再直白,外面包了一层带温度的薄壳,像是他给自己的真面目上裹上一副假皮囊。

这样的笑里藏刀让人头皮发麻。

宋舟总觉得蔺浮庭似乎对楚家不怀好意。

一边是心思诡谲难测的蔺浮庭,一边是虎视眈眈的楚怀玉,宋舟一咬

牙,一闭眼,“是啊,昨日幸亏遇见了她们我才能顺利找到表哥,二位小姐心地善良,我与她们都很投缘。”

***

楚怀玉当着蔺浮庭的面,亲亲热热挽着宋舟的手,说要请她到自己那里坐坐。宋舟被她拽着走,少女娇俏明媚的声音刻意捏着之后,倒有点儿刺耳了。

宋舟被生拉硬拽得左右晃荡,空出来的手一把拉住了走在旁边的楚歇鱼,也同她胳膊挽胳膊,笑眯眯道:“我们一起走吧。”

楚歇鱼微愣着点点头。

三个姑娘手挽着手,左右内里夹了层薄袄,唯独中间的宋舟,薄薄白白一件不大合尺寸的春衫,挂在身上略显宽大,瞧着却还是比左右二人单薄纤瘦许多。

红漆扶栏落满朝晨寒露,顺着细微的缝隙渗进内里木心,蔺浮庭沾了满手的寒意,皱眉。

王府的饭是养不饱她吗?看着三两的身体里二两都是骨头,放她出去一圈就能再瘦去半两肉。

“昨日宋舟在街上没有主动寻人,一整日只有两拨人来过与她说话,一个是酒垆卖酒的老板娘,看她可怜给了点吃的和碎银子,下面的人打听过,这老板娘在那里卖了十几年的酒,没有问题。傍晚就遇到了楚家兄妹,据说是楚瑾看见宋舟后,自己主动找过去的。”蔺外道。

“主动找过去的?”蔺浮庭拂掉满手湿濡,勾起唇似笑非笑,“本王这位表弟真是秉性纯善,见到落单的女子便施以援手,晋南大街小巷乞丐流浪汉不计其数,他岂不是要忙坏了。”

过分的巧合便不是巧合,楚瑾饱读圣贤,人再仁善,一条大街上要帮助的人数不胜数,怎么偏偏径直走向了宋舟呢。

***

时下姑娘家最爱的料子琳琅满目铺了一桌,柔软的缎子垂到地上,用一件雕花新奇的梨花木盒子压着。盒子打开着,盖子里贴着一块方正莲花边的镜子,装了几样做工细致的珠花。

宋舟拿着其中一样在手里把玩。

银丝缠绕成精巧的花托,绢花做的牡丹含苞待放之势,正衬十几岁少女羞颜半开含羞带怯的年纪。拨开层层叠叠的花瓣,花心镶着一颗饱满的珍珠,有小

指头大小,洁白圆润。

楚家现在只是小门小户,不比从前,但楚怀玉随手一送的东西随便单拎一件出来也不便宜,可见家中对女儿定是千娇百宠有求必应。

宋舟托着花托,手指轻轻一抖,柔软的花瓣便往外舒展,层层叠叠盛开,露出花心吐出的珍珠,手指不动,花瓣又缓慢合成半开的花苞。

宋舟的嘴张成圆形,找到了其中乐趣,手指上下晃动,牡丹的绢花便如展翅的蝴蝶,蝶翼翕动。

“楚家那几兄妹待你倒不错。”

宋舟玩得入神,被声音吓得手指一缩,珠花打了个翻掉到地上,花托与花瓣应声分开,断成两截。

蔺浮庭走近来,眼神淡淡扫过地上的“残骸”,挑眉,“楚家当年也是钟鸣鼎食,如今看来,确实是没落得不堪了,这样的东西也拿得出手送人。”

看着宋舟,眼中讥诮嘲笑不掩,“也就只能唬唬你这样的了。”

宋舟捡起绢花和花托好一番肉疼,不死心试着拼起来,银花托断开,断面参差不齐,就算拼上了也有裂痕。

骨节分明的手横过来,劈手夺过珠花随手扔在地上,啧了一声,嫌弃地甩了甩手,“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本王说的?”

两截花托断成了四半,彻底拼不成了。宋舟无奈,古怪地看着蔺浮庭,“要说什么?”

蔺浮庭皱眉,“昨日之事。”

“昨日?”宋舟恍然啊了一声,从身上摸出几颗碎银子,“我昨日遇见一个漂亮心善的姐姐,还给我银子让我找个客栈住一晚。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一天就让我遇上两个,我觉得我的运气还真是好。”

蔺浮庭目光倏然一沉,“你在怪本王?”

“……”

宋舟本来其实没这个意思,蔺浮庭就是自己亏心,才听见什么都认为她意有所指。

“那你们说好办完事就来接我却失信了,我在那里等了那么久,身上也没钱,没吃饭又挨了一天的冻,还不可以有一点点不高兴吗?”宋舟吸吸鼻子,忍住喷嚏。

她伸出嫩生生的手指,两指比出一点点距离,嘟囔,“也就一点点不高兴。”

她是专业的,一般

不和npc见怪,但人心是肉长的,被人扔在外面不管,总是会有一点情绪。

蔺浮庭一愣,眸光微动,“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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