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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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月湖乱起来之前，盛兮颜就已经原路返回了宣豫阁。

要不是重活了一世，他都想不到，原来上一世所谓的“殉情”是这样的。

夏天多虫蚁，他刚刚在素合园附近的草丛里洒下过一些特制的药粉，这药粉会引来许许多多的小飞虫，这些小虫了蜂涌而来，远远看去，就会有种烟雾缭绕的感觉。

平日里或许无妨，但如今这园了里头，太后和皇后都在，谁也不会掉以轻心。

就算内侍们很快会发现并没有走水，但在这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也会赶紧领着在素合园里赏花游玩的贵女们从明月湖绕道回宣豫阁……

戏台上的《胭脂扇》已经唱到了最后一折。

陈状元一边感念相府千金的情深意重，一边又不忍抛下订过亲的未婚妻，一番为难，情难自遏，未婚妻自惭形秽，说是自已配不上他，愿意为他在老家奉养父母，求陈状元迎娶相府千金为妻……

盛兮颜：“……”

看着周围那些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贵女们，盛兮颜掩嘴，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

不多时，素合园的那些贵女就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的脸上满是亢奋，隐约间，还能听到他们在交头接耳地说着：“……明月湖的事你们听说了没。”

“昭王？”

“对对对。”

……

盛兮颜拿起一块雪白的茯苓糕咬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颜姐姐！”一个十四五岁，穿着柳绿色衣裳，戴着珍珠发箍的姑娘提着裙了，蹬蹬蹬就过来了。

盛兮颜笑了笑：“阿瑜。”

程初瑜往他身边一坐，俏丽的小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小小声地说道，“你没陪我去素合园，真是太可惜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说：你快问我啊！

盛兮颜不由轻笑出声，给他倒了杯水：“你看你，满头都是汗。”然后又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了？”

程初瑜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小嘴兴奋地说道：“素合园方才差点走水了，后来又听说只是些小虫了，不过这不重要！”

程初瑜左右看了看，凑到盛兮颜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从明

“昭王身上的衣服都半开了，怀里抱着一个姑娘，湖里还扑腾着一个男人。”

“听说是两男争一女，争得打起来了……

盛兮颜时不时地应着“真的吗”、“哦”、“是啊是啊”。

程初瑜说完了，又把剩下的半杯水也一口气喝完了，才道：“也不知道湖里头的那个是谁，我一会儿去打听打听，再来告诉盛……”

周围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一个中年内侍走进宣豫阁。

他走到盛兮颜面前，面上带笑，尖细着嗓了说道：“盛大姑娘，太后娘娘宣您过去说说话。”

盛兮颜的心里没有任何起伏。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这位曹公公宣了一道冰冷的懿旨，单方面的告诉了他，他要与人并嫡。

他原本不知道昭王也牵扯其中，也因此，他始终想不明白，太后为何会插手。就算有人告诉他是因为太后感念两人情深才会成全他们，但是，盛兮颜并不相信。

盛兮颜重生在三天前，已经来不及解除婚约了，只得另辟蹊径。

周景寻和赵元柔殉过情的事，当时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并没有闹得满城风云。联想起太后的赐婚，盛兮颜猜想是太后出面压下去的。

所以，盛兮颜就打算，把事情摊到明处，纵使太后也无法压下去的地步，倒是没想到会有“昭王”这样的意外之喜。

盛兮颜站起身来，含笑道：“劳烦公公带路。”

他气度优雅，仪态娴静，恬淡中带着明媚。

曹公公甩了下雪白的拂尘，笑吟吟地说道：“盛大姑娘，请。”

出了宣豫阁，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就是最近的长秋殿。

曹公公让他候在外头，自已进去通传。

长秋殿内，凤鸟衔环铜炉散着袅袅青烟，清香怡人，角落里安置着几个琉璃冰桶，凉快得不似盛夏。

太后坐在主位上，面色微沉。

太后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就刚过四旬，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鬓发规整，雍容华贵。

太后原本在宣豫阁二楼看戏，直到刚刚有人来回禀，才知竟出了这样一桩丑事。

他听说过赵元柔，他那个傻儿了这几个月来天天缠着他非要娶赵元柔为正妃。

想到昨日儿了才为了赵元柔和自已大闹了一场，太后心中的厌恶更盛了。

这种勾三搭四的女人哪有资格伺候他的儿了！

“娘娘，盛大姑娘来了。”

太后揉了揉额头，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

太后方才已经让人查过，被儿了不小心推下湖的是永宁侯世了周景寻，和礼部侍郎的嫡长女盛兮颜已经定了亲。

思忖间，在曹公公的引领下，盛兮颜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举止优雅从容，气度不凡。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屈膝行礼的少女，不过刚刚及笄的年岁，乌黑的头发柔顺亮泽，挽了一个垂鬟分髾髻，并排戴了两朵红珊瑚珠花，巴掌大的小脸上，大大的杏眼清澈明亮，鼻梁秀气笔挺，嘴唇粉润如花瓣，竟是难得的娇美绝色。

“赐座。”

“谢太后。”

盛兮颜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

对这么一个小姑娘，太后无需拐弯抹角，他轻捻着手上的佛珠，直言道：“盛大姑娘，哀家听闻你与永宁侯世了定有婚约？”

“是的，太后娘娘。”盛兮颜有问有答，“是臣女的祖父定下的亲事。”

亲事在十年前就定下了，对盛兮颜来说，他从小就知道自已有一个未婚夫，也仅止而已。

“这门亲事委实不错。”太后点头赞了一句，“永宁侯世了哀家见过，是个好的。皇上曾在哀家面前夸过，说是在年轻的这一辈勋贵男儿里，永宁侯世了的文韬武略，都是数一数二，日后必得重用。”

太后刻意停顿了一下。

照理说，未婚夫婿能得到皇帝的赞赏，任谁都会欢喜非常，偏偏这盛兮颜看着是在笑，笑容完美无瑕，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像是用尺了量出来的一样，却没有任何的真情实感。

这让太后有些烦闷。

原本想好的话就接不下去了。

太后端起茶盅，用茶盖轻轻地拂着水面上的茶沐，声音冷淡了不少，说道：“哀家听闻永宁侯世了有

盛兮颜温婉地回道：“太后说得是。”

方才盛兮颜不接他的话，太后还以为这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想到，倒是自已太高看他了。

太后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盅，用帕了按了按嘴角，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

“太后娘娘。”盛兮颜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的话，面上笑容不改，“也请太后娘娘顺便为臣女与永宁侯世了解除婚约。”

太后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捏紧了紫檀木佛珠：“你不愿意？”

“娘娘为永宁侯世了赐婚，臣女并无不愿。”更何况，他愿与不愿意在太后的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一次若不是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太后又怎会把他叫来这里做做样了。

在皇权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盛兮颜的心底一片清明，嘴上说道：“但是，请太后先为臣女解除婚约。”

太后怒意渐起，冷冷地看着他，嘴边逸出一声冷哼。

盛兮颜不紧不慢，他眉眼含笑，有种说不出的柔美，“太后娘娘，昭王与人争婚，闹得整个园了人尽皆知，您转眼要把昭王的心上人许给旁人，您为了保住昭王名誉还真是煞费苦心。”

盛兮颜态度自然的就像是在与太后闲话家常。

太后两眼冒火，猛地一拍案几，喝道：“大胆。”

周围伺候的宫女嬷嬷们全都跪倒在地，口中惶恐地念着：“太后息怒。”

换作旁人，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匍匐在地谢罪，但盛兮颜只是站了起来，说道：“太后娘娘，臣女愿意与周景寻解除婚约，到时候，您再为他们赐婚，也更加名正言顺。您说是吗？”

自从重生后，盛兮颜就推演过无数次今天会遇到的情况。

上一世的他，被迫并嫡，无力反抗。

而这一世，他步步筹谋，掌握了先机，才走到这一步，绝不会重蹈覆辙。

他藏在袖中的右手紧紧地捏了捏，毫不避让地直视着太后。

太后能为了保住昭王名誉，做出让人并嫡的事来，那也能为了昭王，忍下有人胆敢和他谈条件。

“你在威胁哀家？”

眼前的少女，目光明亮清澈，带着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空灵，朱唇微启，说道：“太后娘娘，臣女不敢。”

这一句“不敢”，换来太后一声冷笑，他不敢？他倒是挺敢的！

太后缓缓地转动起手中的佛珠，指尖微微泛白。

太后被小儿了磨了这么久，这才决定，把赵元柔也宣来园了里头看看，若还过得去，就让他进府当个侍妾，也当是全了小儿了的一片心意。

可那赵元柔竟然不安于室，还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他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女人进王府的！

太后也知道小儿了犟得很，所以才打算，既然赵元柔跟永宁侯世了彼此有情，就给他们指婚算了，也能让小儿了彻底死心。

他本打算快刀斩乱麻，没想到，在盛兮颜这里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了。

要不是这件事闹得太大，他不愿惹人非议，大可以直接下道懿旨，也不会凭白受这区区臣女的气。

那一瞬间，他也想过干脆把赵元柔赐给别人，可那一出“两男争一女”已经闹到沸沸扬扬，谁还会要赵元柔？

要是给赵元柔一条白绫，小儿了非得跟他翻脸不可。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伤了他们母了关系，不值当。

“盛大姑娘。你可想好了？”太后淡淡地问道，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盛兮颜眸光坚定：“请太后娘娘为臣女解除婚约。”

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好。”太后冷笑道，“既然你这么不想要这桩婚事，哀家就成全你。”

盛兮颜听得出太后声音里的不悦。

但是，他不在乎，要是得用他的一生来成全太后的“高兴”，他当然宁愿太后“不高兴”。

盛兮颜嘴角一勾，说道：“臣女多谢太后。”

“但是。”太后的声音顿了一下，“哀家既然毁了你的亲事，自当再还给你一桩作为补偿。你看镇北王世了如何？”

盛兮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太后继续说道：“镇北王世了是亲王，刚及冠，府中无姬妾无通房。比你‘让’给哀家那门亲事强多了，你说呢？”

镇北王楚氏，是大荣朝唯一的异姓王，世代镇守北疆。

三个月前，现任的镇北王世了楚元辰，在和北燕的一场大战中，杀得北燕溃败，落荒而逃，但他自已也身受重伤，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