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脑子哈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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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盯着面前三份报价，李霞的眉头就没舒展开。各家机器和人力情况不同，报价也不同。

有一家是用拖拉机犁地并旋耕，每亩地需要一百左右。往年来荆地这家只是旋耕，每亩地需要四十元左右。外县那家采用手扶拖拉机旋耕菜地，一亩地报价八十。

当然，这个价格应该还有谈的空间。谈买卖嘛，谁也不会一竿子到底。首要任务，是定下来用哪种荆地方式，也就是定下用哪家。

耕地方式的不同，对土壤中有机物的含量以及每亩地的有效穗数影响很大。从种植角度考虑，李霞觉得首选拖拉机犁地并旋耕的方式，当然，这个价格也是最高的。

“喂，邢队长你好，我是东官庄的李霞。你的报价我收到了，我看你报的是一亩地一百，我想看看有没有谈的空间。”

“哦哦，你好你好李主任。俺这个报价挺实在了。俺们是75的拖拉机拉意大利进口的液压翻转犁。这个在整个东海是独一份。机器摊销，还得柴油，还得人工。一个工一天最少得五百。你算算就行了。”

“既然你让我算，我就算算哈。我之前看过东方红904带两米八米单旋，荆玉米茬一垧，一亩地差不多10-15块钱的油。75的肯定只少不多。而且我们是谷子和地瓜茬，比玉米茬省油。你说是吧？”

“是这么回事。”

“咱打十五算。一个人一天荆地十亩，不算多吧？一个小时一亩多。”

“不多。”

“十亩地一百五十块钱油，五百块钱人工，使费是六百五，一亩地就是六十五对吧？”

“可不是嘛，还得有机器折旧哩！这个价格真不赚钱。”

“邢队长，你这就不实在了。你五百块钱是一天的工钱，但一天是两个工人倒班干。歇驴不歇磨，机器不停，一天能耕二十五亩。”

电话那头突然愣住了，这个李霞，知道的不少啊！

“油钱是按十五算的，实际上75拖拉机一亩地耗油不会超过七块。我知道你们赚的都是辛苦钱，你们也是耕地作业队里比较有实力的了，用你的话说，东海市独一份。就当帮扶帮扶我

们，再考虑考虑。”

“李主任，咱说实话，就俺们的设备和经验，你还真找不出第二家，同等质量看价格，俺们这个价走到哪里大家都认。俺们这点门道，都叫你摸清了。你说吧，想多少钱一亩？”

“你们也是生意人，赔钱的买卖谁都不会干。这么着，我也不多讲，一亩地五十吧！”

“李主任，你和我开玩笑呢吧？五十我本钱都不够！”

“邢队长，帮帮忙。”

“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好事的。我们挣的是血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邢队长，我知道你不容易，咱们互相体谅体谅。”

“我也不和你咋呼些虚头巴脑的，咱一口价，七十一亩。这个价你随便打听。我敢保你转多少家，还得找我干。”

“六十。”

“你真是，这刚能包个使费，我真不赚钱。”

“还有个事，荆地的钱，得秋后卖了粮食才能给。”李霞深吸一口气，亮出了底牌。

“啥？秋后给？？是我脑子让驴踢了，还是你脑子哈塌（有病）了？”刚才还价就不痛快，这下邢队长彻底毛了，难听的话脱口就出。

李霞把电话拿远点，等听着对方火发的差不多了，重新放耳朵旁边：“邢队长别恼火，我话还没说完，六十一亩，人工我们自己出。只要用你们的拖拉机和犁就行。你考虑考虑…”

没等李霞说完，对方狠狠挂了电话。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双手捂住脸，冷静了一会儿，搓了搓脸。

李霞深吸一口气，又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三家无一例外，都觉得李霞是在发神经。李霞知道，荆地，包陇，播种，这些农活和其他活不一样，都是一把一结，现干现结。起早贪黑，拼死拼活，熬落太阳，熬走月亮，挣的就是农忙这一季的钱。秋后算账确实是强人所难。

按说老祁他们去考察农业机械，就包括了拖拉机，拖拉机是大头，预算是两台。再添置个两米八的犁，小田又会开拖拉机，合作社自己就能干。

可银行的张行长说了，紧赶慢赶，贷款从审批到钱到合作社账上，也得四十五天。去外

地买机械，不像在自家地头。地在这，人在这，跑不了，可以谈。

等钱到了再买设备，春耕指定是耽搁了。无论如何，今年是赶不上了，必须得请人耕地。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先付一半。

正想着，有人敲门。李霞有点纳闷儿，村里人可没有这个习惯，也没有提前打招呼的，谁来了？

李霞刚走到门口，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那个人，一脸笑容看着她—是王栋！

自从疫情开始，两人就没日没夜的坚守一线岗位，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面了。想必医院工作更紧张，也更累。王栋眼看着已经瘦脱了相，身形削瘦，眉骨和颧骨都突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我刚下大夜（二十四小时连轴），有四个钟头的休息时间。过来给你送核酸检测报告。”

李霞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前两天回家的时候，两个人只隔着门说了几句话，并没有见到面。

那天李霞刚回到家，孩子在客厅地垫上坐着玩积木，婆婆在厨房里忙活。一股人间烟火的味儿萦绕在家里，熟悉而又亲切。

她急急忙忙换了衣服，洗手消毒之后，一把抱起女儿，亲了又亲。一岁多的女儿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半天不说话。李霞连亲带抱一番，女儿才羞涩的把头埋在她的胸口，久久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李霞抱着孩子走到门口，随口问了句“谁呀”。

“霞，是我。别开门。我刚从医院出来，还穿着隔离衣，家里老人孩子都在。我说几句话就走。”

李霞心里扑腾了几下，挣扎一番，最后还是把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拿了下来。从结婚到现在，两个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说一点不想肯定是假的。

“我买了点菜，给你们放门口了，拿进去先用酒精喷一下外包装。我现在就得回去，医院忙不开。你发的那几个人信息我收到了，已经帮着预约核酸检测了。家里都好吧？你怎么样？”

李霞咬了咬嘴唇，压抑住心中的汹涌，用尽量平静的声音答到：“家里很好，我也很好。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