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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鸦雀无声,静得渗人。

顾风曜收起散漫的姿势,看着他领口的秾丽红痣,他曾无数次亲-吻过,起身脱掉外套,从前往后围住青年:“欢欢,谁把你衣服弄湿了?”

顾风曜眉头紧皱,死死打了个结扣,怎么会上半身都湿透了,他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一句话未说完,顾千欢已如投-怀-乳-燕埋进他怀里,他颤抖着声线,没有控诉:“我好冷。”

“你放屁!你个表子!”石演紧随其后,扒着门框怒不可遏,愤怒扭曲了脸庞,狰狞可怖:“你刚才在洗手间差点把老子淹死,你个疯子、变-态!!”

石演扯着半干的头发,极力控诉:“大家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变态,你们看看我脸上,我刚被他压-在洗水池边,咳咳,差点溺死!”

且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端看两人样子,他身上除了衣服有些狼狈外,着实称不上可怜,再看顾千欢,身上湿透,美人蹙眉都叫人揪心不已。

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变。

知道他什么性格,石家独苗苗,惹是生非的小霸王,他被人欺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不过念在大家相识一场,倒是没人说什么闲话。

狗屁,没人说他说!

秦西西快要气死了,石家虽然势大,可和他家顾家相比还是差了一截,他毫无忌惮,怒骂道:“他妈的你搞什么鬼,小嫂子腰比你大腿还细,能打得你屁滚尿流?”他话音猛地一顿,手指向下:“嘿,姓石的,你这裤-裆一大片是什么?”

一群人看清那痕迹之后,顿时哄堂大笑。

“艹了,这小子尿了!”

“好家伙,这胆子是鹌鹑蛋吗?你今年多少岁了,还能尿裤子?”

“石演你不行啊。”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片,本就是一群混不吝,平日在公司人模狗样,拘束压抑惯了,好不容易碰着一件趣事,还不消遣个没完。

石演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两个他尚能吼住,这么一大群人,他怎么得罪得起,当下也不嫌脏,捂住裤-裆眼神闪烁:“是水!这是水!”

笑声更放肆了,傻子才信

他的托词,其他地方不湿,怎么就湿这一片。

糊弄谁呢!

一片嘈杂中,顾千欢抓紧男人手臂,声音压得极低,依稀能听见几分颤抖的声线:“我想回家了。”

他低着头埋进男人胸口,只字不提之前的经历。

隔着薄薄的衬衣,顾风曜可以感受到他极低的体温冰凉刺骨。

他像怀抱一块寒冰。

顾千欢冷得发抖,扭着手腕又想离开,一开始顾风曜以为是错觉,后来确定,他死死扣住青年:“怎么回事?冷成这样还想离开?不怕冻死?”

“我身上全是水,会沾湿你啊,如果感冒也会传染……”

顾风曜:“……”

还挺有想法,就这么喜欢自己吗?

石演那边的事早就结尾,众人盯着他们互动,顾风曜缩了缩手指,不动声色地擦掉指尖水渍,眼底一团暗色深如浓墨。

这时候该怎么做?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画面,想起之前的电影片段,他模拟了几次。

鹤谨:“小嫂子没事吧?”

顾风曜瞥他一眼:“天也晚了,我们准备回去。”

他说着抓起一把托盘里的奶糖,生疏地沉声道:“吃颗糖甜甜嘴,我们就走。”

剥开糖纸,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顾千欢收紧双臂,裹住的外套滑落下来,谁也没留意。

他仰着苍白的脸,竭力露出微笑,深黑的眼睛上方长且翘的睫毛颤动着:“好。”

说着却始终不动,一双水润晶亮的眼睛看着他。顾风曜头疼,发现他真是聪明,知道自己现在不会发脾气,擎等着自己递到他嘴里。

啧,娇气。

想着他把糖塞进青年嘴里,看他半边脸颊微微鼓起,褪色的唇瓣相互磨蹭,顾风曜乏味地移开视线,因此也没看见他的脸色,愈发地苍白。

顾千欢死死攥紧领口,甜腻的奶味充斥口腔,海量的糖分在脑内翻搅,他闭上眼,只是一颗糖,只是一颗糖,机械地咀嚼起来,甜到麻木。

胃囊翻涌,麻木的味蕾在翻江倒海的痛苦里淬出一丝甜。

顾千欢捂住嘴唇,弯起眼睛有点湿红:“好甜。”

他的裤子口

袋一沉,哗啦啦的奶糖尽数塞进去,干瘪的口袋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顾风曜不在意说:“全给你。”

他嫌这东西占地方,劣质的垃圾能处理了也好。

顾千欢眼睛越发的亮,一簇簇像是燃烧火焰,眼底光彩一直持续到回家后。

*

顾风曜微微倾身:“去洗澡?”

他眼里闪着欲动的光,落在青年光裸白皙的手臂上,往上延伸,隐隐约约看见一点伸出来的红痣。

刚换上的干净衣服踩在脚下,浴室里水花激荡,升起的白雾熏蒸着镜面,一双手擦开水汽,紧接着贴上微凉的脸庞,那张脸艳若桃李。

顾千欢垂下脖颈,修长的颈部线条漂亮妩媚,濡湿的头发黏在颊边,黑白分明。

他跪都跪不住。

顾风曜只看见大片的白与红。

他细细咬开一颗浆果,饱满的汁水顺着指尖流到星罗棋布的瓷砖上。

“呜……”

顾千欢呜咽着,颤颤巍巍地低伏,垂下来的那张脸异常苍白,他的心跳飞快,汲取不到空气的窒息感几近濒死。

意识模糊,像是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轻纱,坠得他微微侧头,薄红的脊背抵着白色瓷砖,意识瞬间泯灭。

灯光穿过蒸腾的雾气,照在人脸上。

顾风曜动作一滞,长手长脚地把人拢进怀里,脸色黑沉,不满的情绪堵在心头,他眉心拢紧:“顾千欢,醒醒。”

顾风曜拍上青年脸颊,力道没个轻重,眨眼间,白皙的皮肤覆上几道深红痕迹,他掀起眼皮略有几分惊讶:“晕倒了?”

他这才看清楚,顾千欢一直紧闭着眼,面容白如薄纸,拉起的白皙胳膊上是一片片的小红点,搞什么……

顾风曜愣怔一瞬,抱着人出去,匆忙穿上衣服,司机接到消息已备好车子赶往医院。

*

病房里,急诊医生做完检查,摘下口罩,目光几次掠过顾千欢留着巴掌印的脸颊,眼底情绪情绪复杂,顾风曜立在原地,知道那是什么目光。

他抿着嘴唇,冷静地询问:“医生,他是什么情况?”

“过敏。你是他男朋友吧,做那事不要太激烈

,病人过敏发烧还不知道节制,这次是晕倒,下次可能就是休克了。”医生翻了翻病历:“对了,病人再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不用拿药,你先去把急诊费交了吧。”

顾风曜接过单子让司机去缴费,医生看他态度良好,忍不住说道:“过敏这事有大有小,你要是关心他,有空就陪着去查查过敏源。”

顾风曜笑了笑,扫了眼病房里的顾千欢,态度很好地说:“我知道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顾风曜向来讨厌医院,白色的房间混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想起鲜血。

心里头一股郁气抒发不得,想要发泄。

他联系了自己经常去的那家射击馆,视线掠过病床上的青年。想到之前见到密密麻麻的红点,顾风曜眉头轻蹙,指尖点着桌面,不由得思索起来,要不要扔掉对方。至于过敏源,值得他费心思吗?一个宠物而已,真好笑。

顾风曜连等都没等,驱车离开医院。

*

顾千欢做了一个梦。

他被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体里,和干燥的镜城相比,这里气候湿润,经常有蒙蒙细雨沿着窗子缝隙吹进来,婉转多变的叫卖声会钻进耳朵里。

他的活动范围只有一间房那么大。

时常有一个女人进进出出,她有时穿着粉衣,有时穿绿衣,多是漂亮的及膝长裙,她从不带他出去,每次到来,房间里总会多出来各种毛绒玩具,布偶熊。

这天,房间高大的门被人推开,女人端着瓷碗进来,顾千欢仰起头去看她,看不清,看不清她的面容,烘蛋羹的香气扑鼻而来。

“宝宝,吃早饭了。”

女人给他换上新衣服,另一个同样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搂上她的肩膀:“老婆,准备好了吗?”

女人笑着点头,一边揉揉他的头发,不知道从哪里弄出巴掌大的棒棒糖,那种商场门口的收银台上插在纸盒里的扁圆片糖,焦亮的彩色,包裹透明的糖纸用黑笔画上一张笑脸。

他听见她说:“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我们……之后,就带着宝宝离开这里。”

顾千欢被她带着坐上车子,两边老旧的街道飞速后

退。

不要去!不能去!不要坐上车!

他被束缚在孩子的身体里,如何声嘶力竭的大喊,没有,没人听见,顾千欢捂住脸痛哭起来:“妈妈,爸爸,不要去。”

借着孩童的视线,他看见街边突然蜂涌出大片红色气球,遮住蔚蓝色的天空,一只只笑脸气球宛如斑斑血迹。

他的身体突然扒上车窗。

女人惊讶出声:“老公,你看宝宝,他动了!”

“砰!”

巨大的轰响和惨叫,晕眩失重感推挤而来,惨烈的窒息和痛苦,一层一层的血泼上眼睛,彩色棒棒糖摔成碎片,他握住塑料棒,彩色的碎块开始褪色。

长长的镜头戛然而止。

顾千欢摸了摸脸上凉凉的水痕,他哭了吗?失焦的双眼环顾四周,惝恍迷离。

他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了。

他抱紧双臂,蜷起身体缩进被子里:“爸爸,妈妈,欢欢还会被人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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