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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薛景恒梳洗换衣后,就去找了国子监的王祭酒请假。

王祭酒一听说他明日要和薛律夫妇上门提亲,不仅痛快地准了他的假,还一直追问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看上的,最后还是薛景恒说要赶着回去和伯父伯母商议提亲细节,才终于打发了王祭酒。

薛府里,薛律和周氏乍听他要娶亲,求娶的还是乐舒郡主,自然也是吓了一跳,本想徐徐筹谋,谁知薛景恒说自己心仪郡主,要立即上王府提亲。

薛律为人虽古板,但对这个亡弟留下的侄子却很是疼爱,甚至有时候超出了对自己儿子,毕竟还有那份对他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的怜惜在里面,所以只要是薛景恒开口要的,薛律没有不同意的。

这次也不例外,既是侄子喜欢,自己和夫人豁出了这张老脸,去求一求赵王夫妇又如何?

侄子身边也确实该多个照顾他的人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位一贯肆意张扬的乐舒郡主,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周氏本就因之前崔肆意接连相救薛景恒和九皇子以及提醒薛家辞去皇子伴读之事对她心存感激,赏花宴那日虽只是打了个照面,但寥寥数语间,也觉崔肆意娇憨可爱,不似外面传言那般。

再说薛律都点了头,她一个妇人,哪有不应的?

于是翌日一大早,薛景恒就带着薛律和周氏向赵王府去了,身后还跟着满满十大车礼品。

正准备去宗正寺上衙的赵王,一见这架势,哈欠打了一半,都忘了收回来,又匆匆跑下台阶,看了看上面的牌匾。

赵王府。

是自己的府里,没错啊!

所以薛律那个老顽固,来找他什么做什么?

他可最怕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文人了!

有时候他和皇兄说话,离得略近了些,皇兄还没说什么呢,薛律却一脸严肃地提醒他不可忘了君臣之礼,非要把他们扒拉开不可。

他和皇兄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情分,他们哪里知道?

萱堂的赵王妃听见下人禀报,将手里的茶随手放到了桌上,就向门口去了。

薛家百年世家,先后辅佐大梁两代帝王,薛律德高望重,又比她

和赵王年长许多,今日还是他们夫妇一起到访,怎么说也该去迎一迎。

褚玉苑里得了消息的崔肆意,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昨日她走后,赵王妃出门和定远侯夫人郑氏喝茶,正好让她逃过一劫,后来她想和母妃先通个气,在萱堂门口徘徊半天,却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回屋睡觉了。

正厅里,赵王、赵王妃和薛律夫妇互相见礼。

是的,赵王临时决定旷工了,他今天不弄清这老顽固的意图,就没法好好上衙。

其实崔绍也很想旷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被赵王一脚踹了出去。

“今日臣夫妇所来,不为别的,是想为我家景恒求娶乐舒郡主。”

薛律开门见山。

闻言,赵王和赵王妃骤然一愣,似乎惊到了。

赵王很想对着薛律的鼻子说:你这个老顽固,我才不将女儿嫁到你家,做梦吧你!

但是他不敢。

因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婚事,都是他夫人说了算,事实也证明他夫人的眼光确实好,看看他儿子每天笑得出了褶儿的脸,就知道了,瞧着都快比他老了。

赵王妃则陷入了沉思,想起之前女儿为救薛景恒受伤的事情,还有昨晚晚膳时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不禁起了怀疑。

她抬头看了看薛景恒,果然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其实薛景恒的出身、人品、才学、相貌,她都是满意的,要不也不会进入她为女儿择婿的备选名单。

如此看来,她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薛景恒自己的心意。

于是轻声道:“我前两日偶得了一幅名画,却不知是否是真迹,听说薛司业于字画上颇为精通,可否劳烦薛司业帮我品鉴一下?”

“既是王妃开口,微臣自当效劳。”

薛景恒说罢,便随赵王妃一起去了偏厅。

这便是要考验未来女婿了!

赵王心里抱怨夫人为何不让自己也去,面上却还是乐呵呵地陪着薛律和周氏喝茶。

偏厅里寂静无声,所有仆从都被支了出去,只剩赵王妃和薛景恒两个人。

“敢问薛司业为何会突然求娶阮阮?”

赵王妃眸光微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薛景恒郑重其事地举起双手,深深一揖道:“微臣不敢欺瞒王妃,昨日郡主陪林小姐游湖,微臣和沈四公子也在那艘船上。”

“微臣下棋下得出神,不想郡主不小心碰开了微臣和沈四公子钓鱼用的活动栏杆,差点落水,微臣心急救郡主,却因甲板太滑,反而将自己甩入了水中,郡主见微臣落水沉没,就跳水救了微臣……”

赵王妃听见女儿跳水救人先是一阵心惊,何况这人又是陌生男子,暗暗恼恨薛景恒坏了女儿的名声。

可仔细思量一番,薛景恒也是为了救女儿,才落水的,若是真因此丢了性命,让薛家二房绝了后,她和赵王心里也过意不去,更无颜面对薛律夫妇。

想到这里,倒也不那么气了。

“那你心里可有阮阮?”这无疑是赵王妃最关心的问题。

薛景恒微微垂眸,认真道:“微臣也不知道,微臣自幼父母双亡,性子也比旁人沉闷,只有和郡主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比平常高兴些,微臣愿意和郡主在一起,愿意迎娶郡主为妻。”

这话说得实诚,他若天花乱坠地表白上一番,赵王妃反而要怀疑他的真心。

“既是有落水之事在先,婚期不宜拖的太久,就定在年底吧,对外就说两家早就在议亲了。”

薛景恒听到这话,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补充道:“昨日船上看见的仆人,微臣都打点好了,请王妃放心。”

赵王妃赞赏地点点头,又迟疑道:“只是今年年初,阮阮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昏迷不醒,幸得过路的和尚赐药,才醒了过来。”

“那和尚说,经此一病,阮阮身子受损,需到明年她过生辰时,才可以圆房,若不是因为此事,我也没想过让她这么早成婚……”

薛景恒的脸咻地就红了,这就是先成婚、明年生辰再圆房的意思了。

“微臣真心求娶郡主,自是以郡主身体为先。”

他的面色还算正常,可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崔肆意跪在地上、为他渡气的情景。

赵王妃很满意,突然又想起什么,轻斥道:“那以后是

阮阮重要,还是下棋重要?”

薛景恒认错态度诚恳:“自然是郡主重要。”

赵王妃是越看这个女婿越满意,正想夸奖两句以资鼓励时,只见薛景恒右侧的窗台上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此时正双手捧着脸,使劲向这里张望,不是崔肆意,又是谁?

偏崔肆意还觉得自己藏得可好了,一个劲儿地向薛景恒眨眼。

而薛景恒明明看见了,却碍于她在场,只是佯装嗔怒地瞥了崔肆意一眼,便将头低下去,不再回应。

赵王妃在心里摇摇头,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她的女婿备选名单上一共有三个人。

第一个是定远侯世子沈融谕,她与定远侯夫人郑氏交好,郑氏宅心仁厚,心性宽和,再加上自己的关系,便是阮阮偶有些出格的举动,也必不会为难。

谁知临了,看着还算稳重的沈融谕却闹出那种事,议亲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第二个是渝国公次子江勉,江勉和阮阮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平日里待阮阮也十分照顾。

按理说,德平长公主既是姑姑,又是婆婆,应该不会亏待了阮阮,可她就是觉得她这个小姑子不是个好相处的,于是心里一直在犹豫。

第三个就是薛景恒了,除了自身优秀外,父母早亡,阮阮嫁过去的话,上面也没有正经公婆,伯父伯母又是京城有名的贤良人,苛待侄媳妇的事,他们可做不出来。

她这边还盘算着呢,不成想阮阮已经和薛景恒私下来往过几次,看样子是已经看准了薛景恒。

今日薛景恒上门提亲,虽是为了落水之事,着急了些,但其中也不难看出薛景恒对阮阮的心意。

毕竟这位国子监司业是出了名的冷清、不爱理人,今日对着阮阮的眼神却这般宠溺。

不管如何,今日这个结果,总归是令人满意的。

赵王妃将冯嬷嬷叫了进来,吩咐她将崔肆意带回褚玉苑,今日不许她出来闲逛,这才和薛景恒一同出了偏厅。

今日是未来亲家第一次上门,她可不想阮阮给亲家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两人回到正厅时,赵王如释重负,立马笑

着迎了上来。

夫人再不来,他这肚子,都要被茶水撑破了。

“既是薛家真心求娶,这门亲事,我和王爷就应了。”

赵王妃一锤定音,这婚事就算是定了。

薛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侄子跟赵王妃去了这么久,他还真怕赵王妃因自己平日里没少弹劾赵王的事情,而在婚事上加以为难,于是都想好在这里被拒绝后,要怎么去宫里求一求景祐帝了,没成想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赵王违背了礼数,薛律弹劾他是应该的,也不后悔。

只是,若因此影响了侄子的婚事,那便对不住早逝的弟弟、弟妹了。

周氏心里也是欢喜,薛景恒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薛景恒有了喜欢的人,又如愿定下了婚事,她怎么能不为他高兴?

大方向定下了,接下来便是两家聚在一起,商议其中细节了。

既是亲家了,彼此态度都热络了些。

一时间,正厅里是欢声笑语,和气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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