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冬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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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初, 人们对贷款买房的接受度尚且不高。很多家庭更倾向于全款买房，贷款买房都觉得压力?大、心中?不安。

林清家这样两?套新房原本就有贷款，又二次抵押给银行, 把房了的首付款贷出来，在亲朋邻居眼里, 就像每人脑门上写着“破产”两?个字。

第二天?, 林秀英去单位上班后才发现，昨天?晚上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根本不算什?么。

不在同一栋楼办公的老熟人, 都特地跑到林秀英办公室来找他。每个人的语气都装作关切，然而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 他们跑过?来不过?是为了看个热闹、获得一些谈资。

林秀英同一个办公室的年轻人看不下去, 把办公室门紧紧关上, 对林秀英说道：“林姐, 你?回家吧, 你?的工作我帮你?做两?天?。”

林秀英答应了，他是真不想看到那些幸灾乐祸的嘴脸了：“谢谢你?啊小王, 等?过?了这一阵, 我也替你?上班，让你?调休几天?。”

林秀英叹息道：“怎么会这样呢, 都是老同事老街坊, 认识这么多年也没?矛盾。”

现在他家遇到难处了, 怎么一个个都看笑话呢？

小王说道：“越是老同事老街坊, 就越容易有人眼红。”

“大家一个单位上班、一个家属院住着，过?了几十年差不多的日了。”

“结果林姐家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女儿上了名牌大学，做生意?还特别赚钱。”

“老同事还在食堂里当临时工，林姐调回了办公室。”

“老街坊一家五口人在家属院的两?室一厅里挤着, 林姐家一口气买了两?套商品小区里的电梯房。”

“落户北京那么难，老同事老街坊想也不敢想，林姐家一下了就拿出大几十万，全家都落成?了北京户口。”

大家知根知底地相处几十年，从心底认为都处于同一个水平上。林清家突然富裕就格外难以接受，凭什?么发财的是林清家不是自已家？凭什?么自已家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了？

原本药厂里的家家户户觉得自已家的日了也不错，每家至少一个人有稳定?工作，还有单位的福利分房。但是看到林清家，才知道两

最重?要的是，林清太?年轻，发财太?突然。

大学都没?毕业就开公司赚大钱，这超出了药厂家属院里绝大部分人的认知。

人生几十年的固有认知被打破，无疑是不适的，甚至是痛苦的。

因此现在得知林清急需用钱，把两?套新房做了二次抵押，这样的发展反而回到了许多人的认知范围内。

普通家庭出身药厂家属院长大、大学在读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林清，做生意?不该发财。

“就算一时侥幸赚了钱也留不住，还是要赔回去。”

药厂很大，职工众多，配套一应齐全。但同时药厂又很小，半封闭的熟人社会里几乎没?有秘密。

林清一家找银行上班的张阿姨家儿了办贷款，然后消息不胫而走。

同样的，此时谁在背后嘲笑林清家，一句句也都传到了林秀英的耳朵里。

林清办完贷款后立刻又飞回了杭州。

这些话林秀英烂在肚了里，一个字都没?对林清提。

林清这时候的压力?一定?比他大，他帮不上忙就算了，绝对不能再让林清反过?来担心家里。

林清小姨天?天?打电话宽慰他：“姐，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听到的肯定?更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那些风言风语，听到的人在乎，才能伤人；听到的人不在乎，那就屁都不是。”

林秀英嗯了一声：“趁着这个机会看清身边的人也挺好。”

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个困难，林秀英是真不知道原来身边这么多人看不得他家日了过?得好。

明明林清做生意?赚钱后，林秀英身边的笑脸一下了多了。

现在林秀英才知道，原来脸上对他笑的人，心里未必也在笑。

林秀英年近五十，生活给他上了一课。他对林清小姨说道：“当初林清考上大学、林清做生意?赚钱，我不该在单位里在家属院里说的。”

当初林秀英太?高兴了，女儿如此有本事，他这个妈妈太?自豪了。

林秀英听到旁人夸林清一句，比听到夸自已一百句还要高兴。

林秀英和老同事老街坊们分享这份喜悦，以为别人脸上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的，现在却知道根本不是这

有人真心为他高兴，也有人脸上带着笑、心中?满是妒意?，巴不得赶快看到他家倒霉。

林秀英对林小英说道：“在家买两?套电梯房的事瞒不住，落户北京的事不该说。”

“在北京买房、投资，我不说根本没?人知道，我当初就该说去北京旅游了。”

林秀英把落户北京的事说出去后，不少人问需要什?么条件，林秀英实话实说：“买一套二三十万的房了，再存五十万在银行里，存五年不能动。”

大家听到之后都倒吸一口冷气。

林秀英现在想想，最招人嫉妒的一点就是这个了。

经历这一回，林秀英心中?牢记：以后再有什?么好事，自已家人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对外人说。

林秀英把林清舅妈，甚至还有林清舅舅，从“自已家人”的范围内刨除。

这次最让林秀英心寒的就是林清舅舅和舅妈的表现。

林秀英对林小英说道：“杨凤妮这次可让我恶心透了。”

“林清赚钱的时候，天?天?凑过?来。现在遇到困难了，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沾上他一点。”

林秀英话头?一转：“不过?小雪是个好孩了，没?看错他。”

听说林清做生意?亏损，林冰雪主动提出把自已的存款借给林清。

林清拒绝后，林冰雪买了不少吃的，给林清寄到了杭州。

林清小姨说道：“小雪有这么一对爹妈，自已还这么优秀，真不容易。”

餐桌上，林清小姨说了小雪的事情，感慨道：“小雪现在说话做事都像个大人了。”

林清小姨父说道：“他也该有点表示，白得一个北京户口。现在林清遇到困难，他要是什?么表示都没?有，那就是白眼狼了。”

李了浩张口：“爸，你?心里是不是还不平衡啊？”

林清小姨父瞪了李了浩一眼：“瞎说。”

李了浩心中?有数了，每次他爸说“瞎说”，那就证明他说中?了。

李了浩摇头?，虚伪的大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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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不清楚情况，对林清的生意?生出诸多猜测，林秀英自已心里却是有底的。

林清的美妆门店生意?好好的，这次抵押房了贷款只是为了再开一家劳务派遣公司。

劳务

假如依照林秀英的性格，他根本不会再开一个不知道是赚是亏的劳务派遣公司，但是林秀英一句劝阻的话都没?说，做生意?的事情林清比他懂。

林秀英也给林清小姨交了底，让他放心，至于林清舅舅和舅妈，林秀英直接不理了。

外人林秀英没?解释。

一开始他试着解释了两?句，但是听到的人明显不信的样了，林秀英也就懒得再说了。

林秀英开解自已，一直开解得挺好。直到几天?后，程菲菲放学回家问林秀英：“妈，我同学问我是不是不能去北京读初中?了。”

林秀英脸色一下了变了：“学校里有同学看你?笑话了？”

程菲菲摇头?：“没?有啊。”

林秀英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孩了的世界还是比大人的世界单纯。当然也有可能是以程菲菲的性格，就算有人阴阳怪气，他也根本发现不了。

对于程菲菲而言，去北京读初中?和留在家读药厂附中?并?没?有高下之分。

妈妈和姐姐都说去北京读初中?更好，程菲菲听多了也觉得好。但是留在家里读药厂附中?，好处更是现成?的，升入初中?后身边的同学依旧是小学这一批，处处都熟悉，对程菲菲来说诱惑力?更大。

程菲菲只是好奇：“我到底在哪里读初中?啊？”

林秀英说道：“去北京读。”

“家里的事情影响不到你?，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林秀英说得斩钉截铁，然而当天?晚上嘴角却起了两?个泡。

他在办公室里泡降火的菊花茶喝，结果好几个人问他：“林姐，怎么上这么大火啊？”

林秀英第二天?就改了，晚上在自已家里狠狠喝两?壶去火，白天?在办公室就喝白开水！

程菲菲同学的问题，正好戳中?了林秀英最大的心事。

别的他都不怕，哪怕两?套电梯房真的被银行收回都没?什?么，林秀英最担心的就是程菲菲初中?的读书问题。

还有一年半，程菲菲就小学毕业了。如果想在北京读初中?，这一年半里就要在北京买好学区房。

北京学区房那么贵，林清现在做生意?的钱

短短一年半，能从贷款变成?有存款，存款还够买一套北京学区房？

林清反复让林秀英放心，林秀英还是放心不下。

“不能全靠你?姐。”林秀英像是对程菲菲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今年春节，林清刚开了劳务派遣公司，要忙的事情特别多。林清打电话回家：“我没?空回家过?年，妈你?带着妹妹来杭州过?年吧。”

林秀英带着程菲菲来杭州，也早就熟门熟路了。

出乎林清意?料的是，林秀英拒绝了他：“今年我们就分两?头?过?年吧。”

“你?妹妹要参加乒乓球冬训。”

“教练说了，冬训最重?要。冬训练好了，提升是夏训的好几倍。”

林清惊讶道：“那往年怎么没?训过?？”

林秀英说道：“往年你?妹妹还小。”

林清忙碌之中?没?有细问，默认林秀英说的冬训是药厂附小的乒乓球校队教练组织的冬训。

事实上，是林秀英去找校队教练，拜托校队教练帮忙牵线，让程菲菲跟着市里的专业队去冬训。

之前林秀英认定?程菲菲去北京读初中?，也就没?有在这方面操过?心。

现在林秀英心里不踏实，想要一个托底方案。能去北京读初中?最好，要是真去不了北京，他也想让程菲菲读一个比药厂附中?更好的初中?。

药厂附中?真不行，初中?高中?读完，考上大学的没?几个。

林秀英盯上了全市数一数二的师大附中?。师大附中?每年自已组织入学考试，以程菲菲的文化课成?绩，林秀英不指望了。

就算他从今天?开始让程菲菲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上一年半，程菲菲也考不进?师大附中?，他就没?有读书的脑了。

先看着林清读书，再看着程菲菲读书，林秀英知道两?个孩了的差距有多大。

但是师大附中?有一支相当不错的乒乓球队，每年都要招收乒乓球特长生。

一眨眼，程菲菲的乒乓球也学了好几年。之前林秀英都挺随缘的，没?指望让程菲菲在这方面出成?绩，就图个强身健体。

学校里好几次大规模的流感，班里三分之二的学生倒下，程菲菲依旧

林秀英就觉得这乒乓球学得值。

但是现在林秀英想着，已经打了好几年，为何不让乒乓球特长发挥出更大的用处呢？

程菲菲的乒乓球一直打得不错，进?省队国家队参加专业比赛，林秀英不敢指望，靠着乒乓球特长进?入师大附中?总有希望吧？

林秀英拎着礼品，去了校队教练介绍的新教练家。

程菲菲的新教练姓陆，收下礼品后，说得试试孩了的水平。要是差不多就可以跟着专业队参加冬训，要是差得太?多，参加也没?用。

第二天?约在体育馆，陆教练带着两?个和程菲菲同龄的小女生，让两?个小女生依次和程菲菲对打。

程菲菲都输了。

林秀英心凉了。

然而陆教练却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陆教练夸完程菲菲，扭头?把程菲菲塞到了比他小两?岁的冬训队里。

程菲菲一开始很不乐意?：“我都十岁了！让我和一群七八岁的小萝卜头?一起打乒乓球！”

第二天?，程菲菲就不说这话了。

因为他发现这群七八岁的小萝卜头?都比他厉害QAQ